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隐山醒来时天已黑,他手中拿着油纸包出门,便见戚杳声头发汗湿,有几缕贴在她泛红的脸颊旁,面容瑰丽。

    不知她已经在他的院子里待了多久,她的脚边有几块地方已经被汗水淋成了深色,和他的同款马尾辫已经松散。

    戚杳声正抱着他的寒阙,近乎贴着脸地窃窃私语。

    薛隐山心有不忍,正要走过去安慰并指引一下,却听到戚杳声面容略微扭曲,阴测测对着寒阙道:

    “再不出来,信不信我在你身上撒尿。”

    “……!”

    薛隐山脚步猛地一顿,显然是被她的虎狼之词惊到,待在原地思考她在寒阙身上撒尿的可能性,并犹豫是否要将他的剑救下来。

    而戚杳声只是撂了句狠话,决定再试今日的最后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摆好拔剑的姿势,垂眸调动内府的灵力,运转至双臂以及手掌。

    晚风微凉,吹着她的发丝,她却在月华下一动不动。

    就在薛隐山意味她站着睡着了的时候,戚杳声却忽然福至心灵,趁此时发力。

    寒阙的剑柄微颤,剑刃在鞘中抖动发出琅琅金玉声。

    戚杳声知道她必须把我此次机会,她凝聚心神,用已经通红的手掌稳稳控制住剑柄,并尝试缓缓向上用力。

    剑刃逐渐显露。

    月华流照于寒阙,银白的剑刃清晰映着她昳丽却又带着几分坚毅与锋芒的眼。

    锵喤声后,寒阙出鞘。

    戚杳声手握长剑,剑指薛隐山。

    他手上的肘子连带着油纸包瞬间被剑气中所带的雷灵力轰成了焦灰,洒落在地。

    “拔出来了!”

    戚杳声喘着粗气,汗湿的面颊与眼尾因兴奋而发红。

    霎时间浓郁的灵气如排山倒海般灌进她的身体,顺着脉络冲洗着四肢百骸。

    这便是以剑引气!

    那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寒阙此时仍在颤抖地抗拒着她,可她还是牢牢将她握在手中,甚至让它指着主人。

    哪怕只是坚持了瞬间,寒阙便归鞘飞回了薛隐山的手里。可那一瞬间所带来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感觉,戚杳声此生都不会忘。

    “师兄!”戚杳声脱力地坐在地上,全身痛到几乎发麻而没有知觉,她却痴痴笑着,双手激动比划着方才她是如何将剑拔出来的,“师兄你看到了吗我拔出来了!寒阙!我将它拔出来了!”

    “看到了,还算厉害。”

    薛隐山笑着俯身将她拉起来,她两股战战,无力地将脑袋砸在他的肩膀上,仍呵呵傻笑道:“那明日我能学剑了么?”

    他道:“若你明日能起得来,我便教你。”

    寒阙并非他的本命剑,而戚杳声天生身负剑骨,又同他一样是雷灵根,寒阙早晚会与她共鸣后自愿出鞘。

    谁知他小瞧了她的努力与天赋,竟违抗剑意硬生生将剑拔了出来。

    戚杳声最后是被薛隐山扛回仙阁的。

    她迷蒙着眼躺在床上,见师兄正转身欲离开,于是伸手随意一抓,将他冰凉的发尾攥在手心里,似在呓语:“师兄,我肘子呢?”

    “嘶,方才被你劈成渣子了。”薛隐山无语,被她扯得脑袋向后仰,头皮收紧,原本狭长却不小的眼差点扯成了一根线。

    “哦。”戚杳声思考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禁有些难过,“我花了三枚灵石托人买的,好可惜。”

    “不可惜。”薛隐山抽出自己的头发,从芥子玉珠中取出一小罐灵膏,指腹沾了些涂抹在她泛红的掌心。

    双手都涂完后,他又顺道摸了下她的脉。

    戚杳声的内府比之前稳固许多,紫金色的雷灵力附着在内府裂痕上,正自我修复着因为使用高阶符咒而受反噬受损的部分。

    他的面容半隐在黑暗处,看不清是喜是悲。

    离开前,他将灵膏放在轩窗前的妆台上。

    妆台上一朵干蔫的花静静躺在妆奁旁,赤红色的花瓣失去水分已经变作了赭色。

    他轻轻捻起,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芥子玉珠内,与玉珠内的另一朵白花沉默地纠缠在一处。

    翌日一早,戚杳声果然没能起来。

    她甚至怀疑有人趁她睡觉的时候把她打了一顿,嫌疑人锁定在薛四身上。

    怪不得他昨日说,要是她能起来再考虑学剑的事。

    手心有些冰凉,她抬手一看,竟然不见任何新伤,连原来的茧子和她之前用刀划出的疤痕都浅了不少。

    昨晚拔剑后,她还以为她的手要裂开呢。

    “起来啊死腿!”她在床上咕蛹了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

    日上三竿时,薛隐山终于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本教籍。

    他坐在床边,让戚杳声靠坐在床头,然后拿出其中一本,先是将封面给她看了一眼,然后一页一页翻过去。

    封面写着剑招基础。

    接着每页都注明了剑招的名字,例如点剑,旁边则画了简笔的小人儿。

    “伸手碰一下上面的人。”薛隐山举着教籍,扬着下巴示意她。

    戚杳声狐疑地伸手一点,书上的小人儿竟动了起来,最后变作薛隐山的模样从纸上跳出来演示了几遍如何点剑。

    教籍但全息版!

    她新奇地又碰了碰后面几页的小人儿,无一意外地都会变作薛隐山的模样在她面前演示剑招。

    竟是他自己费时间专门做了剑法的教籍给她。

    “匆忙做得教籍,不算好。”他将书页翻得飞快,撂下一句,“今日你就将这些剑招都记下,明日随我同去观澜仙林。”

    然后飞快地跑离了仙阁。

    戚杳声抱着教籍,只来得及看到他匆忙离去的侧影、背在身后的长剑,以及微红的耳朵。

    她的记忆向来好,她记得在雪沉山时,他也经常耳红。

    看来是有些畏寒,不怎么抗冻。

    她暗暗记下,以后可不能让她家师兄总是去雪沉山。

    翌日一早,戚杳声容光焕发,重新站了起来,又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女修!

    打理头发时,她见妆台上多了一小罐灵膏,里面已经有用过的痕迹。

    她低头轻嗅,气味冷冽清香,刚好与自己手心残余的香气吻合。

    若有所思地将它装进了自己的妆奁,戚杳声对着铜镜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便连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清醒一下。

    以惩戒自己竟敢肖想冷漠孤傲的师兄。

    “师兄快起!”

    她站在薛隐山的仙阁外,有节奏地凿他的房门。

    半晌都不见里面有动静,戚杳声心生疑惑,自打他从雪沉山回来后,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

    懂了,师兄畏寒。

    见仙阁外溜达着一只肥美的仙鹤,她便抓来命令它:“去凿门,里面人没动你就不准停。”

    仙鹤矜持地立在一旁不动。

    它可是掌门的仙鹤,尊贵得很,如何可能听别人的话。

    戚杳声抓了一把院子里的灵草喂到它喙边:“辛苦费。”

    仙鹤矜持地叼着灵草,扑棱起自己的翅膀开始凿门。

    她托腮一看,觉得它有些像招财猫。

    再定睛一看,又觉得它有些眼熟,“你是师尊的仙鹤小白!”

    她连忙扒开仙鹤的喙,将灵草掏出来,“不许吃,你都胖成什么样了,快凿门锻炼下。”

    “咯!”仙鹤急得发出鸡叫,招财猫一样甩翅膀将门拍得震天响,试图早些完成任务离开。

    早知道它就不来了!

    外面一人一鹤闹出了比菜市场还大的动静,薛隐山再困倦也睡不下去。

    他满眼阴鸷地推开门,仙鹤瞬间被夹在了门后和墙壁之间,艰难地挤出来后逃似的往主山飞去。

    “师兄你醒啦!”戚杳声扬着笑脸。

    薛隐山望着她叹口气,认命地御剑带她去了观澜仙林,然后从芥子玉珠内掏出一把普通的剑递给她。

    “先将教籍上所有的基础剑招练一遍,直到熟悉为止。”

    戚杳声点头接过剑,剑并非新剑,剑柄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还有几处卷刃。

    “是我从前练习的剑。”见她垂眸打量那把旧剑,薛隐山以为她不喜,便又从芥子玉珠内掏出另外一把看起来比较新但仍然卷刃的剑,“这把比较新,用这把。”

    她摇头,握紧手中剑:“已经很好了,就它吧。”

    薛隐山干脆用这把剑又将所有基础剑招连在一起演示了一遍。

    他身形轻盈,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又特意将关键的部分放缓,好让戚杳声看清。

    一时间,她的眼前只剩他舞剑的身影,耳边只余飒飒的剑气声。

    最后他停在提膝点剑,一片落叶停于剑刃,下一刻又被剑刃一分为二,轻飘飘落在尘埃里。

    戚杳声便开始了白天练剑引气,晚上也卷的修炼。

    本来就卷刃的长剑几乎成了锯齿状,可她仍然没有换剑,仍然将它舞得飒飒生风。

    于是两个月后的某平平无奇的一日。

    戚杳声在睡梦中连贯地将薛隐山演示的剑招完美复刻后。

    筑基了。

    这夜风雨大作,一道天雷直接打穿了她的仙阁,将她从床上劈到了坑里。

    她费了许多力气才将自己从坑里抠出来,浑身半麻半爽。

    离得近的宗内弟子纷纷闻声赶来,正巧看见一身焦黑分辨不出原本样貌的戚杳声,正迎着雷雨从地里往外爬,形如从地狱来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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