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镶嵌在四周的照明珠在殷凌青的轮廓上镀了一圈橘色的暖光。

    柔美的女人被盛在一汪澄澈的水潭之中。

    谢缨看她墨发自肩上滑落,红唇翕动,“出远门的事告诉师尊了吗?”

    “殷掌门放心吧!我昨日已经托灵鸟去通知师尊了。”谢缨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道。

    她神色中带着些不甘,“镇元石之事一经传出,凡是有点修为和志向的修士都投身于追捕行动中了。我早就想下山,师尊却不肯,说世道险恶我会受伤。”

    “可哪有这样溺爱徒弟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修道之人理应入世历练。”谢缨恨师不成钢。

    “幸好遇上殷掌门了,这下师尊肯定会放心让我下山的。”

    但其实就算没有遇到殷凌青,她也已经自己偷跑出来了。

    想飞的鸟总归是拦不住的。

    石景华也是这样想的,收到徒弟先斩后奏的信件后,早有预料般将它随手压在镇纸下。

    他望着远处,低叹了口气。

    阿黎要拉荀疏雨下围棋,荀疏雨不肯,他便转头去叫谢缨和他玩。

    谢缨跟阿黎性子都单纯,十分合拍,见面没多久就混熟了。

    殷凌青见两人欢欢喜喜地跑到一旁去了,便擱眼自己打起坐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黎胜了第三把。

    盘腿席坐在地的谢缨泄气般往后一仰,双手撑地,“不玩了不玩了,头都晕了。”

    阿黎问道:“你晕飞车吗?”

    “好像是有点。”谢缨双眼放空,突然瞟到一人影。

    “诶,他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他也晕飞车?”她凑近阿黎耳边,小声道。

    车厢不算小,能容纳数十人,中间还放了昙花图案的屏风。两人下棋的地方在角落,离殷凌青和荀疏雨坐的地方都隔了一段距离,因此只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不会传入对方耳朵里。

    “师兄不晕飞车啊。”

    阿黎特地抬头看了一眼在小案上写字的荀疏雨,疑惑道:“他看起来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

    谢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感觉像在生气……”

    “她就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心里比谁都歧视魔族!”

    此时的荀疏雨又在发疯,007痛苦扶额。

    就在刚才,这人要它查看殷凌青对谢缨的好感度。

    在听到第三个“55”后,荀疏雨直接炸开了。

    “她真不是那样的人……”看过角色档案的007道。

    听到007的辩解,荀疏雨更加气恼,握着管毛笔的手青筋暴起,笔尖软毛因巨大的压力开叉在纸上,浓墨在纸上蔓延。

    “她若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印象都比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徒弟好?为何当年撞见我与魔族往来就二话不说拿着断寒捅了我足足三剑?!”

    007已经没胆反驳他的话,回以沉默。

    熊熊烈火过去,荀疏雨紧随其后的轻笑又如冰窟寒窖,令人冷到骨子里,“你倒和她关系要好。”

    007擦了擦不存在的汗,道:“没有的事。”

    “反正我绝不会再去巴结她了,你那什么破攻略任务也别想了,谁让她殷凌青讨厌魔族呢?”他斯条慢理地,像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

    007虽不太认同,却不敢吱声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后,荀疏雨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纸上墨迹狰狞,毛笔头已经成了刺猬。

    飞车再次停下后,荀疏雨第一个下了车。

    007不安地问:“宿主,你去哪儿呀?”

    “总之不是待在殷凌青身边委曲求全,既然她那么不喜欢我,我就如她所愿离远点。至于你那些破宝贝,我也不要了,你就自己留着吧!”

    荀疏雨生气地走了。

    不知情的阿黎跟着他走了几步,见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又迷茫地停下步子,回头看仍在原地的师尊。

    谢缨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掀开车帘,一只匀称纤细的手掌心朝上,五指微屈地朝她伸来。顺着素白的宽袖往上看去,是殷凌青温和柔软的面庞。她身后的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在前头。

    “还晕吗?”

    谢缨不知不觉已经把手搭上,闻言一愣,双眼缓缓睁大。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言竟被悉心记住。

    “谢谢殷姐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比“掌门”更亲昵的称呼突然脱口而出,谢缨反应过来后觉得冒犯,涨红了脸慌忙摆手想解释。

    谁知殷凌青手上一动,将她轻飘飘带落地,笑道:“无妨,这个叫法我更喜欢。”

    等荀疏雨疾步绕了一小圈又迷路走回原地,几人连飞车都尚未收起。

    他快要被自己的腿气笑了。

    “师兄!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荀疏雨从一个路口出来,右手边五步处是那只傻狐狸,左手边三步处是殷凌青和谢缨。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银光闪烁,方向正是从他左手边而来。

    他迅速朝腰间剑握去,长剑方露三寸,那枚暗器已经“叮”的一声脆响被殷凌青用断寒剑挑飞。

    暗器的主人也没想到自己偷袭之人的修为如此了得,反应速度快得离奇就算了,竟还能将自己的暗器原路打回!

    猝不及防被自己扔出的毒镖刺中,那人面色闪过一瞬惊诧和茫然后,鲜血便从七窍喷涌而出。

    “咚”的一声,人倒地了。

    殷凌青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独自上前检查尸首。

    方才情急之中,已经跑在荀疏雨身侧的阿黎也虚握了下剑。

    见有惊无险,他微微松了口气。

    温润镇定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慌什么?天下第一人在你身边还需要害怕这种暗器?”

    阿黎挠了挠脸道:“师兄说得是。”

    007:“……”装什么冷静?他怎么好意思去嘲讽别人的?

    不过就方才反应来看,荀疏雨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殷凌青受伤,就是拔剑没人家拔得快。

    这样一来,之前要走绝对不是发自心底,明显就只是受了委屈在赌气吧?!

    007真的是无言以对。

    一缕黑气自那名刺客的额头渗出,升在半空中,被阴影外的阳光照射到后“滋滋”作响,瞬间消失不见。

    半蹲在地的殷凌青眉头一紧,“是鬼邪之术。”

    “鬼邪之术?”谢缨攥紧拳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忌惮,“是前些年鬼门再次突现时流出的亡魂?”

    鬼门近年极其不稳定,总是东裂一处,西裂一处,让仙门忙得焦头烂额。

    “极有可能。”殷凌青站起身轻弹袖上的尘埃,看向静躺在地的尸首,“这人只是恶种傀,幕后操纵他的恶鬼应该就潜伏在镇中。”

    闻言,众人皆是心下一凛。

    恶种傀,是被不甘轮回转生,心存极大执念之鬼种下恶果,操控意志的凡人。

    走进这个还笼着晨雾的小镇,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各忙各的,只是因穿着打扮特别多看了他们几眼。

    几人走到一空旷处,殷凌青看了荀疏雨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将方才暴毙之人平放在地面上,揭开盖在他身上的黑布的一角,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血脸。

    镇民自他身旁走过时却没有多看一眼,好似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恶鬼的障中,肉体凡胎者无法看见死人,不仅如此,人在障中死后,是不会被任何人记住的。因此恶鬼只要在自己布下的障中,就能悄无声息地杀人。

    “我们入障了。”殷凌青微微皱眉,一甩宽袍,顷刻间手里多了一个白玉圆盘,圆盘上咒文繁杂,晦涩难懂。

    在场的三个修士却都知道,这就是千金难求的法宝“照鬼月”!照鬼月能照出恶鬼之气,为捉鬼的修士指路,但前提是此鬼手上沾过人命。

    几句咒语过后,十五圆月般的白玉盘飞上半空,缕缕清光四射而出。

    白光照在西南方向时,地上出现了一团浓重的黑气。

    这是告诉他们,那里不但有恶鬼,还是恶鬼沾染人命之地。

    “这位小哥,西南方向最近有什么怪事吗?”

    荀疏雨信步走到一个在卖蹴鞠的年轻男子摊前,蹲下身问道。

    收了照鬼月的殷凌青和另外两人也朝那边看去。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年轻男子含糊道,双眼转来转去,似是在暗示什么。

    荀疏雨并不意外,开口时便已经在掏钱袋子。

    他挑了颗七彩的蹴鞠,把钱两递出。

    年轻男子立马伸手抓了钱,乐呵呵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怪事最近没有,喜事倒有一桩。”

    “西南街医馆的宋姑娘前些日子和李家公子定了亲,你们来得正巧,明日就能赶上婚宴。”

    荀疏雨皱了皱眉,又问:“那之前呢?西南街没有怪事发生吗?”

    “之前……喔!”那年轻男子沉吟了片刻终于想到什么,浑身一震。“好像是一两年前的事了,村口接连死了三户人家,被发现时尸体都是五花大绑,倒挂在房檐下的。那三户人家其中有一户是卖猪肉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说他们的死状就像被宰了挂在摊上的猪,搞得那段时间人心惶惶,看到猪肉就想吐。”

    “那凶手找着了吗?”

    “没有,衙门查不到人,最后拍板说是那几户人家恶业太重,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才落得如此下场。”他看上去已经习惯了当地衙门的作风,没多少气愤,反而觉得滑稽,“你说好不好笑?”

    “哈哈,你们这儿的衙门还怪厉害的。”荀疏雨笑着摆了摆手起身离去。

    年轻男子只当是嘲讽,也摇头笑着。

    荀疏雨将打听到的消息转述给其余人。

    “一两年前?既然有人记得,就是说那时还没有障?”谢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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