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默不作声盯着我和沈业。

    我竟莫名地心虚,怕李长季误会我和沈业还旧情未了,他直直看着我,动也不动。

    我想都没想就推开沈业,快步走到李长季身边问他:“你去哪儿了?”

    李长季看向我受伤的手臂,又抬头看着沈业,随即走到沈业身旁,说道:“宣德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业顿时拉下脸,眯着眼睛打量李长季,不屑道:“本王跟王妃说话,岂容你随意插嘴。”

    “王妃?”李长季嗤笑,“谁不知道半年前王爷披麻戴孝,亲自扶棺送王妃出殡,所到之处冥纸跟下雪似的铺满了整条街,殿下又在这里说什么王妃,这哪有你的王妃?”

    沈业气得手都抖了,脸色低沉紧咬牙关,狠狠道:“李长季,你别太过分。”

    “哦,不过是说了实话,也叫过分?”

    他俩对峙剑拔弩张,我怕他俩打起来上来拦在他俩中间,话还没说出口李长季就把我挡在他身后,跟我说:“你别怕,我来。”

    李长季护着我的动作被沈业看在眼里,沈业比刚才被李长季讽刺时还生气,他冷笑道:“李长季,你以为你有几条命敢这么放肆。”

    李长季丝毫不怕沈业,回头看着我说:“只要她不愿意,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这是西凉不是上京,若是单打独斗,你未必能赢得了我。”

    我站在李长季身后,抬头仰视他,他就像话本里的英雄,为了要保护的人冲锋陷阵,哪怕落入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

    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跟不跟我走,你说了不算。”沈业冷声道。

    李长季听到他的话笑出了声,出言讥讽道:“她曾经那么喜欢你,为讨好你低声下气受了多少委屈,你还不是照样不珍惜她。你说你喜欢她,你还让她跟你在一起时为了救你受伤,你连保护好她都做不到,你知不知道她甚至因为你…”

    “别说了!”我出言打断李长季的话,“别再说了李长季。”

    我知道李长季要说什么,他想告诉沈业我曾经为他打掉了一个孩子,连我受凉就会头疼的病也是因为落胎后没有及时休息留下的。

    可我不想沈业知道这些,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和他都该往前看。

    我迈出一步站到李长季身侧,对怒意不减的沈业说:“你想知道原因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转身拽住李长季的腰带,闭上眼踮起脚尖朝他亲了过去,两唇相触的一瞬,李长季颤了颤,他倒没躲,短暂的怔愣后伸手扶住了我的背让我站得更稳,弯下腰配合我的动作,任我演着这场闹剧。

    不过转瞬,我松开了李长季,回眸看向沈业,冷笑道:“刚才我说不是,现在我反悔了。”

    沈业脸上的怒气更重了,他的惊讶不输李长季,我和沈业同榻而眠多次,他从不会亲我,而我大着胆子想主动亲他时他都会不动声色躲开,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男子亲吻。

    我说:“就算你强行带我回上京,也无法让我名正言顺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能找个不被别人发现的地方安置我。只要有一人认得我把这事捅了出去,你和我都逃不过欺君的死罪,沈业,你已有了儿子,还有孟妃,真的忍心看他们被你的执念牵连吗?”

    沈业神情复杂,他到底还是有在乎的人。

    临走之前他怒视着李长季说:“最好不要让我在上京看见你。”

    沈业走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

    我浑身松懈下来,回头去看李长季,他还是刚才那样面无表情,我以为他是介意我没经过他的允许就亲了他,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啊李长季,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只是想赶紧解决这个事…”

    我越说越没底气,不敢看他的脸色。

    李长季什么都没说。

    迎亲的队伍离开王宫时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街上的西凉百姓夹道相送,向康米娜乘坐的马车上抛洒着银杏和枫叶的叶子,这是西凉的习俗,以表达对新娘子的祝福。

    我站在一群西凉百姓中间等迎亲仪仗从面前经过,我看到沈业身着玄色的长袍骑在马上,他身后就是康米娜的马车。

    沈业显然看到了我,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直到从我身旁经过才回头看向前方。

    康米娜乘坐的马车帘子是勾起来的,以便百姓都能向他们敬爱的公主告别,我也看到了她,赶紧挥手向她示意,她碍于礼节不能随便乱动,但还是流着泪朝我微笑。

    队伍最后是康英和几十名西凉士兵,听旁边的人说还有三千兵丁在城外等候,他们负责护送公主到边界,待康米娜进入中原地界后再返回,围观的百姓在康米娜的马车经过后就散了,我一直等到所有送嫁的人走后才回去。

    李长季跟在我身后,看到我流泪后朝我递过来一块手帕,我也不客气,接过来擦干眼泪,又塞回他手里。

    我因康米娜的离去郁郁寡欢,在夜里大哭了一场,第二天起来嗓子就又干又疼,喝口凉水都痛得不行,紧接着开始头痛鼻子发堵,我对着菱花镜照了照,嗓子果然十分红肿。

    我疼得吃不下饭,李长季做了汤饼给我吃,西凉人很少吃汤饼,我来这儿后很久没有吃到了。他用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做汤底,吃起来格外鲜美,我一口口吃完柔软的汤饼,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我病了足足半个多月,本来吃了药后会有点起色,却因冬春交替天气变化而反反复复,经常晚上咳到半夜才能睡个安稳觉。

    李长季不厌其烦地照顾我,给我熬药做饭,我和他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那天我亲他的事,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对我也不似从前那般自然,说话时带着几分刻意的疏远,他一定是想借此告诉我,他只会像亲人一样对我好。

    我彻底恢复后就到了清明时节,按照中原的习俗在这天要踏青祭祖,还要放风筝插柳。

    我在城外选了个朝南的位置为我娘烧了纸钱,那是个好地方,四周开满了杏花,放眼望去如同花的海洋。

    我本来打算独自前去,李长季却上马跟在我身后,说他刚好也要去烧纸钱。

    他先同我一起给我娘烧纸,又在旁边为他的娘亲烧了纸钱,我感激李长季对我的照顾,也略略尽了尽心。

    烧完纸后我俩一同踏青散步,清明的前两天李长季亲手糊了只燕子风筝,他也一起带过来了,用棉线绑牢风筝后递到我手上。

    在乡下时我常去田间放风筝,出嫁后我再也没有玩过了,我把风筝抛向空中,忽轻忽重抖着棉线用力,看风筝迎风而上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还挺欢喜。

    春风暖暖地吹到我脸上,我的发丝被高高吹起,我闭上眼,前一天下过雨,青草的清冽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我闻到雨后泥土才有的独特气息,令人格外心旷神怡,远处牛羊成群结队,叫声进入我的耳朵,一声声都是自由的呼喊。

    李长季跳到一棵粗壮柳树上折了几支柳条,他的手可真巧,捏着柳枝上下翻飞就编成了一个花环,他还摘了一把野花,有蒲公英雏菊,还有一种我不认识的紫色小花,李长季把野花都编了进去,花环顿时就花团锦簇起来。

    李长季温柔地看着我,把编好的花环戴到我的头上。

    他眼里带着笑意,和前几日的疏离截然不同,我不明白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呆呆回望着他。

    李长季笑着对我说:“阿言,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得手心背后都出汗了,耳朵也烧乎乎地发烫,我一动不动看着李长季,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没好全出现了幻觉。

    李长季又说了一遍:“阿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只顾着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在心里一遍遍说着我也喜欢你。

    这段时间我以为他因为我的冒犯开始讨厌我疏远着我,他不跟我说话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着急,他每次送完药和饭离开我的房间时我都要盯着他的背影看好久,我想多和他待一会。

    我卧病在床后除却送饭送药,李长季很少来我屋里和我闲聊,我实在是闷得慌。

    我甚至开始懊悔那天为什么要用亲吻李长季的方式让沈业知难而退,我不知道这对李长季来说算不算侮辱,他会不会以为在我心里他只是我气走沈业的工具,可是他不是,他是除了我娘在这个世上跟我最亲的人,是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有没有和人私定终身,我后知后觉想到这点时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或许拒绝沈业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偏偏选了让三人都难堪的办法。

    但是现在李长季跟我说他喜欢我,他把他亲手做的花环戴到了我的头上,在漫天的杏花里对我说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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