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圣诞了,再过二十几天,阿妍又要回老家了。

    姜照想到这儿有点儿怅然。

    虽然她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姜照知道邬诗妍最近因为亲妈的事儿,心情很低沉。

    他想着帮她出校门买她前几天觉得不错的驴肉火烧,所以趁自习课告假出去。

    这样逃课的事,姜照以前可没做过。

    去的路上坐的是公交车,人不多,可也没位置。

    那家店是姚晓瑶推荐给邬诗妍的,吃了一次,她就嘚不嘚的提过无数遍。

    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驴肉,外酥里嫩,舌齿留香。

    可惜她去过店里看了一眼,特别的贵。

    姜照私下问过姚晓瑶地址,不过三站,便动身前往。

    一开始他想叫外卖,但是又不太放心外卖员,另外,他也想去看看做的卫不卫生。

    姜照把着扶手放空,没注意到眼前的女人,倒是女人先看见了他。

    忙不迭想要给他倒位子,姜照没有坐,”不用。”

    ”姜同学。”

    ”你是……”

    姜照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想起来,是那天在麦当劳橱窗外看见的和邬诗妍共进晚餐的女人。

    ”我是顾昀卓的妈妈。”

    姜照瞥了一眼,如阿妍所说,她确实是个光彩照人的女人。

    女人笑得得体大方,”小卓和你年纪相仿,你还记得吧,上次在晚宴上我们互相介绍过。”

    姜照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个人,是她丈夫应该是,姜氏新来的法务。

    女人看出来他应该是想起来了,立时拉近距离。

    ”小卓年纪小,他跳级来的,明年也到一中,姜同学有心的话多照顾一下。”

    女人知道他家有钱有权,在学校横着走,话语权很大。

    对着半大少年表现得有些谄媚。

    ”我恐怕是没这个心了,我没时间照顾一个陌生人。”

    ”呃,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我也没时间照顾一个我不想认识的人。”

    不想认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语气淡淡的,从容又无处反驳。

    一时间把女人呛到了。

    最后只好尴尬的笑了下,姜照到了站,要下车,隐约听见身后的女人极小声地与他道别,”回见了。”

    这就是她崇拜的了不得的妈妈,就这样?

    回去的路上风大了,下了点儿雪。

    邬诗妍在教室背书,最近她胃口差,吃饭也不积极,一拖就拖到很晚。

    不吃也是常有,饥一顿饱一顿。

    她想,既减肥又省钱,何乐不为。

    看着外头的风雪,又要入冬了。

    邬诗妍格外想回去,想见郝秋,倒倒心里的苦,这一想静不下心,书也背不下去,掏出本儿练习册写起来。

    姜照来了。

    不意外,他最近总来,没话找话。

    或者拖她去吃饭,她一向置之不理,也常摆脸色。

    老这么讨嫌,姜少爷面子也挂不住,停了三四天,没想到今天却来了。

    不知怎的,她的心底居然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高兴。

    ”吃饭!”

    ”不,什么都不想吃。”

    她埋头写题。

    他从羽绒服里掏出火烧的时候,邬诗妍愣了。

    看到包装上的牌子才想起来是姚晓瑶说的那个,她没着急吃,而是拽着姜照的羽绒服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儿,像个狗似的上上下下闻了一通。

    一来一去天气冷,他怕变凉藏在怀里,所以拿在邬诗妍手里还是热乎的。

    嗯。

    驴肉火烧味儿,腌入味儿了。

    邬诗妍蓦然眼底一热,才反应过来,才刚放学,他怎么来的这么及时,”你逃课了?”

    姜照抿唇,迅速想个理由。

    ”我……我请假回家了一趟,我爸找我。”

    邬诗妍刨根问底,”找你干嘛。”

    姜照没来得及编,把驴肉火烧的袋子打开,”你快吃吧,要凉了。”

    邬诗妍盯着包装看了许久,然后从中间撕了一半儿给他。

    ”你也吃。”

    ”我不吃,一会儿吃点儿别的。”

    ”不行,你不听我话,我不理你了。”

    姜照没法子,只好拿来和她一起吃。

    她怕哭,吃的急,最后吃得满嘴油。

    然后一动不动的观察姜照吃东西。

    姜照觉得奇怪。

    邬诗妍忽然用她的油嘴发话,”我想亲你。”

    姜照看她油光满面,想提醒她擦擦嘴。

    ”你有手纸么。”

    邬诗妍不知道为啥他这么问,摇头。

    ”那我回班里给你拿一张。”

    邬诗妍不让他走。

    油津津的吻带着火烧味儿要凑近来,姜照不合时宜的躲了一下。

    ”小样儿!你敢躲!是不是嫌弃我刚吃完东西!”

    邬诗妍这虎妞儿从座位上腾地起来,压在他身上,姜照眉头微蹙,看她油光斑驳的傻样儿,笑了起来,”我没嫌弃你,真的,就是你嘴有点儿油。”

    邬诗妍不依。

    揪着他的衣领子,像是个山大王强抢民女一样,送他了个油光闪闪的吻痕。

    然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他的脸,”你真好。”

    旋即抱住他的脖子,兜不住得眼泪还是落进了他的后颈上,最后克制不住整个身体挂在他身上发抖,微微的啜泣起来。

    姜照像是哄孩子那样拍着她的背,不发一言。

    她哭完了,姜照也没多问,帮她收拾书包送她到寝室楼下,一切都那么自然顺利……就像她没哭,她的亲妈何若元也从未出现过。

    这个学期邬诗妍特别着急回家,连复习都心不在焉。

    考完试订车票。

    姜照还是送她去火车站,临走前,抱着她说下学期找个机会要带她旅游。

    这个事儿她一直都很期待。

    与他勾着手指说一言为定,拿着大包小卷进了检票口消失在人群中。

    邬诗妍除了学习外还是会去修车厂帮忙,也去医院看了郝秋妈妈。

    郝秋妈妈认识她,也特别喜欢她。

    阿姨的精神状态不错,邬诗妍在旁边给她剥桔子。

    ”阿姨,你觉得感觉怎么样。”

    ”妍妍,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哪来的钱?”

    邬诗妍剥橘子的手一顿。

    ”就那么有的呗。”

    郝秋妈妈泪眼朦胧。

    邬诗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那时候已经受不了邬杰虐待,搬到郝秋家彻底同居。

    郝秋说他妈妈在外地打工,一年只回来几次,让她放心住着。

    有一天他妈妈忽然回来看望郝秋,邬诗妍听到开锁声吓了一跳,弹簧似的从床上蹦起来。

    以她过去的经验,她逃不了一顿责骂,搞不好还会被打。

    但郝秋妈妈没说什么,只问是不是同学,然后嘱咐郝秋注意分寸,好好照顾。

    邬诗妍欺软怕硬,看他妈妈朴实没脾气,便得寸进尺,没大没小的玩笑,”阿姨,我们可不是普通同学。”

    ”那是什么,郝秋捡的妹妹?”

    ”幺儿。”

    ”那你太漂亮了,小秋配不上,你们还小,就先当妹妹吧,这样,我也把你当女儿。”

    邬诗妍记得那天她做了两碗鸡蛋面,做一锅,分了两份儿,就像给两个亲生孩子一样。

    郝秋妈妈现在坐在病床,挂着输液,虽然面黄肌瘦,老了许多,但仍然有精神,嘴唇哆嗦,骂道,”你可别学坏!”

    她打邬诗妍力气不大,倒是先把自己打哭了。

    ”去,去我包里把那张工商卡拿出来,里面有十二万,本来留着还债的,你去先还给他们,不管你是跟谁要的还是借的骗的,都还回去!”

    邬诗妍不肯走。

    ”我借的,我自己还,不要你的钱。”

    她还是怕撕扯来去,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一个剥了皮的橘子放在床头桌。

    还有一个坏消息。

    郝秋爸爸狱中打架,挺出息,把对方腿都打折了。

    原本还有两年半的刑期,又拖了一年五个月。

    郝秋从没哭过,得知这个消息,淡定的挂了电话,回头给她烧水煮面。

    ”你知道你哪点儿最可爱么。”

    邬诗妍穿着睡裙懒散的靠在沙发上。

    郝秋不说话。

    她自话自说,”就是天塌下来,你都能泰然自若的洗衣服做饭,下一秒宇宙大爆发,全人类毁灭,你也要坚持给汤里加一勺盐。”

    ”明知明天会死,今天日子还不过了?”郝秋淡淡的问。

    邬诗妍从沙发上跳起来,从后面搂着他的腰。

    ”姜照说要带我去旅游,让我挑个地方,你想去哪儿?”

    ”问我?”

    ”问你啊,我听你的,你想去哪儿,我帮你探探风,如果有意思,我下次给你当导游。”

    郝秋真的帮她想了个地方,”大家好像都很钟情云贵川的,要不你也去看看?”

    ”那没新意。”

    ”怎么没新意了?我们这儿是川渝,你不爱去,就去云南或者贵州吧,要不就贵州,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去侗寨瞧瞧,你不是以前特别想看鼓楼的么,去看看那儿的人和我们是不是一个活儿法。”

    邬诗妍确实对侗族文化挺有兴趣。

    以大木一株埋地,作独脚楼,高百尺,烧五色瓦覆之,望之若锦鳞矣。

    若连成片儿,想也挺壮观的。

    有了这个想法,她就把目标定在了黔东南肇兴侗寨。

    晚上把想法和姜照沟通一番,姜照那边没意见。

    邬诗妍开始幻想要穿什么衣服,到时候怎么打扮。

    ”到时候,我穿裙子怎么样。”

    她满眼期待的问郝秋。

    郝秋笑着听她侃侃而谈,去外地旅游的事项,到了这儿有点儿反驳的意思,”那到处都是树啊草啊,穿裙子不方便。”

    ”你是不放心我吧。”

    郝秋没反驳,邬诗妍却道,”郝秋,你在这担心有什么用,我们到时候是要住同一个酒店的,那你还不得醋死啊。”

    ”我没醋啊,我就是单纯觉得不方便。”

    ”行,你继续嘴硬吧。”

    郝秋继续笑,揉了把她的头。

    邬诗妍不知怎的觉得他似乎真不在乎,有点儿慌。

    ”郝秋,我会穿的特别多,真的,而且还会携带一个防狼喷雾,绝不会出轨背叛你的。”

    她不知道说给谁听,或者是不是说给自己听,举起手,义正言辞的发誓。

    郝秋打了个哈欠,”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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