床上蜷缩了个人，穿着有些旧的碎花吊带睡裙，凌乱的发丝沾了泪水，黏糊糊地糊在脸上。
李云姿像个丧尸，空洞麻木的目光从一团头发中透过来，没反应。只是大眼睛向外涌着泪，她机械似地咬着手臂。
鲜血从嘴角的缝隙流出来，有些干涸成了暗红色的血斑，有的顺着白嫩的手臂流下来，在床单上开出鲜艳的小红花。
乐晞浑身震得发抖，泪流了满面，悲弱地喊，“妈，妈……”
李云姿感受到了温度，一向坚强的女人开始在自己的女儿怀里哀嚎，“你说穷人怎么就这么难活呢，没钱是不是就应该去死。你爸走了一了百了，让我怎么活啊。”
她吼完又将牙印烙在胳膊上，钝痛从自己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传过来，让人觉得心安。
乐晞大脑一片空白，遵从本能地去守护妈妈，拼命地将她的胳膊抱过来，护在怀里。又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李云姿的背。
下一秒，肩膀上就传来一阵生疼，剧烈的刺激让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下，接着就不动了，麻木地给李云姿咬。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云姿渐渐平静下来。看见女儿肩膀上从校服里面透出来的血迹，又抱着她开始哀鸣，“乐晞，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连累了你。”
不是的啊，乐晞的泪流干了。杏眼没了往日的神采，空洞地张着，涩的发疼。
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从来都不是妈妈连累了她，是她，她是个拖油瓶。
想到这儿，委屈的泪水抑制不住，又往出溢，原来泪永远也流不干。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云姿在乐晞的怀里睡着了。乐晞艰难地动了动，僵持了那么久，身体像个石头，没知觉。
她慢慢将李云姿放平，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又去卫生间准备了热毛巾，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2.57分。乐晞太困了，想在沙发上休息五分钟，手里捏着毛巾，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猛地惊了下，眼睛还没睁开就往卫生间里跑。
她自己的衣服还没收拾干净，秋季的校服外套就这一件，这样子明天去学校，不知道又会遭遇什么。
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本就白皙的面孔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显得苍白。干净的校服上沾了些发暗的血斑。
肩膀那里最吓人，猩红一片。其实那里只是有些麻，早就感觉不到痛了。
热水洗不干净血，乐晞特意放了凉水。秋季夜晚寒得很，手放进去感觉骨头都在疼。
将一切都处理完，也就四点。六点五十要到学校跑早操，乐晞定了五点的闹钟，特意买了包子和粥放在桌上，才穿着半干未干的校服去学校。
早读下，韩今乐出奇地频频往后转，后排那俩今天都在趴着睡，乐晞枕着胳膊，瘦弱的身体就那么一点儿，可是，乐晞下课从不补觉啊。
她拿起杯子，想了想，又连着乐晞的杯子一起拿上去打水。这样，等会她起来就能喝到热水了。
乐晞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谁从后门那儿进来都能轻易关注到这里。
韩今乐进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往这儿看，不过时洄在睡觉，他们都不说话。
上课的时候，乐晞果然发现了那杯热水，轻轻揽在怀里，白皙的小脸凑在上面，暖意立刻透过杯壁传过来，女孩儿就弯着眼睛笑。
她没给韩今乐说谢谢，两个人是好朋友，说谢谢太生疏啦。
时洄懒懒抬着眼皮，墨眸落向一旁，嘴角勾了个甚为明显的笑。
林超凡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这一幕，眼睛震惊地差点掉下来，将自己同桌的大腿拍得梆梆响。
天啊，霸王龙开花了。
紧接着，头顶猛迎来一颗粉笔炸弹，又弹下去，给黑色的发丝残留了点粉笔末。
林超凡眼睛瞪得溜圆，这酸爽，直击灵魂。讲台上，英语老师目露凶光，“不听课就出去，”
有了这么一茬儿，大家的睡意都消散了不少。
乐晞揉揉酸胀的眼睛，拿起笔开始好好听课。
第一节课补了觉，刚下课，林超凡就跑了过来。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了什么三中的哪个鸭蛋又在造次。看来，问题少年每天也是挺忙的。
时洄懒懒听他说完，其实估计也没听，林超凡太啰嗦了。指尖无意间碰了乐晞的校服袖子，眸光沉下来，不经意地挑了下眉梢。
“喂，你校服上怎么有血啊，不会是太惹人厌，昨晚悄悄被人打了吧。”
乐晞的目光从英语题中抽离出来，才发现季萱萱将视线落在她后腰处。
那里蓝白色的交接处，有一块绿豆大小的血迹，应该是昨晚没洗干净。
她看了季萱萱一眼，又平静地收回目光做题。
她每天都来，乐晞都习惯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乐晞，我跟你说话呢。”季萱萱哪能忍受自己被无视，很快，人不见了，带回来一条消息，她趾高气扬地看过来，“乐晞，董主任找你。”
那个踩低捧高的董主任，乐晞想起来韩今乐对他的评价。身形微微怔了下，独自去三楼的办公室找他。有些事情，是逃不过的。
狭小的办公室里就放了个书柜和办公桌，乐晞去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信纸，一页页翻着看。时而皱起眉头，发出抽气声。
整整十五分钟，都没有看面前的这个学生。
房间里的光线不好，乐晞乖巧安静，也不看他，就静静站着。
等他翻过去一半，抬头往过看了一眼，声音还算和悦，“你觉得食堂的饭怎么样？”
乐晞的气凝住，“挺好的，老师。”
闻言，董斌将视线射过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度，“挺好的你写什么举报信，你们这些学生天天就是太娇生惯养了，觉得老师太闲了是吧。你看看你写的脏话连篇，哪里还像个女生。”
乐晞的心里一惊，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在看到对方那张气红了的脸时，默默将“不是我”的话吞了回去。
说这些，没有用的。她捏紧袖口，强压的声线有几分颤抖，“老师，可以让我看下举报信吗？”
“不用了。”董斌眼都没斜，“下周一升旗仪式你在全校面前做个检讨，念在你是第一次，这事就过去了。”
乐晞不可置信地看他，脸上渐渐失去血色，“老师，为什么？”
她一瞬间分不清，到底是有人故意整她，还是董主任根本不在乎是谁，只是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问题把你班主任叫过来，你去问问她为什么。”
董斌年近四十岁，由于长得高大，极具威慑力，冷眼看过来的时候，冷血厌恶的眼神，可以让人从头凉到脚。
“不行。”乐晞颤抖着声音拒绝，昨晚一夜没睡，身上的湿衣服又在身上黏了一上午，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是我，老师，你让我看一眼。”乐晞近乎哀求地喃喃。
“没事就出去。”西装革履的董老师拧眉看过来，厌恶不耐直达眼底。
乐晞抿住了毫无血色的唇，那张厌恶的目光与记忆中不耐烦的白眼渐渐重合，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还不如死了算了。
乐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教室的，在教室门口，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人拖住。
时洄逆着光，校服纯白，身上还带着风的凉感。她眼中的光渐渐聚焦，看清后，嗓音染上哭腔，“时洄，你说，我死了我妈妈会不会伤心？”
眉眼极其好看的男生怔了几秒，第一次对她冷下脸，恶狠狠地说，“会的，她会生不如死，所以，你好好活着。”
女孩儿抿着唇，不说话了，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今乐只是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最后一排就没了人影，乐晞一整节课都没回来。等终于听到后面传来声响。
可当她看清后，扬着的嘴角默默耷了下去。乐晞的眼睛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像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吓了一大跳。
时洄朝她看过来，将手里叠好的校服放她面前的桌上，“给她换上。”
一向吊儿郎当的面庞，面庞在此刻真正冷戾下来，像活阎王。
韩今乐害怕他，可更担心乐晞。几乎是冲过去，蹲到了乐晞旁边。这时候她才发现，乐晞的校服是湿的，在这样的天气穿了一上午，白皙的胳膊上红了一片又一片，看着就很痒。
里面干燥的夏季校服也被染了个半湿，她换的时候，乐晞呆呆的，就是不说话。
韩今乐突然很想哭。
乐晞，你到底怎么了啊。
头顶落下毫无温度的声音，“她刚才去哪了？”
韩今乐抖了下，握住乐晞凉凉的手，“去了董主任的办公室。”
很快，时洄就不见了。
林超凡也被叫出去，不再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分开，去了两个方向。
李云姿像个丧尸，空洞麻木的目光从一团头发中透过来，没反应。只是大眼睛向外涌着泪，她机械似地咬着手臂。
鲜血从嘴角的缝隙流出来，有些干涸成了暗红色的血斑，有的顺着白嫩的手臂流下来，在床单上开出鲜艳的小红花。
乐晞浑身震得发抖，泪流了满面，悲弱地喊，“妈，妈……”
李云姿感受到了温度，一向坚强的女人开始在自己的女儿怀里哀嚎，“你说穷人怎么就这么难活呢，没钱是不是就应该去死。你爸走了一了百了，让我怎么活啊。”
她吼完又将牙印烙在胳膊上，钝痛从自己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传过来，让人觉得心安。
乐晞大脑一片空白，遵从本能地去守护妈妈，拼命地将她的胳膊抱过来，护在怀里。又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李云姿的背。
下一秒，肩膀上就传来一阵生疼，剧烈的刺激让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下，接着就不动了，麻木地给李云姿咬。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云姿渐渐平静下来。看见女儿肩膀上从校服里面透出来的血迹，又抱着她开始哀鸣，“乐晞，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连累了你。”
不是的啊，乐晞的泪流干了。杏眼没了往日的神采，空洞地张着，涩的发疼。
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从来都不是妈妈连累了她，是她，她是个拖油瓶。
想到这儿，委屈的泪水抑制不住，又往出溢，原来泪永远也流不干。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云姿在乐晞的怀里睡着了。乐晞艰难地动了动，僵持了那么久，身体像个石头，没知觉。
她慢慢将李云姿放平，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又去卫生间准备了热毛巾，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2.57分。乐晞太困了，想在沙发上休息五分钟，手里捏着毛巾，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猛地惊了下，眼睛还没睁开就往卫生间里跑。
她自己的衣服还没收拾干净，秋季的校服外套就这一件，这样子明天去学校，不知道又会遭遇什么。
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本就白皙的面孔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显得苍白。干净的校服上沾了些发暗的血斑。
肩膀那里最吓人，猩红一片。其实那里只是有些麻，早就感觉不到痛了。
热水洗不干净血，乐晞特意放了凉水。秋季夜晚寒得很，手放进去感觉骨头都在疼。
将一切都处理完，也就四点。六点五十要到学校跑早操，乐晞定了五点的闹钟，特意买了包子和粥放在桌上，才穿着半干未干的校服去学校。
早读下，韩今乐出奇地频频往后转，后排那俩今天都在趴着睡，乐晞枕着胳膊，瘦弱的身体就那么一点儿，可是，乐晞下课从不补觉啊。
她拿起杯子，想了想，又连着乐晞的杯子一起拿上去打水。这样，等会她起来就能喝到热水了。
乐晞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谁从后门那儿进来都能轻易关注到这里。
韩今乐进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往这儿看，不过时洄在睡觉，他们都不说话。
上课的时候，乐晞果然发现了那杯热水，轻轻揽在怀里，白皙的小脸凑在上面，暖意立刻透过杯壁传过来，女孩儿就弯着眼睛笑。
她没给韩今乐说谢谢，两个人是好朋友，说谢谢太生疏啦。
时洄懒懒抬着眼皮，墨眸落向一旁，嘴角勾了个甚为明显的笑。
林超凡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这一幕，眼睛震惊地差点掉下来，将自己同桌的大腿拍得梆梆响。
天啊，霸王龙开花了。
紧接着，头顶猛迎来一颗粉笔炸弹，又弹下去，给黑色的发丝残留了点粉笔末。
林超凡眼睛瞪得溜圆，这酸爽，直击灵魂。讲台上，英语老师目露凶光，“不听课就出去，”
有了这么一茬儿，大家的睡意都消散了不少。
乐晞揉揉酸胀的眼睛，拿起笔开始好好听课。
第一节课补了觉，刚下课，林超凡就跑了过来。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了什么三中的哪个鸭蛋又在造次。看来，问题少年每天也是挺忙的。
时洄懒懒听他说完，其实估计也没听，林超凡太啰嗦了。指尖无意间碰了乐晞的校服袖子，眸光沉下来，不经意地挑了下眉梢。
“喂，你校服上怎么有血啊，不会是太惹人厌，昨晚悄悄被人打了吧。”
乐晞的目光从英语题中抽离出来，才发现季萱萱将视线落在她后腰处。
那里蓝白色的交接处，有一块绿豆大小的血迹，应该是昨晚没洗干净。
她看了季萱萱一眼，又平静地收回目光做题。
她每天都来，乐晞都习惯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乐晞，我跟你说话呢。”季萱萱哪能忍受自己被无视，很快，人不见了，带回来一条消息，她趾高气扬地看过来，“乐晞，董主任找你。”
那个踩低捧高的董主任，乐晞想起来韩今乐对他的评价。身形微微怔了下，独自去三楼的办公室找他。有些事情，是逃不过的。
狭小的办公室里就放了个书柜和办公桌，乐晞去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信纸，一页页翻着看。时而皱起眉头，发出抽气声。
整整十五分钟，都没有看面前的这个学生。
房间里的光线不好，乐晞乖巧安静，也不看他，就静静站着。
等他翻过去一半，抬头往过看了一眼，声音还算和悦，“你觉得食堂的饭怎么样？”
乐晞的气凝住，“挺好的，老师。”
闻言，董斌将视线射过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度，“挺好的你写什么举报信，你们这些学生天天就是太娇生惯养了，觉得老师太闲了是吧。你看看你写的脏话连篇，哪里还像个女生。”
乐晞的心里一惊，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在看到对方那张气红了的脸时，默默将“不是我”的话吞了回去。
说这些，没有用的。她捏紧袖口，强压的声线有几分颤抖，“老师，可以让我看下举报信吗？”
“不用了。”董斌眼都没斜，“下周一升旗仪式你在全校面前做个检讨，念在你是第一次，这事就过去了。”
乐晞不可置信地看他，脸上渐渐失去血色，“老师，为什么？”
她一瞬间分不清，到底是有人故意整她，还是董主任根本不在乎是谁，只是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问题把你班主任叫过来，你去问问她为什么。”
董斌年近四十岁，由于长得高大，极具威慑力，冷眼看过来的时候，冷血厌恶的眼神，可以让人从头凉到脚。
“不行。”乐晞颤抖着声音拒绝，昨晚一夜没睡，身上的湿衣服又在身上黏了一上午，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是我，老师，你让我看一眼。”乐晞近乎哀求地喃喃。
“没事就出去。”西装革履的董老师拧眉看过来，厌恶不耐直达眼底。
乐晞抿住了毫无血色的唇，那张厌恶的目光与记忆中不耐烦的白眼渐渐重合，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还不如死了算了。
乐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教室的，在教室门口，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人拖住。
时洄逆着光，校服纯白，身上还带着风的凉感。她眼中的光渐渐聚焦，看清后，嗓音染上哭腔，“时洄，你说，我死了我妈妈会不会伤心？”
眉眼极其好看的男生怔了几秒，第一次对她冷下脸，恶狠狠地说，“会的，她会生不如死，所以，你好好活着。”
女孩儿抿着唇，不说话了，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今乐只是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最后一排就没了人影，乐晞一整节课都没回来。等终于听到后面传来声响。
可当她看清后，扬着的嘴角默默耷了下去。乐晞的眼睛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像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吓了一大跳。
时洄朝她看过来，将手里叠好的校服放她面前的桌上，“给她换上。”
一向吊儿郎当的面庞，面庞在此刻真正冷戾下来，像活阎王。
韩今乐害怕他，可更担心乐晞。几乎是冲过去，蹲到了乐晞旁边。这时候她才发现，乐晞的校服是湿的，在这样的天气穿了一上午，白皙的胳膊上红了一片又一片，看着就很痒。
里面干燥的夏季校服也被染了个半湿，她换的时候，乐晞呆呆的，就是不说话。
韩今乐突然很想哭。
乐晞，你到底怎么了啊。
头顶落下毫无温度的声音，“她刚才去哪了？”
韩今乐抖了下，握住乐晞凉凉的手，“去了董主任的办公室。”
很快，时洄就不见了。
林超凡也被叫出去，不再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分开，去了两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