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清仙宗,祝善道君坐下弟子徐璧,请道友赐教。”

    徐璧的声音亦如其人,无波无澜,温润如玉又偏带几分冷意。

    他向来守君子之道,淡漠却又守礼,无喜无悲无怒,稳重自持。即便竞台另一边空空如也,徐璧仍顾全了礼制,将流程走了下去。

    观比的弟子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今日大比,玉息真人对的是浮玉的薛隐山吧,怎么不见他人?”

    “听说他向来乖戾,从不出宗,在宗内也是人人讨打的角色。”

    “我前日见过他同别人的比试,招招狠辣,赢得也不光彩。”

    “不会是这次怕输得太惨,干脆躲着不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戚杳声竖着耳朵听他们如何诋损薛隐山,竟愈发过分。

    她家师兄明明只是贪睡了一下罢了。

    毕竟是同门师兄,她气不过,随地捡了两颗石子分别掷向满嘴恶言的其他仙门的弟子。

    戚杳声的力气大,准头又好,登时将那两人砸得抱头哀嚎。

    “哎哟,哪来的野人!”

    待那两名弟子想顺着石子砸来的方向去寻凶时,戚杳声早就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放回了竞台上,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申屠恕及周围弟子也都低头或是望天装傻。

    “轰——”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直劈向还在人群中骂骂咧咧的两名弟子,将两人劈成了爆炸头包公脸。

    戚杳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此事教育我们,背后嚼人舌根是会遭雷劈的哈哈哈!”

    “你!”

    那两名弟子恨声指着戚杳声,无颜再待在此处,掩面匆匆逃离。

    接着又是三道紫电从天边遥遥劈向浮玉竞台,紫电来处已黑了小半边天。

    戚杳声循声望去——

    高束马尾,身负长剑的少年竟踩着从天而降的三道紫电飞身而来,身形轻盈,风姿桀骜。

    长发随风乱舞,紫色的雷电映照着他俊美的面容,将平时总是半阖的眼衬得异常明亮。

    “浮玉仙宗,熹元道君座下弟子薛隐山,同请道友赐教!”

    电闪雷鸣中,薛隐山语气中带着十成十属于少年人的张扬恣意与嚣张,踩着最后一道紫电落身于徐璧对面。

    戚杳声又是惊叹一句:“带劲!”

    紫电衬托完她家师兄的完美出场后,光荣消散,化作雷灵力飘散于空中。

    她双手结印连忙运转经络,趁现在多吸了几口灵气。

    没办法,她家师兄白送的,不吸对不起他装的杯。

    申屠恕见她手上的动作,一阵无语:“不是吧,你能不能歇歇,要卷死谁啊!”

    卷这个词还是他们之前聊天时戚杳声教他的,那之后他也经常用这词。

    “等我也能像薛四一样引天雷,就带着你一起装杯。”戚杳声搭着他的肩膀,但他个子高,她有些费劲,便又放下了手。

    申屠恕冷哼:“那我可有的等。”

    她反驳:“你等着瞧。”

    天雷隐去,紫电消散。

    薛隐山散漫地立于竞台一侧,拔出身后的长剑横于眼前。

    银白的剑刃裹挟着时不时闪烁的电光,映着少年含笑张扬的眉眼。

    戚杳声蹙眉看了半天,才确定她家师兄没有被别人夺舍。

    这也和平时太两模两样了。

    “看到那把剑了没,是你家师兄的佩剑,名曰‘寒阙’。”申屠恕扬着下巴示意她去看,“外表看起来倒有些平平无奇。”

    她凝眉:“我看明明很好,又飒又漂亮,哪里普通了。”

    银白色还自带小闪电,同薛隐山十分般配,都是张扬且不安分的模样。

    申屠恕一脸不服:“等你一会儿见了玉息真人的‘碎玉’,便晓得我为何如此说了。”

    戚杳声微微偏头看向徐璧的方向,他并无佩剑在身,双臂隐在广袖中,只露出苍白如玉的几根指节,依旧是泰然自若的模样。

    即便薛隐山已经速度极快地携剑袭来,一路火花带闪电。

    他仍然一动不动。

    待到薛隐山的剑影已经映在了徐璧如玉的脸上时,他隐在袖中的手才终于舍得略微拂动一下。

    慢条斯理抬手时,手掌凭空一握,一把夹着浓郁寒气的细剑横亘在两人中间。

    “铿——”

    刀光剑影,两相碰撞。

    徐璧的剑竟寸寸裂开,裂纹瞬间遍布剑身。

    奇怪的是,那剑竟未折断化作碎片,而仍然牢牢禁锢着薛隐山的‘寒阙’,令他不得再进半分。

    戚杳声惊叹,剑上的裂纹竟是竟是自带的花纹,这便是玉息真人的佩剑‘碎玉’,当真是稀奇。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在竞台内过了好几招。

    薛隐山挥剑大开大合,眉眼间尽是兴奋,畅快淋漓。

    徐璧则只退不攻,专于防守。云袖飞舞,旋身侧挡,每个动作都极具美感。

    “下雪了!”

    戚杳声伸手接住飘落的一片雪花。晴空飘雪,奇景。

    “我也是头一次见。”申屠恕望天。

    “此为剑相。”戚杳声左后方的少年修士解释道。

    少年身着月白色宗服,有张偏女性秀美的脸,见戚杳声看向他,不禁红着脸拱了拱手,“我是衡清仙宗弟子褚岫,戚道友好。”

    “你也好。”戚杳声笑咪咪,“你能详细说说剑相么,我才入门,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总归现在竞台上的两人短时还分不出胜负,她便暂且将目光放在新认识的小修士身上,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他。

    一旁的申屠恕也是一知半解,便也凑过来:“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褚岫被她盯得耳尖泛红,以袖半掩面,遮住清秀的侧脸,小声道:

    “剑修的剑一可生象,二可生域,三则生灵。”

    “剑可与剑修的灵根相合,相合后挥剑便可生象。你师兄薛隐山的紫电便是‘寒阙’的象,方才落下的雪则是‘碎玉’的象。”

    他拔出自己的剑,剑光一闪,落英缤纷。

    “我的佩剑名曰‘春生’,生的象便是飞花。”

    淡粉的花瓣簌簌落在戚杳声的乌发上,褚岫伸手帮她拂去,“抱歉。”

    “没事没事。”她头顶的一片花瓣被他拂去,她稍稍后退躲开他的再次靠近。

    一旁的申屠恕也被砸了一脑袋的花,却无人帮他拂净,他只能自己摇着脑袋抖干净。

    褚岫动作微顿,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继续解释:“有的剑相主和,有的则主杀,是和还是杀,取决于剑意。”

    他解释得简单易懂,戚杳声一下便听明白了:

    和象主打一个装饰氛围,杀象则带着几分攻击性,可侧面托出剑修当时执剑的心性。

    这么看来,薛隐山的剑相应该是主杀,徐璧的则是主和。

    她点点头,又问:“那剑域呢?”

    褚岫答道:“剑修与剑心意通,剑中便可展开境域,可以理解为一处空间。剑域中可生发剑灵……如何生发我不知,这些都是书中记载,我并未见过剑灵。”

    “多谢道友教习,我豁然开朗!”戚杳声捏着下巴感叹,“你真是个好人。”

    褚岫喜提一张好人卡,心情复杂。

    戚杳声重新将目光放回至浮玉竞台内。

    此时竞台上已是飞雪漫天,风霜疾掠,飞舞的风雪中夹着滋滋的电鸣,又将其吞入腹中。

    那是属于‘碎玉’的象,哪见半分的和,分明就是杀象,居然将她师兄的小闪电都给活吞了!

    徐璧每次挥剑都带着刺人的寒意,风霜扫过竞台外离得较近的长老以及弟子。

    有些弟子修为不济,面上都结了霜,以免误伤,赶忙退了好远。

    薛隐山则是招来雷电,将竞台上的玉砖都给劈得焦黑,前排的几个弟子免费烫了卷发,纷纷掩面而泣,匆匆逃离。

    浮玉仙宗的长老脸色黑得能滴水。

    毕竟修补竞台又是一大笔开支,他们浮玉向来是入不敷出,要靠衡清接济的。

    “好家伙,他们俩现在是在互殴吗。”戚杳声见两人已经打得毫无章法,打了个呵欠无语道。

    此时已经日悬高头,大比还未结束。

    饶是徐璧仙人之姿,也无法挽留看腻的修士。

    竞台外少了许多人,戚杳声和申屠恕以及褚岫三人便跑到竞台前排的位置,近距离观赏。

    巧的是,邬见春也凑了过来。

    她仍旧穿着一身清新甜美的绿色衣裙,背着装满灵草的竹篓,然后十分意外地捂着嘴一脸惊讶:“你是……玉息真人的师弟,褚岫褚道友吧,你不记得我了吗?两月前你在一处灵境中救过我的。”

    褚岫满脸疑惑,闻言才恍然:“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尝灵草将自己尝中毒的邬见春道友。”

    “倒也不必记得如此详细。”邬见春嘴角微抽。

    “哈哈哈!”申屠恕咧嘴大笑。

    “噗哈哈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叙旧。”戚杳声也没忍住,拉着申屠恕赶快跑。

    竞台已经被徐璧与薛隐山弄得不成样子,最后是薛隐山露出一丝不耐,提着剑不怕死地劈出一条路来,冲至徐璧的身前。

    徐璧脑后的两枚玉片相撞发出清脆的玎玲声。

    薛隐山眸色一沉,改为双手握剑,用了全力将剑砍向徐璧的脖颈处。

    又是一声撞玉声。

    薛隐山双手一松,长剑落地,似是体力不支,睁着双眼倒在地上。

    他的唇形凌厉,启启合合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最终还是闭上眼昏了过去。

    戚杳声想要通过唇语读出什么,却什么也没读出来。

    她又转头去看徐璧,他提着剑,面无表情却目露寒光,那是杀气!

    他想杀薛隐山!

    “师兄!”她来不及思考便大吼,众人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徐璧收敛了神色,最终只是提剑割断薛隐山的一缕发,温声道:“承让。”

    大比开始时轰轰烈烈,结束时却显得有些仓促了。

    玄衣长老及时出现,忙唱道:“此番仙门大比,由衡清仙宗徐璧夺魁。”

    见竞台一片狼藉,他眼尾微微发搐,将一个古朴的木盒交给徐璧后,便逃似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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