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结束后,百姓都散开了。

    沈松清依旧衣服魂不守舍的模样,安光良当然知道沈松清是为了什么,走过去勾住沈松清的脖子:“回客栈?”

    沈松清点点头:“嗯。”

    安光良将双手放在脑后,背着走路:“过几日府邸就收拾好了,到时候邀你来庆贺。”

    沈松清浅浅笑着:“好。”

    安光良见沈松清兴致不高,走到沈松清身边拍了他的肩膀:“她可是长公主。”

    “我知道。”沈松清远远看了一眼酒楼二楼的位置,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知道的。”

    安光良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温颜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她是否对沈兄有意?

    如若有的确是两全其美,但就怕是沈松清一人一厢情愿,到头来受伤的也只有沈松清他自己。

    沈松清回到客栈准备将自己的东西带去朝廷御赐的府邸,本来皇上是派人替沈松清收拾的,但沈松清怕那些人弄坏那个匣子,就婉拒了。

    沈松清打开房门,窗户大开着,里面像是进了贼。

    沈松清环视一圈,房间里并没有少任何东西。沈松清垂下眼眸,有人不喜欢走门,偏偏爱走窗户。

    温颜当时坐在窗户上,她逆光而坐,像是带着所有的阳光来到沈松清面前,歪着头言笑晏晏:“沈公子。”

    沈松清思绪又是一转,温颜提着酒壶坐在城墙上,衣摆被风吹的飘起来,顺着皎洁的而又明亮的月光,一同飘进沈松清心里。

    沈松清想:这一生,从此只认温颜一人,就算温颜并不爱他。

    “长公主殿下驾临,沈某未曾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沈松清说道。

    温颜耸耸肩,就知道骗不过沈松清,温颜从阴影里钻出来:“今日来此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沈松清行礼后说道:“殿下请说。”

    温颜被沈松清恭恭敬敬的模样弄的不舒服,故意凑近沈松清说道:“这件事可能对你的名誉又所损伤。”

    沈松清往后退了两步,本来极其近的距离瞬间被拉远。

    沈松清抿着嘴唇:“殿下请说。”

    温颜看着沈松清迫不及待疏远的动作,只觉得心脏不舒服,温颜笑了笑退回刚才的位置,身体一半没入黑暗里:“北狄狼子野心想要开战,如若打仗,朝中大多数人都会支持和亲一说,以免劳民伤财。”

    温颜说到一半,沈松清就大概明白了,他对温颜所说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殿下不想和亲?”沈松清说道。

    温颜点点头:“朝中适龄的公主只有我一人,更何况太后对徐家多加忌惮,将我送至塞外,徐家也少了一个帮手。”

    沈松清迟疑道:“那殿下来找我——”

    “如果我有了心上人,那我自然不会被派去和亲。”温颜又凑近沈松清面前,两道呼吸交缠。

    沈松清的耳尖变红,下意识就想继续退后,不过他背后就是门,已经退无可退。

    在沈松清即将要出声的时候,温颜又立刻离远些,那道似有若无的香味也瞬间消失。

    沈松清掩住心底莫名的失落,强装镇定:“那殿下想要选择的心上人是谁?”

    温颜笑出声,狐狸似的眼睛看向沈松清,温颜故意拉长语调:“当然是你啊,沈公子——”

    “臣恐怕并不合适。”沈松清说道。

    温颜一只手挑起沈松清的下巴,直直看向沈松清的眼睛,不过沈松清头稍微一偏,他的眼神下一秒就移开。

    温颜看着沈松清的侧脸说道:“我觉得你很合适。”

    沈松清明面上的拒绝让温颜觉得不舒服,温颜收回手:“先帝丧仪未满三年,我还在守孝期内,自然不能成婚。”

    温颜说着顿了顿:“当然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如若沈公子担心自己名誉受损的话,我就不勉强了。”

    沈松清冷着脸,凭什么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如果不是自己,是不是换个人来也可以?

    沈松清低下头,眼眸低垂:“那就多谢殿下。”

    温颜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拒绝了?

    拒绝?

    沈松清凭什么拒绝?

    温颜揣着满肚子气大力扯开门,门碰在墙壁上发出极大的声响,震的窗户都微微动了动。

    温颜越走越快,不就是逢场作戏,又没说非要一定在一起,自己都没管自己名声,沈松清还说自己在意!

    他一个男子,在意什么名声?

    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想要和自己划开界限。

    温颜的火气降下去,想扯出一个笑脸证明自己想的是错的,可今日种种,似乎都在告诉温颜,沈松清好像是不喜欢自己了?

    沈松清是想要和自己划开界限了吗?

    沈松清靠在门框上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书桌前。

    沈松清缓缓打开那个匣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两幅画,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人。

    如果自己没有见过温颜,她会不会把这幅画送给别人,那个人会不会也会把画珍重的藏起来,待他和温颜在一起之后,他们二人会不会依偎在一起,诉说他们之间的往事?

    沈松清用力摇头,谁都不能和温颜在一起!

    沈松清将匣子合上,现在画是自己的,以后也只有自己能和温颜成婚!

    而且天下那么多人,温颜偏偏选中了自己同她做戏,这只会证明自己在温颜心里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沈松清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声音,沈松清疯了一般朝着温颜走的方向跟上去。

    沈松清跑到街道正中央大口喘气,一路跑来并没有见到温颜的影子,或许温颜已经离开了,又或许温颜去找其他人了——

    或许自己当时不应该拒绝她——

    沈松清收拾好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就要往回走。

    “沈公子要来一根吗?”

    沈松清缓缓抬头朝着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温颜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席地坐在台阶上,吃的正起劲。

    沈松清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但是在触及温颜眼睛的那一刻,沈松清又想要退缩了。

    温颜本想就此离开,偶然间看见糖葫芦,就想起沈松清,想起沈松清就买了两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根糖葫芦已经吃了一半了。

    啃完一根糖葫芦温颜就已经想明白了,李兰芝说的对,自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沈松清现在不喜欢自己不要紧,日久生情,温颜不怕沈松清不动心。

    至于徐云霆所说的,沈松清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软肋。温颜也有自信,保护沈松清让他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温雅没有给沈松清退缩的机会,温颜立刻抛出了她自认为无人可以拒绝的利益:“我可以让你官运亨通,顺风顺水。你只需要帮我应付过去,天底下的财宝、无上的权力,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沈松清在心底不由得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从中咂出一丝甜味,继而问道:“当真?”

    温颜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糖葫芦递给沈松清:“当然。”

    见沈松清接过后,温颜在心底认真点头,日久生情果然是有道理的,这不就已经开始不排斥自己了吗?

    温颜回府路上,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追人也不难嘛。

    徐云霆抱着剑,黑着脸像个门神一样坐在长公主府外的台阶上。

    “温颜!你还知道回来!”徐云霆对着温颜怒吼,语气活脱脱像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

    温颜说着就要推开徐云霆朝里面走:“对啊,我的府邸,我当然要回来。”

    “你和那个新科状元怎么回事?”

    温颜想了想,难得对徐云霆有些愧疚,毕竟前几天徐云霆才全了自己一晚上,当时自己好像也答应他不在和沈松清来往。

    但天下诸事,风云易变,昨日不能来往,今日就有不得不来往的理由。

    温颜说道:“应该算是在柳疏桐面前做戏。”

    北狄要和亲的事,徐云霆差不多也有所耳闻,听见温颜的话还在点头认同,下一秒徐云霆就僵在原地。

    “但其实我是想假戏真做的,虽然沈松清现在还不愿意,但日子还长,他终有一天会同意的。”温颜说道。

    徐云霆被这句话气的暴跳如雷:“温颜!你在说什么?”

    温颜没理会徐云霆,他现在就想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千千万万还是离远一点。

    徐云霆在长公主府跑了好几圈,一个人崩溃够了才走到温颜身边,神情呆滞:“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

    温颜点头。

    徐云霆的剑从手上垂落,当着温颜的面就跪在地上,他双手向上举起:“啊!我对不起老头,一时没看好你,就让你——”

    徐云霆说着悲从中来:“就让你爱上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徐云霆擦着眼角的泪水:“往后你就会以泪洗面,日日痛哭啊!”

    温颜喝了一口茶水,今天温颜心情好,就算徐云霆如此吵闹,温颜也不想大动干戈。

    温颜伸出五根手指,淡淡说道:“五百两。”

    徐云霆一骨碌就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得哭嚎:“真的?”

    温颜朝着徐云霆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他都是装的。

    温颜指着藏宝阁的方向:“又有人送我东西了,你只许拿五百两。”

    温颜话还没说完,徐云霆已经跑到了地点,看见一个东西就往怀里揣,嘴巴几乎能咧到后脑勺,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明他有多高兴。

    温颜撇嘴:“见钱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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