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珣心碎了。

    好一个护短。

    在他头次跟着他行动,不小心犯了错,无知问东问西的时候……

    七皇子,这样哄孩子的话,你从未对我说过!

    殷梁还在思考着廖珣刚刚的话,又回忆起老妪的穿着,但还是实在想不起来她的鞋子是什么样了。

    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同时又是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而她这时想了多久,这段路程上就安静了多久。

    回过神来的时候,殷梁并没有注意到这气氛中有啥不对,更没注意到廖珣心碎的表情,而是很认可地点点头,表示:“平时和人打交道虽多,但观察却并不仔细,记性又差,还是粗制大叶了些。”

    廖珣本以为,薛琛听了这段话后,会再次出言安慰殷梁一番。

    谁知,他竟认可地点了点头。

    嘿,这下廖珣心里舒坦了。

    看样子七皇子也没有多么偏心,他还是嫌弃她粗心大意又记性不太好的嘛!

    而因为廖珣的打岔,薛琛问殷梁的那个问题又被淹掉了。

    刚刚……哥哥。

    薛琛不会再刨根问底,而殷梁呢,本来就是个忘性大的。

    于是就这样,又一次地被轻飘飘地抹过去了。

    -

    虽说年后刚过的这几天,年货价格都在大跳水,但这时却是当铺生意比较景气的时候。

    毕竟春节前后,各家各户免不了要四处拜年走动,或是亲戚,或是往上结交。而既然是拜访,总归是不能空着手去的,多少要提点东西。

    普通百姓家互相送的那点农产腊菜就暂且不提了,但凡是家里稍有几个钱的,都得那些金银珠宝出去,或是摆件,或是书画纸砚。

    送来送去又是一个轮回,你送来的我送到他家去了,他家送的我又送到老王家公子手上去了……

    这送来送去的,心意倒是到位了,只是这礼物不一定能恰好让收礼的人满意。忙前忙后忙活了一大圈,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就开始四处采买,到最后反而是商贩们获利。

    他们才是趁着过年应了祝福。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有些礼物自己收下也罢了,金银首饰还有些保值的。而有些是只图个花俏吉利,平日里根本用不上,留着又感觉自己是糟蹋了银子的。

    这些东西的好去处就是当铺了。

    有时候还得偷偷摸摸地去,毕竟若是让送礼的人知道了你把人家送的礼直接拿到了当铺,属实是个尴尬场面,在街坊邻里之间没法做人。

    虽然对这事都心知肚明,也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又不是处理脏物,但偏偏巧了,古往今来,这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鲁事儿。

    而更大的府宅里,这些活一般都派脸生的下人去跑腿。同时还担心他们昧银子,发票收据那些都得留的整整齐齐,不然没法和主子交代。

    而这去当铺的时间还颇有讲究,去早了不行,人掌柜的说不准还在过热闹年,没工夫给你鉴宝开价出银子回血。

    去晚了也不行,这过年过节的,其实大伙儿送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的,所以拿到当铺来的那些东西其实都差不太多。如果一家当铺同种类的东西已经收了很多了,为了避免以后又卖不走转不出手的风险,大概率就不会收了。

    所以为了避免砸到手里,得挑一个恰好的时间,找一个合适的下人。

    正月十六,刚好。

    而又是刚好,她们一行刚到东街鸿源当铺之时,就遇上了一个拎了一尊红珊瑚要来典当的小伙计。

    殷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薛琛和廖珣就是一个对视,似乎早有计划和准备。

    再看,这倒霉的小伙计后颈已经被廖珣劈了一掌,身体一软,人已经不知事了。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这……”

    殷梁倒吸一口凉气,再次见识了这两位武艺强到手辣的地步。

    廖珣却只是习以为常地拍了拍手,朝她抬了抬下巴,道:“走吧,拿上他手里的东西,进当铺。”

    “那他怎么办?”殷梁皱了眉,看在地上这比自己还可能小些年纪的伙计,难免为他担心。

    “那……算他倒霉吧。”廖珣嬉皮笑脸地说。

    毕竟,管他今天是谁拿来这红珊瑚尊典当,这东西他们都必然会拦截下来。

    即便是一队彪形大汉护送,又或者是权势贵族亲自前来,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更何况,就这么一弱小的仆人。

    他还在自鸣得意,可下一秒,“诶哟!”

    挨了薛琛的一栗暴扣。

    廖珣一脸懵,没懂自己做错了啥。

    计划这不是顺利地进行了么。

    而冷面七皇子眉峰半挑,语气严肃道,“不必殃及平民。”

    说罢,薛琛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胸前,而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丢脸的事情,表情瞬间变得更加严肃。

    电光石火,抽出了腰间长刀,拿起刀背撞了廖珣一下。

    这下比刚刚还重,痛得廖珣差点跪了下去。

    前一下只是带点警告意味,没动什么真格,这下却是使了真力气的。

    薛琛眼神淡淡,声音冷得就像淬了冰:“荷包。”

    “……噢!”

    廖珣不敢再拖拉,连忙从袖口里找出荷包递给他,这一次还直接递了两个,一个是薛琛放在他这儿的,还有一个……吓得他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

    生怕再挨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七皇子第三下。

    若是再加重一点力气,那他的下场就和一边这小伙计相差无几了。

    薛琛也没客气,痛快地接了两个荷包,点了点里头的钱,表情稍微缓和了些。

    廖珣龇牙咧嘴地摸摸脑袋,又揉了揉刚刚肚子上被揍的那块,面色狰狞。

    以前他家七皇子提到钱可没有这么吓人啊,对金钱权势都无比轻视,根本不在乎。

    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冷漠,表情严肃得比丢了城池还要骇人。

    肯定是这女子害的!

    -

    而殷梁已经能习惯性地无视掉廖珣所有的莫名带有攻击性的目光了,只是别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薛琛。

    见他收到钱之后还是能变得稍微温柔和善一点的,于是她也顺势从袖口里摸出了自己的荷包——

    也主动递给了他。

    廖珣:“???”老大这样真的很容易被人姑娘误会成江湖劫匪啊。

    薛琛:“……”

    见他没有像刚刚那样流畅地接住,殷梁的手也并未收回去,而是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怎么只要他的不要我的呀?”

    薛琛一噎,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而后轻咳两声,道:“我只是找他要回我自己的荷包。”

    “那还有一个呢?”她也不是三岁半不识数的小孩儿好吧,没这么好糊弄的!

    他顿了顿,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才道:“他自愿想要暂时交我保管。”

    殷梁:“哦……”

    廖珣:“哦……嗯??”

    谁自愿了!

    但殷梁还是不收回手,又道:“既然如此,我的荷包也交给恩人保管吧。”

    廖珣更震惊了。

    而对上他震惊的目光,殷梁又在鬓边竖起三根手指,认真道:“我也是自愿交给恩人保管的!”

    廖珣简直要吐血了。

    殷梁还不忘拍拍自己恩人的马屁,又道:“恩人武艺最为高超,想必放在恩人身上定是最为安全的。况且咱们已经结成了同盟,不分彼此,共同进退!”

    廖珣听了更头痛了。

    亏他之前还把这女子当成一个威胁,现在想来,这人就是个头脑简单到只有一根筋的,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家七皇子?

    只怕到时候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如此,薛琛只得从她手中接过荷包。

    她的行为甚至也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以前见过那些自诩不爱财,超然物外的所谓正人君子们,但多半都是装的。

    有时候求人办事,若是已经拿出一些钱还不能劝动,便是价格还没有到位。

    但是像殷梁这样非得把银两往外丢的,他没见过,也理解不了这姑娘的脑回路。

    连钱权都不爱的女子,又被家族所轻视,甚至物化抛弃。

    她身上似乎找不出任何软肋了。

    -

    薛琛从自己的那个荷包中找出一锭银子,塞到了这小伙计的胸前,又妥当地将三个荷包都放到自己胸前收好。

    只是殷梁的荷包鼓鼓囊囊实在太过膨胀,只能又拿了出来塞到袖口里头。

    廖珣见状,方才的头痛缓过了神。

    他还是没忘记惦念着他自己的那个私房钱荷包,旁敲侧击道:“诶……那个,七……戚公子啊,我的那个,那个那啥,你看,能不能……?”

    薛琛冷笑,不想搭理。“结巴了就去治。”

    ……廖珣再也不想和他俩说话了。

    而殷梁还是对恩人的一切举动都很好奇,一边自觉地从小伙计的手中接过银子,一边又问道:“我们给他这锭银子是做什么用呢?”

    薛琛看了眼廖珣,以为他还会习惯性地抢答。

    但没想到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大有一副决定老死不开口的架势。

    薛琛无奈叹气,只得自行解释说:“算是提前将他这当物买了下来。”

    “那不够吧!”殷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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