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没大注意,但见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渐渐生出了疑心。此时此刻,她无比确信,这人就是在跟踪她。

    莫非是……蓝钰的人?

    许妙仪心下一沉,思索片刻,快步拐进一处小巷。

    不远处假装看风景的李梧见了,心生犹疑,最终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这巷子没有岔路,越往里走越冷清,李梧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倏地,背后袭来一阵寒意,李梧当即转身拔剑抵御。“铿”的一声,两枚飞镖卸力委地。

    紧接着,树上飞下来一个人影,持剑直冲李梧面门而来。

    李梧连忙避开,定睛一看,见那人正是许妙仪,不禁心头大震。

    许妙仪不发一言,又抬剑攻来,其势迅猛,步步都是杀招。李梧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她一剑架上了脖颈。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许妙仪沉沉盯着他,冷声质问。

    李梧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慌张,随即勉强一笑,道:“这位娘子,这恐怕是个误会……”

    许妙仪眯起眼,幽幽道:“你的口音,倒与我一位朋友有些相似啊。”

    李梧一怔。

    “是姓萧的派你来的,是不是?”许妙仪眸光一凛,溢出几分杀气。

    “不是!”李梧连忙道。

    许妙仪冷笑:“看来就是他让你来的。”

    李梧:“……”

    “他为何让你跟踪我?”许妙仪又问。

    李梧不答,闭眼抿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说?”许妙仪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我就成全你的美名。”

    *

    回到镖局,许妙仪立即去找萧韫。尽管她已经努力遏制,却还是一派气势汹汹的模样。

    萧韫正和几个人玩着叶子牌,忽听对面的人叫了一句“许兄弟”。他动作一顿,眉头微蹙,却并不回头。

    许妙仪在萧韫身后不远处站定,冷冷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向兄,我有话要与你说。”

    萧韫眼底翻涌起复杂情绪,很快,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敛起情绪,站起身来。

    许妙仪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萧韫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房间,萧韫顺手关上房门,还没转过身,便觉背后有东西袭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仔细一瞧,发现这是一片袍角,且正是属于他的侍卫李梧的。

    “你可别说你不认识这东西。”许妙仪幽幽道。

    萧韫把袍角收入袖中,唇畔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某只不过是担心许兄的安危,许兄何必如此激动?”

    “你总是爱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许妙仪语气讥讽,“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你的好属下吗?他可是为了你誓死不肯吐露一个字呢,真是好忠心呢。想必你也是爱才的人,若你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杀了他。”

    萧韫见许妙仪眸中杀意不似作伪,无奈地轻叹一声,道:“某让他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

    许妙仪嗤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萧韫垂着眼睫,声音轻而缓:“其实这些天,某一直在反思。或许,某真的错了。但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只好让侍卫替某陪着许兄。”

    许妙仪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眯眼仔细观察萧韫的神情,企图找出破绽来。

    萧韫又抬眼朝许妙仪看来,一双黑眸竟意外晃着诚挚的光:“某也是为了百姓而来,所以某希望能与许兄继续合作。”

    “我如何相信你?”许妙仪很是警觉。

    萧韫默了半晌,走到许妙仪面前。接着,他掏出匕首。

    许妙仪心中警铃大振,当即就要退开,不料萧韫竟一把抓起她的右手。

    一时间,许妙仪又惊又恼。覆盖在手上的、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过分灼热,让她下意识想逃离。

    但在她逃离之前,萧韫迅速把匕首塞到她手中,随即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把刀尖抵在他的心口上。最后,他松开了手。

    许妙仪怔了一下,紧接着眸中泛起滔天波澜。

    此时此刻,只要她稍一用力,就能杀了他。

    所以,他是在以性命证明他的真心。

    “如此,你可相信了?”萧韫轻柔的声音应时响起。

    那一刻,要说许妙仪没有丝毫触动是假的。但很快,她清醒过来,上下打量萧韫一番,道:“你里头穿软甲了?”

    萧韫:“……”

    他唇角微抽:“某在许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许妙仪不说话,只盯着萧韫的眼睛。

    四目相对之间,周遭忽然万籁俱寂,而对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在他们眼中、耳中无限放大,甚至仿佛能透过匕首,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半晌,许妙仪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手上用了几分力,刀锋微微下陷。

    伴随着一点血色洇出,萧韫低低闷哼一声。

    许妙仪停住动作,眸光微晃。很快,她松开手,匕首“哐啷”一声落地。

    “罢了,就相信你这一次。”许妙仪说着,转身在案边坐下,“你那个侍卫被我捆起来吊到树上去了,你记得去领人。”

    萧韫眸中掠过一抹笑意,悄然收起指间蓄势待发的石子。他捡起匕首,将它重新收回袖中,在许妙仪对面坐下,又为她斟了一杯茶:“自会有其他人去救他的——许兄可否说说你的计划?”

    许妙仪娓娓道来:“我知道一种毒草,其毒发症状与鼠疫相似,寻常医者很难分辨。但从本质上来说,它的毒是没有传染性的,且是可以治愈的。”

    “如果把毒草汁液混进奴隶们的饮食中,造成瘟疫蔓延的假象,蓝钰绝不会要他们。且这么一来,就算要治罪,首当其冲的也是那些猎手。”

    萧韫颇感意外,挑眉道:“许兄竟如此博学广识。”

    许妙仪笑了一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涌动的哀伤。

    这都是以鲜血换来的经验。

    平王十三年,她奉命率军征讨南蛮部族。周军无论是武器还是战术,都比南蛮先进得多,自是势如破竹。眼见胜利在望,军中却忽然蔓延开了鼠疫。

    那时候,还没有医者能治好鼠疫。

    她作为主帅,为了减少损失,不得不做出裁决,令人处决所有“患病”将士。

    后来,南蛮兵败,其首领被擒获。大概是为了恶心她,南蛮首领在临死前告知了她真相。原来那根本不是鼠疫,原来那些将士是不必牺牲的……

    “所以许兄今日是去找这种药草了?可有收获?”萧韫又问。

    许妙仪被拉回现实,如实告知今日际遇。

    “黑市?某倒是去过一次。”萧韫若有所思,“我们得乔装过去,很大一部分奴隶生意就是在那里做的,难免会有蓝家的耳目。”

    许妙仪点头赞同。

    恰此时正是晚膳时分,两人找到管家,借口买酒出了镖局。他们先到街市上随意买了两幅面具戴上,随后直奔“黑市”。

    “黑市”是一处位于地下的交易场所,燃有大量烛火,通明如昼。两壁依山而建着不少楼阁,街上人头攒动,颇为热闹。若是不去抬头看那怪奇嶙峋的岩顶,此处还真是与外界无异。

    “据说这里原本是战国矿洞的遗址,起初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那里栖身。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有人在这里进行秘密交易,逐渐形成了黑市。人命、宝物、消息,只要你想,都能在这里买到。”萧韫解说道。

    “你消息还挺灵通。”许妙仪虽是赞赏,语气却不咸不淡。

    萧韫仿佛没听出来,毫不谦虚地笑道:“那是自然。”

    意外的是,两人接连去了好几间药铺,都没能买到飞夏草。

    据药铺们的掌柜说,一来,这东西常生在猛兽栖息地附近,少有人愿意去采;二来,它无论是药用还是毒用,都不算特别突出,久而久之就无人问津了,没有需求,自然也没有供给。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苦寻许久,终于在一家名为“百草堂”的药铺迎来柳暗花明。

    “嘿,刚好还有最后一株,否则你们还要等大半个月呢。”百草堂掌柜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五千文一株,不讲价。”

    萧韫颔首,财大气粗地掏出一块银铤递了过去。

    掌柜双眼发亮,连忙伸手来接,熟料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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