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战死,前线大败,溃不成军,连败三座城池,如今已退守奉北城,而这也意味着...

    王朝已经失守大半,只剩不到二分之一的国土死守。

    消息从前线传来时,华应飞表现的比想象中更平静,他像是早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从小最疼爱自己的父皇死了,他却从始至终连一滴泪都没掉过。

    老皇帝一死,华应飞顺理成章继位。

    是不是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可以漠视生与死的痛苦,永远也不落一滴泪。

    即便身处战乱中,皇权的更替仍旧需要一场盛大的仪式来彰显。

    华应飞登基的前夜,仍然独自一人坐在他的东宫批奏折,皇权变动似乎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只做他眼前看到的事。

    “华应飞...”

    太子殿下的东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闯入,直呼太子殿下大名的权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就像华应飞自己也清楚,这时候只有谁会出现在他眼前。

    “我没事,不用担心。”华应飞语气很平静。

    或许秦不弃是对的,华应飞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终于开始变得像一个皇帝,知道身后不再有人可以依靠,于是也不再向任何人展示他的脆弱和恐惧。

    “华誉公主在京城设的灾民收留所已经容纳了近千人,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往京城来,必须要开设新的收容所。”

    “阿辅说,陛下一死城中百姓越发惶恐不安,因为一斗米大打出手的人数不胜数,城内乱象横生,必须要尽快稳定民心,迟则生变。”

    手里的折子一条条念完,华应飞仍旧不为所动,连头没抬一下。

    良久的沉默后,秦不弃摇头叹息,瞧这幅样子,看来指望他自己想开是不可能的了。

    “华应飞。”

    秦不弃上前两步,握住了他正在奋笔疾书的手,华应飞挣扎两下没能挣开,终于还是抬起了头看向眼前人。

    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于是秦不弃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能不能松手,把笔还我。”

    在秦不弃满心期待的注视下,华应飞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实在让她失望。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一直觉得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可现在怎么忽然感觉你胆子这么小?”

    “这么多天来连轴转,我知道你很辛苦,也很想能尽力帮帮你,可是...”

    “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帮你的机会吧华应飞,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独木难支的道理吗?”

    “难道你看不见我们都很想帮你,帮这个国家度过难关吗?”

    仅仅凭借这些话,秦不弃是无法说服华应飞。

    “我自己能做好,不需要你帮助。”

    “我知道你因为父皇的事担心我,但你也别忘了,我也是未来的储君,怎么可能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真要这样的话,这个国家早晚都得没不是吗?”

    华应飞脸上扯起一个笑容,语气是刻意摆弄出来的不在意。

    好好说话这招看来是行不通的了,秦不弃手上用力想抢走他的毛笔,华应飞措不及防没控制,于是他手上的毛笔,桌上的奏折,连带着他的案几和他这个人,都被秦不弃给扯了下来。

    这么大的架势,秦不弃都看懵了。

    “阿典,你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

    华应飞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滴砚台溅出来的墨渍,看向秦不弃的眼神有点幽怨。

    秦不弃慌忙上前去扶,虽然这点高度摔下来也不至于把人摔出个好歹,但她还是上上下下把华应飞来回检查了三遍,确认看不到什么伤处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她好像也因此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在他人身上偷偷拿东西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秦不弃这样做,如果被秦千裹知道了也一定会挨骂,但...

    在看到华应飞怀里塞的鼓鼓囊囊后,她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想知道那里面到底藏了啥东西。

    华应飞本来想趁此机会好好敲她一笔竹杠,他不需要钱,但也可以换成对等的条件,比如让秦不弃别再追问他什么的。

    再比如等一切结束后,让秦不弃嫁...算了,要是一切结束后他能活着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吧,现在想太远了。

    等等,刚刚那个伸到他衣服里的是什么东西,秦不弃从他身上拿走了什么?

    华应飞一脸惊恐,下意识伸手去摸,衣服瘪瘪的,东西已经到了秦不弃手上。

    他还是反应慢了啊。

    “那个,你听我解释,给我点时间,我能解释清楚的。”

    从华应飞藏起来的秘密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解释不清楚了。

    毕竟如果真的想解释的话,机会大把大把的有,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被当事人发现之后再解释。

    车都撞墙了才知道拐,晚了。

    一块做工上好的明黄色锦帛,被华应飞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怀里,秦不弃从拿到手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换做任何人估计都不敢就这么轻易打开看。

    可惜秦不弃天生缺少一颗敬畏之心,她既不怕事,也不畏权。

    于是她从手中这道尚未公之于世的圣旨上,读到了老皇帝临行前,为她安排的结局。

    “若朕回不来,你便是王朝的新帝,朕命令你,赐...华誉,秦不弃,死罪...切记,皇命不可违”

    秦不弃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生怕自己看错了或者看漏了一点,可她手里的这道圣旨上只有短短的三行字。

    除了让华应飞继位,守好祖上基业,围剿叛军斩杀华荣和周虎之外,就是让她和二公主死。

    她来来回回把这道锦帛翻了个遍,再也找不到别的墨迹。

    “皇命不可违,皇命不可违...怪不得近几日你都愁眉不展,我原以为你是操劳过度累的,日日想着如何能多帮你一些。”

    “原来,你是在愁怎么告诉我这件事啊。”

    说生气,倒也没有多生气,秦不弃知道华应飞一直瞒着这件事是出自什么心理,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为什么老皇帝能把一条人命看的如此轻贱。

    她和老皇帝无冤无仇,却仍旧能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安上了死罪的名头。

    她又想起阿圆了,想起阿圆为了鼓励她曾说的那些话,她说秦不弃是个很聪明的人,未来会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可是说完那些话之后阿圆就死了。

    “阿圆,我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你看到了吗?”

    她扪心自问,却无人能给予回应。

    “阿,阿典,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解释。”

    “这件事没告诉你和皇姐,就是怕你会担心,自张先闻张丞相因疫病离世后,父皇身边再也没了能及时劝阻他的人,所以他做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全凭冲动。”

    “这次的事也同样,父皇怀疑二皇姐和大皇姐暗地里勾结,一直都想找机会除掉二皇姐,可前线战事吃紧,时间耽搁不得,所以他才留了道圣旨。”

    “父皇从未提过要我除掉你,否则我定然不会应下这桩荒唐事。”

    华应飞自认,在说谎这件事上他向来都是了如指掌,但此刻的他却老老实实的一句谎话都不敢说,他是真的怕秦不弃会因此而离开。

    如今外面世道乱的不成样子,他又实在抽不出时间,她要是真的离开了,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把人找回来。

    秦不弃的眼睛一向很准,也有可能是华应飞并不擅长说谎,但愿华应飞能早点认清楚,她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华应飞到底有没有骗她。

    “求你一定信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汗毛的。”

    华应飞说的那么诚恳,几乎已经到了卑微的地步。

    秦不弃本也不打算怪他,如果华应飞当真存了要她死的心,大可直接把圣旨公之于众,而不是自己一个偷偷摸摸的想办法。

    他马上就是皇帝了,整个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能和他叫板,也不会有人能命令他的行动。

    只要他愿意,就算是自己毁了这道圣旨,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当然信你,只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拿到圣旨的时候就毁掉它,没有人会知道。

    可他没这么做。

    如果他做了,圣旨就不会在秦不弃手上,也不会被她发现,也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

    好像是因为华应飞爱她,为了她愿意违抗圣旨,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但秦不弃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是这样吗?

    当了皇帝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秦不弃很想问问,但她不确定华应飞会不会给她回答。

    “你先把它给我,这件事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看到秦不弃愿意相信他的话,华应飞似乎也没有原先那么急切了。

    “华应飞,你是希望以此来做要挟吗?”

    秦不弃冷不丁开口,说出的话直白的吓人。

    “你到底是想以此逼迫二公主,还是我?我一个落魄商户之女,一没权二没势,好像没什么地方值得你逼迫要挟吧,那看来就是二公主了。”

    “二公主是你皇姐,你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威胁她,难道她这些天在京城做的那么多事,你全都看不见吗?”

    她的话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质问。

    “我没想过要留着这道圣旨要挟二皇姐,我不会害她的!”

    华应飞语气疯狂,看秦不弃的眼神热的发烫,他怎么能接受秦不弃这样质疑他。

    “那你留着这道圣旨,还能要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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