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微是被闹钟吵醒的,当她发觉自己身体滚烫发软时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拉开抽屉,匆匆塞了五六片药进嘴,床头常放着水,梁以微这次却没力气拿,生咽了下去。

    干燥的药片粗粝的划过喉咙,略微有点噎。

    冷汗还在往外冒,梁以微撑起身走去了淋浴间。

    今天上班,她不出所料的迟到,看见有人替了她班时,梁以微松了口气。

    “以微,快来快来,太忙了。”

    “好。”她走进去,熟练的抽出袋子,手边扫着商品码,说道,“马上为您结账。”

    下午的人少了挺多,毕竟外头热的像个蒸炉,梁以微得空的坐在椅子,她今天也没来得及吃早餐,走去了熟食区买了两个馒头。

    新的工读生凑过来,“诶,你喜欢吃馒头啊。”

    她抬头,“还好。”

    工读生自来熟的把椅子搬到梁以微身边,“馒头啊,比牛奶还没味道,你有这钱还不如买个包子呢。”

    梁以微皱了皱眉,想起上次和牛奶的经历,胃不禁都有点翻江倒海。

    工读生还在继续道,“你知道吧,之前有个帅哥来,每次只买牛奶,还都是光明牌的,有时候超市缺货我拿别的给他,他转头就走。”

    “……”。

    “看着赏心悦目,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梁以微吃完馒头,刚好她话也说够了,甚至因为梁以微回应的太少,说的越来越含糊。

    “回去吧,三点可能要清补货架了。”

    她顺势给了个台阶结束了这次对话,工读生笑了笑也走去了自己岗位。

    下午三点,梁以微刚刚要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阳光下就走来一个人,棒球帽压的很低,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的容貌遮住,但气质依旧优越。

    他抬眸,看见女生踮着脚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浅茶的瞳孔清透,碎花白裙外头套着一个工作外套。

    他眯起眸子,略有些疑惑,“你不是辞职了吗?”

    “……回来了。”梁以微不想承认,但是现在能全职做收银员的人不多了,经理也知道,于是给她主动打了电话,加了足足一千的工资。

    不多,但胜在她没骨气。

    谢竹隅点了点头,问,“现在还有牛奶吗?”

    梁以微额角一抽,默默的把牌子翻完,“有,进去吧。”

    谢竹隅这次似乎不止买牛奶,他走去了罐头区,还多逛了会,最后结账时,梁以微把单子给他,难得说道,“我们超市每天下午三点理货,晚上八点下班,早上九点上班。”

    “?”

    “下次别卡点来。”

    谢竹隅抿了抿唇,没做什么,但莫名让梁以微觉得他有些慌。

    过了几秒,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前面他说的紧促,后头那个我字后停顿的有些长。

    “没事,也是我的工作,慢走。”

    他想了会又伸手往购物袋里掏,似乎因为有些急所以声响格外大,梁以微实在被玻璃瓶那个事搞怕了,她道,“别急。”

    女生的声音轻轻的,像凉风,柔软的拂过他耳廓,谢竹隅动作慢了点,最后拿出一瓶罐头,“给你。”

    “?”梁以微开口,“不了不了,我可以自己买的。”

    “你脸色不好。”谢竹隅看了眼单子上的湿印,“手心出汗也严重,吃点甜的会好些。”

    “……。”

    “补充糖分。”他将罐头又推过去几分。

    梁以微不好拒绝,但是也不好随便再收他东西,于是道,“晚点我吃点药就好。”

    谢竹隅皱眉,“先看病,再吃药。”

    梁以微胡乱的点了下头,那罐黄桃罐头她还是没接过。

    谢竹隅想到了牛奶那个事,他问,“你也不喜欢甜的吗?”

    梁以微想了想,“还好,太甜的不喜欢。”

    闻言,谢竹隅收走了罐头,又从兜里拿出一盒木糖醇,他懒得拆包装于是一整盒都递过去,“这个不甜。”

    好固执。

    梁以微妥协的接过,“你慢走。”

    谢竹隅开口,“麻烦下次帮我留箱牛奶,下周吉他课可能会晚点下课。”

    “好。”

    “不会耽搁你下班时间的。”话末,他顿了顿,还是道了句,“之前对不起了。”

    *

    后来几天梁以微都会给他留一箱奶,他也尽力提前了半小时来,只是走的很急,梁以微猜想,或许是他课没上完,中途出来的。

    西荫热了一周,在傍晚总算下了场雨,梁以微久违的感到轻松,只是夜色也黑的很快,她看了眼时钟才七点,但今天已经没人,更何况过节经理对这种时候的提前下班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以微估计某人应该是不知道提前下班这个事的,但这么好的雨天,她真的很想回去抱着玩偶睡觉。

    看着那箱牛奶,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提起来。

    “您好,请问谢竹隅今天在吗?”

    前台看着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女生略微有些奇怪,“你是?”

    “……。”梁以微拎着箱牛奶,怕说售货员不让进,就有些心虚的扯了个谎,“朋友。”

    前台眉头皱更紧,“他在我们这学挺久了,除了他妹妹没人找过他。”

    “新交的。”

    “确定吗,他练吉他的时候不让人随意进,要是发火,我们这边担不起的。”

    闻言,梁以微更紧张,想着要不放下跑路得了,反正听这话他是在的,下课应该能拿到才对。

    她咬了下唇,刚要说话,就被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打断,“你在这做什么?”

    前台愣了下,看了谢竹隅一眼又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进去吧。”

    她走出柜台,略微歉意的鞠躬,梁以微忙摆手,“没没没,我就是来给他送个东西。”

    谢竹隅略微皱眉,前台解释道,“我以为她不是您朋友,拦外头了,抱歉。”

    “朋友…?”谢竹隅看了梁以微一眼,有些不解的迟疑,最后又看见女孩手提着牛奶,素白纤细的指被勒红了大片,他手提过那箱牛奶,“谢谢。”

    梁以微点头,送完就打算走,谢竹隅喊住她,“要进来看看吗?”

    一前一后,谢竹隅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琴房,里面乐器很多,架子鼓,钢琴,吉他,甚至还格格不入的摆了个画架。

    梁以微惊叹这个房间的大,“你会这么多乐器吗?”

    谢竹隅:“感兴趣。”

    一路走来,这么多房间,他的几乎最大,乐器最全,最关键他的玻璃防窥,许是太久没嗅到这种木材混着松香的气息,梁以微难得觉得轻松。

    “这里的乐器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谢竹隅点头,获得首肯的瞬间梁以微就走到了钢琴前,坐在琴凳。

    少女姿势标准,背脊笔直,长发垂至腰际,空调的风还在吹,温度有些过低,让她细白的胳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白色纱裙泛起一些弧度,悠悠晃晃的落在琴凳。

    谢竹隅觉得纯白很适合她,如山中茶花一般,纯净的不带一丝色彩。

    她指尖略动,谢竹隅随意坐在了地上看着她,以为她会选琴谱中的一曲,谁知梁以微根本没看那些。

    几秒后,偌大的琴房里回响出了“两只老虎。”

    女孩弹的认真,唇角带着些许笑意,温暖的灯光照在了身上,她指尖停住,侧头,“好听么?”

    谢竹隅没听过这首儿歌,他走过去,俯身,摁下了几个键,道,“处理错了。”

    梁以微不在意,又跑去架子鼓那敲打,最后又很不客气的把他的吉他也抱进自己怀里拨弄。

    “谢竹隅,这些乐器你都会吗?”

    “嗯。”

    “你不上课?”

    “上,大学了,时间多。”

    他难得在这和人聊天,平日都是谢心竹躺着沙发上,边购物边让他弹曲,谢竹隅不耐烦时就故意弹错几个音,但谢心竹不学这些,自然听不出,所以他后来就放弃这个“惩罚”了。

    兜兜转转,梁以微还是坐到了钢琴前,这次她没弹那首儿歌,换了曲卡农,就在高潮时,曲调又猛地一变,谢竹隅听出来了,是刚刚那首儿歌。

    轻快,又稚嫩。

    但梁以微似乎并没有学很久的钢琴,音错的有些参差,谢竹隅略微弯下身,手指摁下琴键,梁以微不恼,甚至很开心,她的手指愈发自由,谢竹隅配合着她,最后这个琴曲只剩不知曲调的音符。

    他们挨的有些过近,梁以微清楚的嗅到了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意外的温暖,像那天山顶落日时,有树梢,泥土,还有辨不清的颜料味。

    谢竹隅停下手指,不再纠正她,只是坐到旁边,看着这个女生渐渐敛下唇的弹完。

    少了点自由,但完成度却高了很多。

    “谢谢。”

    谢竹隅抽出瓶牛奶,灌了口,“想来随时来弹。”

    她眼眸略垂,看着那些黑白琴键,“不了,估计我没那么多时间。”

    谢竹隅没强求,只问,“你没读书吗?”

    “没,有点原因,休学了。”

    梁以微不愿多聊这些,笑了笑,“你还不是,明明有课还要抽空去买牛奶。”

    “不算,我不喜欢别人过多教我。”

    谢竹隅看着外头的树叶都被雨水吹散,又问,“带伞了吗?”

    “…没。”梁以微说,“明天放假,发个烧没事的。”

    谢竹隅喝完最后一点牛奶,把罐子扔进垃圾桶,又从自己包里抽出一把伞递过去,黑的,被折的很整齐,看着有种低调的奢华。

    “不用,最近已经收了你很多东西了。”梁以微说,“你给我这把你自己要被淋湿的。”

    谢竹隅还是把伞递在空中,他几乎有种异常的执着。

    “谢心竹待会会过来接我。”

    梁以微想到之前在他身边常出现的女孩,问,“那是你妹妹?”

    谢竹隅不说话,直到梁以微接过那把伞才点了点头,说,“别感冒。”

    眼见推拒不掉,她问,“什么时候还你?”

    “不用了。”

    梁以微皱眉,“那我不收了。”

    这次她似乎更执着,不妥协半步,把伞放在钢琴上,头也不回就要走。

    谢竹隅抿唇,想了几秒,“下次我去拿奶的时候。”

    那把伞重新塞进了梁以微的手,他的手指很凉,让梁以微有些不适。

    “要是冷你可以把空调开高点。”

    她好心提醒,谢竹隅却不答话。

    女孩没过多纠结这些,只是拿起自己的东西,和他说,“下次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竹隅似乎眉眼柔和了点,不再那么不好亲近。

    “下次见。”他说,“梁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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