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年节

    整个上京城都在热闹,爆炸烟花声不绝于耳,唯有秦不弃暂住的这间小院,冷清的不像话。

    她是外来的客人,本就融不进这深宅大院里,族地落魄,人丁凋零,她又被人瞧不上眼,住在这荒凉偏僻的小院,算是勉强有个落脚的地。

    除了秦况,几乎没人愿意来这里看她这个穷亲戚。

    “从我进了秦家开始住在这小院里,只有你一个人来过,今天年三十,你不守在自家屋头过夜,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想落井下石就连这一晚都等不了吗?。”

    两人相处的久了,彼此间也多少也熟悉了几分,秦况也了解了秦不弃的性子,知道她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也就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

    “小表姑怎么说也是长辈,做侄子的来给表姑拜个年也不行吗?”

    秦况自顾自的往院子里来,这荒僻的小院里唯一能下脚的地方,只有一条石砖铺出来的小路,虽是杂草丛生的破败之相,但也算是闹中取静的独一份清幽。

    单看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只是对比起偌大的秦俯来,多少有些落寞了。

    秦况手上拎了一挂火红的爆竹,给这间被人遗忘的小院添上一分新鲜气。

    “小表姑,今夜过完年节,族姥就有时间了,你明儿一早就可以去见她了,只是...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见族姥,问你那么多次,你也不说。”

    “三月初就是族会了,你为什么不过了年再来,把表姑母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太绝情了。”

    “其实你不想说,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些,应该是和百宝有关的事情吧,她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出了意外,你肯定也不会甘心,所以想为她报仇。”

    嘴上一边说着,秦况将手里的爆竹挂在树杈上,从院外的香炉里拔了根香,上去就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碎的红色碎纸屑,伴着弥漫开来的烟灰,落在这间小院里。

    秦况面上带着灿烂的笑,看向站在门前的秦不弃,冲她挥了挥手,炮火声响似乎要炸穿她的耳膜,可秦况的声音,就那么直直落入了她的耳中。

    “小表姑,新年快乐。”

    秦不弃笑着回应。

    “新年快乐。”

    短暂的喧嚣过后,小院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死寂,好似刚刚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你知道谁是害死了百宝的凶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线索证据都没有,天下这么大,你要去哪找?”

    困境短暂性被炮声驱赶,一切回到往常后,它自然也会重新回到两人之间。

    秦不弃没说话,她的回答对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她只沉默。

    为了这莫须有的执念,为了不辜负秦百宝对她的好,这一路上再苦再难,秦不弃都咬牙撑了下来,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她说什么都不会在这儿放弃。

    不管有没有人愿意帮她,她自己也要去试试,就算死了也没关系的,反正,她这条命早都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

    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如果我说我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你能帮我吗?”

    “如今的秦家是你父亲在管,再过些年,也就是你来接手,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罪魁祸首会危害到整个秦家,甚至会因此让你们失去如今的一切。”

    “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还是能改变什么?”

    秦况第一次回以了她沉默,放在从前,以秦况这个无理还要辩三分的性子,绝对不会在两相对峙的时候保持沉默。

    他没办法回应秦不弃的质问,是因为,他自己都没办法确定一件事。

    两人对峙许久,谁都没有再说话。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秦不弃抬脚往屋里走,秦况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只是,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秦况一句话说的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和他一贯的作风简直是天差地远,秦不弃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她刚想继续追问下去,秦况却一转身就跑,完全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秦不弃也只好揣着疑惑等天亮。

    第二天一早,秦府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语,有人说看见一个穿着穷酸的乞丐来了秦府,有人说是秦家的穷亲戚大过年来找晦气,一时间,众说纷纭。

    身为当事人的秦不弃,此刻正站在秦家的会客厅,来来回回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别说等族姥出来了,就连给她端杯茶水的人都没有。

    哎,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很讨厌来这里。

    等到了日上三竿,外面才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这一群人里,秦不弃唯一认识的,就一个秦况。

    走在最前面的美妇人衣着华贵,仪态端庄,气质温婉,她在看到秦不弃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的对她上下打量,或是露出不悦厌恶的表情。

    她从始至终面色如常,带着浅浅的笑意,细看时,她的容貌和秦况还有着几分相似。

    “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只是近日赶上年节,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忙不出手,也没时间去看你,还望莫要怪罪。”

    她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歉意,让原本还因为等了太久而窝火的秦不弃瞬间哑声。

    跟在妇人身后两侧的,一个是秦不弃早就认识的秦况,另一个是她只在进府当天,远远打过一个照面的秦赫,也是秦况的长姐。

    比起秦况来,秦赫要和他们的母亲长得更像,二者气质是如出一辙的温婉大气,面相上又有着八九分的相似,怪不得,总有人要说秦夫人更偏爱她的女儿,想冒大不韪将家业给女儿继承。

    “赫儿,况儿,来见过表姑。”

    秦不弃的想法越飘越远,逐渐偏离,将近日来偷听到的,各个丫鬟们口中的八卦想了个遍,最后又被秦夫人一声表姑给扯了回来。

    秦况不情不愿,毕竟在他眼前这个所谓的表姑,六年前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为了吃糖葫芦,又哭又闹追了他六条街的小屁孩,一转眼就变成了自己的长辈,实在是...

    说不过去,令人讨厌的辈分。

    比起秦况的不情不愿,秦赫依旧淡定,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表姑,秦夫人颇为满意的看她,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声叹息,谁也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叹息。

    所有人里,只有秦赫懂她的想法,知道她的为难。

    若她是个男子,若她能成为秦况这样的男子,母亲也就不会由此烦恼,说到底,还是她的不对,不能为母亲分忧解难。

    “母亲,表姑远道而来,还是先问问表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秦赫笑着上前打圆场,将偏离的话题重新又引回了秦不弃身上。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妹妹先坐,不知妹妹此次趁着年关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秦夫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连忙去安排人端茶倒水伺候,又引秦不弃入座,开始谈正事。

    真是不容易啊,秦不弃没忍住想感慨,她来了这么久,终于算是等到了。

    “不瞒秦夫人,我此次前来的确有要紧事,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知能否让我亲自和族姥说。”

    这事能不能成,不在于她跟多少人说过,而在于最上面的人,那个话语权能盖过所有人的人,她点不点头。

    秦家如今表面上是由秦况的父亲,也就是秦族姥的儿子秦获当家,但只有她们家族内部的人才知道,如今真正主事的人,还是秦族姥秦万程。

    只不过因为大朝律法,女子不得立户,秦万程年轻靠夫君立户,后来夫君早死,又只能靠儿子立户,可这么多年来,扶持秦家走到如今这个地位的人,一直都是秦万程。

    打从一开始,秦不弃要找的人,就是秦万程。

    都说秦家人对内团结,秦万程又是秦家长姐,秦千裹是她从前最疼爱的小妹,眼看小妹的女儿死于非命,她哪怕还有一点良心,都不会做到无动于衷。

    她就是想赌一把试试,秦万程还有没有良心。

    “这...族姥昨夜为儿孙们守岁,辛苦了一宿,恐怕现在还不能来见妹妹,妹妹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秦夫人面上有些为难,她总不能为了秦不弃去把族姥叫醒,也不能真的让秦不弃就这么干坐在这等。

    “无妨,我可以继续等,总之我一定要见秦族姥。”

    秦不弃知道,她没那么轻易见到秦族姥,索性她也不急,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既然是千裹的女儿来了,老身自然是不能不来见见的。”

    两方僵持不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秦况和秦赫在听到声音后皆是面色一喜,三两步往门外走去迎接,秦夫人面上的为难纠结也淡了下去,站起身等待。

    上一次见秦族姥是六年前,其实样子什么的,秦不弃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但从来人的说话口吻,和眼前几人表现出的样子来看,这次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终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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