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与偏见论长短。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江房漪问。

    “……已近亥时。”谢云亭松开她的手。

    屋外雨声很大,屋子里门窗关的严实,又烧了地龙,并不冷。妆台摆满了首饰,江房漪一件一件的回忆这些首饰得来的时间;又查看屋内布局,目光落在左侧精巧的异域香炉上;更是蹲下身来,撩起谢云亭的裤腿查看……

    谢云亭抑制住收腿的冲动,低头额角青筋直跳,“你疯了还是傻了?”

    江房漪一通操作下去,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成婚后二个月到三个月之间。

    她叹息了一口气,若是早重生三个月……

    “你在想什么?”

    江房漪:“我在想……一个不通情理、貌丑嘴毒、不良于行、虚头巴脑、残暴凶戾、口是心非、那方面还不行的男人……最终会走向一个什么结局?”

    谢云亭:“……”

    谢云亭摔门而去,洞开的房门被风吹的哐当作响,冷风席卷而来,江房漪走上前去合门。

    几个丫鬟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瞧着江房漪欲言又止,“夫人,您又将将军气走了。”

    江房漪瞧着这几个小丫鬟,她想不起来这几人是谁。

    但这并不重要。

    “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她返回里屋,坐在梳妆台上打量着如今的自己。

    白玉般的手指轻拂过乌黑的秀发以及柔软温热的肌肤,她素手芊芊拆下头上的发簪,整头秀发都披散下来。镜中人面色虽然有些憔悴,眼睛水润布满生气,一看就是活人。与她死后黑雾下惨白的肌肤有着明显的差别。

    不一会儿,几个丫鬟就打了热水进来,江房漪将身体浸入热水中,舒服的伸展着身体。

    一个丫鬟拿着浴勺一勺一勺的往她手臂上浇水,江房漪思索了片刻,“灵儿?”

    那丫鬟愣了下,躬身答道:“夫人,是要叫灵儿进来照顾吗?”

    江房漪摇了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似乎愣了下,连忙答道:“夫人,奴婢是您身边的洗浴丫鬟绿儿。”

    “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今后你就改名叫绿……”江房漪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遮帘上装饰的珍珠上,顿了下道:“就叫绿珠,绿儿绿儿的叫着,忒不吉利。”

    绿珠连忙应是。

    “绿珠,你作为我的丫鬟,对我了解多少?”江房漪挑起绿珠的下巴,假做无意的问。

    绿珠惶恐的看了江房漪一眼,双腿膝盖一软,啪的跪在了地上,“夫,夫人,奴婢,奴婢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奴婢没有磨镜之好。”

    “……”

    江房漪表情霎得一僵,挑着绿珠下巴的食指撤了下来。忍不住扶额,现在的小丫头想的都是什么?

    “……我喜欢的也是男人。”她道。

    “奴婢,奴婢,”绿珠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顿时惶恐的开始磕头,“是奴婢失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算了。”江房漪挥了挥手,绿珠便叩恩退了下去。

    屋内水雾缭绕,江房漪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她的名声怎么已经坏成这样?已经传到她饥不择食找女人纾解的地步了吗?

    外界总是流传着江房漪的诸多流言蜚语。

    平阳侯府虽无实权,却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江房漪的亲生母亲乃是皇后的亲妹妹安乐群主,父亲的家族是立国之初的三大异姓侯之一,响当当的鼎盛世家。

    她与谢云亭成亲那日受到了很多关注,过往被传的沸沸扬扬,“听说了吗?平阳侯新找回来的女儿,是个妓女。”流言喧嚣尘上。

    而谢云亭曾是六国闻名的名将,认识他的人极多,他娶了江房漪后就沦为了六国笑柄。虎落平阳被犬欺,很多探子都来围观江房漪和谢云亭的婚后生活,知道江房漪一日又一日的痴缠谢云亭,听说有人甚至开了赌局,赌是谢云亭不行,还是江房漪就是个需要许多个男人的□□。

    沐浴之后,江房漪躺在床上。

    她抬起手,十八颗珠子串成的手串正泛着近乎黑色的光晕,在皓白的手腕上难以忽视。这串珠子给她的感觉与黑雾一模一样。

    “没想到,就算重生,罪孽也没有消散。”

    幸好,这串珠子还没有完全染成黑色,她不必再魂飞魄散一次。

    但为防万一,还是要尽快与谢云亭和离。

    两人只要一日是夫妻,谢云亭的罪孽都会分一半给她。如今谢云亭虽已经不再是杀敌无数的大将军,但他前世能够在一年内控制住大云朝的局势,让众人不敢置喙,手下自然也有一些人。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来了几波刺客,最终都被谢云亭和手下杀了。

    谢云亭的手下的罪孽也会分给谢云亭,谢云亭的罪孽又会分给她,更重要的是,谢云亭的手下绝不低于百数。

    如今她珠串已经近乎黑色,这些人的罪孽叠加过来,她难有活路。

    但和离并没有那么容易。谢家家规中有一条:凡谢氏族人对婚嫁之事必当自重,绝不可做出休妻和离之事。若执意为之,需担家法惩处。

    谢云亭不会轻易违背家规,他一直很重视家族荣耀。

    这个和离的理由,需要江房漪来给他。

    ……

    第二日清晨,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葱茏翠绿,清晨的空气凉意逼人,江房漪披着薄披风坐在桌前,丫鬟绿珠为她端来了酒酿桂花圆子。

    莹白如玉的糯米圆子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和红枣,看起来十分馋人。

    江房漪张开嘴,绿珠就将食物送到她的嘴边,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丫鬟红灵上前,十分恭敬的道:“少夫人,江小姐来了。”

    江房漪顿了下,“她来干什么?”

    所谓江小姐,便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妹妹,平阳侯府的嫡小姐,江疏婷。也是前世杀她之人。

    红灵道:“您感染风寒,江小姐挂念您的身体。”

    感染风寒?

    “我困的很,让她回去吧。”

    在江房漪被找回平阳侯府之前,侯府只有一个女儿,京都才女江疏婷。与江房漪狼藉声名不同,江疏婷自幼便有“秀外慧中,仪态天成”的美称,今岁不过十七,便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之江房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前世她对这个妹妹尊重爱护,即使知道江疏婷对她没什姐妹情义,也还是努力做好当姐姐的本份。谁能想到最终却是这位妹妹朝她下的手。

    报仇这种事,在如今是其次。她暂时不想找江疏婷的麻烦。

    “少夫人,江小姐不肯走,执意要见您。”红灵为难道。

    这么执着?

    她这位妹妹对她最是不耐烦,今天不仅亲自来找她,还不肯走?

    江房漪思索了下,“那就让她进来吧。”

    ……

    江房漪躺在床上,面如白纸,额头上满是冷汗。

    江疏婷拎着裙子急匆匆进来,嗓音如同黄鹂鸟清脆,“姐姐,姐姐怎得如此虚弱,我挂念姐姐身子,特意找来了一位厨娘,为姐姐调养。”

    江疏婷穿一身素清色的衣裙,点缀上细小白花,十分纯美可人。江房漪和她的五官其实并不太像,看不太出来是同一个爹娘所生。

    用他人的话讲,江房漪一看就是个狐媚子,江小姐则一看就是个端庄高贵的仙子。

    “世人眼中的成见犹如大山,冷不丁就被山戳瞎了眼。”江房漪如此评价。

    江房漪咳嗽了两声,尚未拒绝,一个穿着褐色衣裳的妇人已经走上前来,朝着江房漪行了一礼。

    自从她嫁入将军府以来,江疏婷前前后后寻了许多借口送了人来,且大都是些上了年纪能倚老卖老的人,常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她行事。

    一个在皇宫当过职的嬷嬷说就对她说过“男人想的很简单,只要你让他高兴了舒服了,他就服服帖帖了。”

    却忘了对平常男人是这般,但对于家规森严为人肃明的谢云亭来说,反复如此只会认为她不知羞耻,更加避而远之。

    其实至今她也不明白,既然江疏婷已经放弃了和谢云亭婚事,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破坏两人的关系?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姐夫呢?”江疏婷问。

    江房漪十分苦涩的摇头,“他一大早就出了门,我不主动找他他不会来看我,想必是厌烦极了我。”

    “姐夫有事忙碌了些,姐姐你努力点,他一定会看到你的。”

    江房漪笑了笑,似是认同了她的话,后又皱起眉头,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江疏婷。

    江疏婷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姐姐,我们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

    江房漪低下头,手指颤抖,“夫君他与妹妹有旧,妹妹你当真……不喜欢他吗?”

    “姐姐,”江疏婷瞪眼,“你说的什么话,再这样下次我不来了。”

    江房漪抿唇很是不安的低头,“其实,夫君他身体……”她欲言又止。

    江疏婷眼中微光一闪,立马握紧了江房漪的手:“姐姐,我是你亲妹妹,你有何烦恼直说便是。”

    江房漪左右为难,看着江疏婷鼓励的眼神,终于启齿:“妹妹,我知道外界都传我如何如何乱来,可,可,我是不得已啊。”

    江房漪一身雪白里衣,微蹙眉头,似乎为难到了极点,她张了张嘴,话要出口却又憋了回去,如此反反复复三次。

    江疏婷有些不耐烦了,她缩回手,有些恼怒,“你若不信我,我今后不来你眼前戳眼,也不必认我这个妹妹了。”话罢就要离开。

    江房漪连忙拉住她,“不,不是,我说。”

    江疏婷才停下脚步,却连头都没有回。

    “你姐夫他……阳举易泄。”

    江疏婷的脸色霎时间一僵,她睁大眼睛,“当真!”

    江房漪沉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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