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诗妍自述
前文我说我擅长勾搭男生，郝秋就是其中之一，不一样的是，郝秋是其中最傻的一个。
其他人家我也去过，女生家里留不了几天，人家父母都很宠爱女儿，我眼热，而且弄得我很尴尬像个局外人，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因为是个局外人，是个客人，所以注定是要被送走。
而反观男生家里，留倒是能留几天，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诚然，也没有白住的房子，不过两三次就要上手上脚，令我甚感烦躁，但郝秋不同，他心知肚明我的来意，只是为了借宿，顺便调调情，即便那样也十分甘愿。
我第一次注意到郝秋这么个人，是下课去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路过十二班门口，他被老师拎出来罚站，目光倔强中带着柔情，那么大的个子，看到我的瞬间，耳根子都红透了，紧接着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破了皮的帆布鞋尖儿，就像赤裸裸的暴露了最难堪的地方。
我那时候正因为借宿而一筹莫展，却仅凭这一眼，便认定，就他了。
可我不认识他，连叫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总听别人说郝秋这，郝秋那，我从不参与这种取笑别人的话题，所以对不上脸。
那会儿，我刚被倭瓜精啃了一口，为了决裂在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
伤口愈合的过程特别的疼，我却依然用那只巨疼无比的手指敲打桌面，以表自己的适闲。
适闲可以掩饰很多情绪，比如我想泡郝秋。
泡或许不太准确，是探究。
”十二班门口被罚站的人是谁。”
”郝秋啊，十二班笑料级大哥。”
”郝秋……”我这才有点儿印象，并不是有关那些笑料的印象，似乎我们之前有那么点儿若有似无的交集。
我回家飞速的翻出来一沓子情书，知道了，我知道我为什么有印象了。
我从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般都会当机立断的把里面的信纸掏出来，看都不看的扔掉，但我喜欢收集那些花里胡哨的信封。
在许多精致的信封里，只有郝秋的这份是用传统信封包装的，而且这个信封看起来还挺旧的，有点儿发潮，但很干净，一点儿都没有折损。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这个，当初就是觉得耳目一新，想有时间单独拿出来看看这里面的内容。
找到之后，我打开了。
平铺直叙四个字，我喜欢你。
字体不咋好看，但很工整，像小学生，足见他的诚意。
想起走廊对视的一瞬，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明白他的羞涩，他的局促，他的难堪。
他会把我当成什么。
起码不会动手动脚。
也不会把我当成个玩应儿，随便差使。
他会珍重我，会对我好，会把我捧上心尖尖儿。
我眼前一亮，忽然就有了方向。
——
至此，先说说我为什么要借宿吧。
我爸是自来水厂的检测员，我妈是新闻撰稿人，注意，这里说的是我亲妈。
我从小就觉得我爸配不上我妈，甚至夸张点儿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爸个子挺高，是长辈喜欢的那一挂，我姥没啥文化和眼光，看中了我爸的憨厚，我爸在普通人中是看得过去长相，五官平淡，拆开看乏善可陈，不是那种高眉深目的传统美男。
但他麦色的皮肤，略厚的嘴唇和方方圆圆的脑袋决定了他是个不是花心，会过日子的老实人没跑了。
我妈漂亮，是个冷美人儿，皮肤白净儿，柳眉杏目，顾盼生姿。最重要的是特别有飒，特别有气质，可谓是花中玫瑰，刀中屠龙，酒中伏特加，所到之处，一阵寒凉，但也不知道我姥到最后采取了怎么样的专政手段，让这位女强人屈服下来。
庆幸，我长得随我妈。
唯一一点儿可以平衡，我爸比我妈小四岁，但可惜，人无法一直年轻，所以这个不算什么优点。
由于父母工作性质的缘故，没什么时间恋爱，家里逼得又紧。相亲结束，一个月闪婚，婚后我妈先出轨，我爸紧随其后，就像月老倒时差，临时搭错了红线。
这个闹剧似的婚姻持续到了第四年，完全没有强撑下去的必要，便彻底宣告结束。
我跟着爸爸，爸爸隔年娶了后妈。
这个后娘没有像电视剧那样虐待养女，我的日子也没有像童谣里小白菜地里黄描述的那么凄惨。
只是我狂傲的要命，不可能巴结这个后妈，而后妈自然也不欠我什么，所以相处了几年，都和陌生人一样，还是阿姨好，阿姨再见。
小时候，阿姨和爸爸在家里行夫妻之事。
我撞上了这一幕，不明白是在做什么，但看着嘴对嘴亲的腻乎，一气之下将手里的洋娃娃砸到了后妈的额头，换的爸爸一个响亮的耳光，自那以后我和亲爸也没什么往来了。
有些时候，其实冷暴力也是虐待的一种，尤其在新弟弟出生的那一天，众人欢呼的产房外，我头一遭觉得浑身发冷，血液倒灌。
我觉得我彻底成了父母不愿提起的一个耻辱，一个无家可归的局外人，一段孽缘结下的孽种，一个被全世界孤立的可怜虫。
于是六岁那年，我一个人十分霸气的头也不回的从医院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兜兜转转，凭着一腔热血和骨气。
可在这世上热血和骨气并不值钱，结局是，我被命运上了一课，在垃圾桶边过了一夜。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我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送去了警察局。
打过电话，爸爸很快就来，想抬手再打我一顿，年纪轻轻的小警察打断，”怎么看孩子的。”
最后那些火气只好咽下去，变成一句极其冷淡的话，”你能不能少让我操点儿心，现在所有人都没空搭理你。”
原来一个晚上都没人找过我。
那时候深秋的天，一晚上下来我发了烧，自己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去药店买了一盒退烧药。
父爱在于邬杰总是会给我一个月十元的零花钱，我零零碎碎攒了不少，而经历了上次的教训，大部分都留着买药，这个是最实际的。
不是家里不囤药，而是药放在付阿姨那一屋，我不想进去，不想再撞上他俩亲热的一幕，不想再讨打。
我不是没看过大人们亲热画面。
第一次给我这个冲击力的是我妈。
小的时候，也就是在生命的记忆之初，我妈比我爸管我。
我妈经常来幼儿园接我回家。
有回她身边儿跟着一个人一辆车。
早忘了什么牌子，但很大，很宽，开起来很稳，里面设备齐全可以放歌，可以调节冷热。
我觉得大概是上百万，我那时候对钱没有概念，也不觉得有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我只坐过一次这辆车，我也只见过一次这个顾叔叔。
因为这天我浪费粮食被留堂教育。
我负责清扫了教室地面，又擦又抹，不过才三四岁，做的不利索，那个更年期的老师就又把我一顿好骂。
就这样熬到了挺晚，我妈应该是回家找过我，但没找到，我猜我爸这会儿应该烂醉如泥，我猜他们一定还因我吵了一架。
我妈急着找我，才让这位顾叔叔开车赶过来，为的是快点儿带我回家。
我一直觉得我妈其实挺爱我的。
至少她那天抱着我的怀抱特别温暖。
我在车上睡了，半睡半醒。
听见前头的叔叔和妈妈一直讨论什么时候离婚的事儿。
我完全不懂，谁要离婚，离婚代表什么。
那个顾叔叔长得很英俊，我现在还依稀记得。
他和妈妈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剑眉星目，皮肤透白，轮廓锋利，气度不凡。
我从不相信这类人会有失败，即便失败也会轻飘飘的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或者用财力物力摆平。
我看到姜照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他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别人也没什么资格点评他们，他们有资格傲气。
那天在车里我看到了妈妈和顾叔叔在前排接吻。
因为睡得糊涂，我不确定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但第二天到了学校，有一个同样昨晚留班的一个小孩儿看见了。
妍妍，你爸爸好帅。
像电影明星一样。
你家的大跑车真的超酷。
我特别尴尬的挥了挥手。
不是，不是我爸。
咦，那你妈妈为什么和那个男人亲嘴儿。
原来不是错觉，他们在等到我出校门之前，也亲过。
我一时语塞。
你大概是看错了，那个人也不是我妈。
不可能！
众说纷纭，乱七八糟。
我无可辩解。
后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的传开了，说邬诗妍的妈妈和外头的男人亲嘴儿。
估计是跟家里的大人也提过这茬儿，大人教他们这行为叫破鞋。
他们听的一知半解，不知道这破鞋是该叫我妈还是叫我。
反正，这称号就这么童言无忌的传开了，以后班里讨论我和我妈的代号就是破鞋。
我因为这事儿和他们打过一架，输得挺惨。
这年年末，这个电影明星一样华丽帅气的顾叔叔就把我妈带走了。
我妈因为那个男人，彻底撇了我，消失不见。
我承认我和曲骁交往的时候只想要钱。
而姜照，他的气质像雪，冷冽疏离，一尘不染。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矜贵从容，全来自于物质基础上的傲慢。
那种目中无人的，只有有钱人才配有，才能有的，无视一切的傲慢。
他们这种人有资格强取豪夺，永远不需要卑躬屈膝，因此傲得起。
傲慢是种富贵病，穷人才傲慢不起来。
这点儿如霜似雪一般的疏离感，极像妈妈的情人。
所以和姜照在一起，一个邪恶的计划就冒出了头。
这是一个我为他精心定制的附加计划。
我很扭曲，我想接近他，勾引他，然后甩了他。给他纯白无瑕的人生之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从来都不想隐瞒郝秋的存在，甚至我会在某一天为了踹开姜照主动暴露郝秋的存在，我的一整个高中生涯为的就是那天，我试想像他们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被绿了被渣了会怎样。
所以，虽然姜照随时可以给我一百万，但我仍想一拖再拖。
在他问我，我家”欠”多少债的时候，我没回答。
话说回来，我和郝秋怎么开始的。
其实一开始非常令我苦恼。
这厮压根就不肯主动。
我那时候人小，脸皮儿也薄。
我俩僵持了很久，久到老天看不过去，勾勾手指，白送了我们一个机会。
冰冷的雨柱时粗时细，打在身上像是高压枪，我手里的伞坏了，绣得撑不起来，刚打开一点儿就跟个破树叶子似的，哗啦响。
这种情况下可解决的方法很多，一来用手机网约车，可惜我没有手机，二来借个电话来联系父母，可惜，我没父母，所以只能等着，把书包高高的举过头顶，样子像是罚站，很滑稽。
直到身边儿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直着胳膊把手里的伞递到我面前。
然后一个人在雨中站着。
我把他拽到身前，虽然学校已经封校，但我这个位置至少有个小瓦檐儿，能挡点儿是点儿。
他被我拽的一愣。
把伞塞到了我的手里。
”给你。”
给我?那他怎么回去。
雨大了，大得头顶瓦檐毛用没有，我被浇的睁不开眼，却还是没接过雨伞。
隔着雨幕我看向他的脸。
这脸长得很潦草，发型粗糙，跟狗咬的似的。
小说终归是小说，现实里遇不到王子，救赎我的人像个乞丐。
但我对他印象好，我觉得郝秋至少在我这儿可以封一个丐帮老大。
不为别的，只为我想当丐帮老板娘，所以给他这混蛋在心里头加加分。
我不知道这样抱着书包和他对视了多久。
酝酿着心底无数次想要出口的话。
”郝秋，我可以跟你回家么。”
雨大得把我的声音都堙灭了，我的嘴被雨冲的黏黏糊糊。
可我确定他能听见。
前文我说我擅长勾搭男生，郝秋就是其中之一，不一样的是，郝秋是其中最傻的一个。
其他人家我也去过，女生家里留不了几天，人家父母都很宠爱女儿，我眼热，而且弄得我很尴尬像个局外人，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因为是个局外人，是个客人，所以注定是要被送走。
而反观男生家里，留倒是能留几天，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诚然，也没有白住的房子，不过两三次就要上手上脚，令我甚感烦躁，但郝秋不同，他心知肚明我的来意，只是为了借宿，顺便调调情，即便那样也十分甘愿。
我第一次注意到郝秋这么个人，是下课去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路过十二班门口，他被老师拎出来罚站，目光倔强中带着柔情，那么大的个子，看到我的瞬间，耳根子都红透了，紧接着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破了皮的帆布鞋尖儿，就像赤裸裸的暴露了最难堪的地方。
我那时候正因为借宿而一筹莫展，却仅凭这一眼，便认定，就他了。
可我不认识他，连叫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总听别人说郝秋这，郝秋那，我从不参与这种取笑别人的话题，所以对不上脸。
那会儿，我刚被倭瓜精啃了一口，为了决裂在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
伤口愈合的过程特别的疼，我却依然用那只巨疼无比的手指敲打桌面，以表自己的适闲。
适闲可以掩饰很多情绪，比如我想泡郝秋。
泡或许不太准确，是探究。
”十二班门口被罚站的人是谁。”
”郝秋啊，十二班笑料级大哥。”
”郝秋……”我这才有点儿印象，并不是有关那些笑料的印象，似乎我们之前有那么点儿若有似无的交集。
我回家飞速的翻出来一沓子情书，知道了，我知道我为什么有印象了。
我从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般都会当机立断的把里面的信纸掏出来，看都不看的扔掉，但我喜欢收集那些花里胡哨的信封。
在许多精致的信封里，只有郝秋的这份是用传统信封包装的，而且这个信封看起来还挺旧的，有点儿发潮，但很干净，一点儿都没有折损。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这个，当初就是觉得耳目一新，想有时间单独拿出来看看这里面的内容。
找到之后，我打开了。
平铺直叙四个字，我喜欢你。
字体不咋好看，但很工整，像小学生，足见他的诚意。
想起走廊对视的一瞬，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明白他的羞涩，他的局促，他的难堪。
他会把我当成什么。
起码不会动手动脚。
也不会把我当成个玩应儿，随便差使。
他会珍重我，会对我好，会把我捧上心尖尖儿。
我眼前一亮，忽然就有了方向。
——
至此，先说说我为什么要借宿吧。
我爸是自来水厂的检测员，我妈是新闻撰稿人，注意，这里说的是我亲妈。
我从小就觉得我爸配不上我妈，甚至夸张点儿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爸个子挺高，是长辈喜欢的那一挂，我姥没啥文化和眼光，看中了我爸的憨厚，我爸在普通人中是看得过去长相，五官平淡，拆开看乏善可陈，不是那种高眉深目的传统美男。
但他麦色的皮肤，略厚的嘴唇和方方圆圆的脑袋决定了他是个不是花心，会过日子的老实人没跑了。
我妈漂亮，是个冷美人儿，皮肤白净儿，柳眉杏目，顾盼生姿。最重要的是特别有飒，特别有气质，可谓是花中玫瑰，刀中屠龙，酒中伏特加，所到之处，一阵寒凉，但也不知道我姥到最后采取了怎么样的专政手段，让这位女强人屈服下来。
庆幸，我长得随我妈。
唯一一点儿可以平衡，我爸比我妈小四岁，但可惜，人无法一直年轻，所以这个不算什么优点。
由于父母工作性质的缘故，没什么时间恋爱，家里逼得又紧。相亲结束，一个月闪婚，婚后我妈先出轨，我爸紧随其后，就像月老倒时差，临时搭错了红线。
这个闹剧似的婚姻持续到了第四年，完全没有强撑下去的必要，便彻底宣告结束。
我跟着爸爸，爸爸隔年娶了后妈。
这个后娘没有像电视剧那样虐待养女，我的日子也没有像童谣里小白菜地里黄描述的那么凄惨。
只是我狂傲的要命，不可能巴结这个后妈，而后妈自然也不欠我什么，所以相处了几年，都和陌生人一样，还是阿姨好，阿姨再见。
小时候，阿姨和爸爸在家里行夫妻之事。
我撞上了这一幕，不明白是在做什么，但看着嘴对嘴亲的腻乎，一气之下将手里的洋娃娃砸到了后妈的额头，换的爸爸一个响亮的耳光，自那以后我和亲爸也没什么往来了。
有些时候，其实冷暴力也是虐待的一种，尤其在新弟弟出生的那一天，众人欢呼的产房外，我头一遭觉得浑身发冷，血液倒灌。
我觉得我彻底成了父母不愿提起的一个耻辱，一个无家可归的局外人，一段孽缘结下的孽种，一个被全世界孤立的可怜虫。
于是六岁那年，我一个人十分霸气的头也不回的从医院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兜兜转转，凭着一腔热血和骨气。
可在这世上热血和骨气并不值钱，结局是，我被命运上了一课，在垃圾桶边过了一夜。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我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送去了警察局。
打过电话，爸爸很快就来，想抬手再打我一顿，年纪轻轻的小警察打断，”怎么看孩子的。”
最后那些火气只好咽下去，变成一句极其冷淡的话，”你能不能少让我操点儿心，现在所有人都没空搭理你。”
原来一个晚上都没人找过我。
那时候深秋的天，一晚上下来我发了烧，自己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去药店买了一盒退烧药。
父爱在于邬杰总是会给我一个月十元的零花钱，我零零碎碎攒了不少，而经历了上次的教训，大部分都留着买药，这个是最实际的。
不是家里不囤药，而是药放在付阿姨那一屋，我不想进去，不想再撞上他俩亲热的一幕，不想再讨打。
我不是没看过大人们亲热画面。
第一次给我这个冲击力的是我妈。
小的时候，也就是在生命的记忆之初，我妈比我爸管我。
我妈经常来幼儿园接我回家。
有回她身边儿跟着一个人一辆车。
早忘了什么牌子，但很大，很宽，开起来很稳，里面设备齐全可以放歌，可以调节冷热。
我觉得大概是上百万，我那时候对钱没有概念，也不觉得有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我只坐过一次这辆车，我也只见过一次这个顾叔叔。
因为这天我浪费粮食被留堂教育。
我负责清扫了教室地面，又擦又抹，不过才三四岁，做的不利索，那个更年期的老师就又把我一顿好骂。
就这样熬到了挺晚，我妈应该是回家找过我，但没找到，我猜我爸这会儿应该烂醉如泥，我猜他们一定还因我吵了一架。
我妈急着找我，才让这位顾叔叔开车赶过来，为的是快点儿带我回家。
我一直觉得我妈其实挺爱我的。
至少她那天抱着我的怀抱特别温暖。
我在车上睡了，半睡半醒。
听见前头的叔叔和妈妈一直讨论什么时候离婚的事儿。
我完全不懂，谁要离婚，离婚代表什么。
那个顾叔叔长得很英俊，我现在还依稀记得。
他和妈妈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剑眉星目，皮肤透白，轮廓锋利，气度不凡。
我从不相信这类人会有失败，即便失败也会轻飘飘的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或者用财力物力摆平。
我看到姜照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他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别人也没什么资格点评他们，他们有资格傲气。
那天在车里我看到了妈妈和顾叔叔在前排接吻。
因为睡得糊涂，我不确定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但第二天到了学校，有一个同样昨晚留班的一个小孩儿看见了。
妍妍，你爸爸好帅。
像电影明星一样。
你家的大跑车真的超酷。
我特别尴尬的挥了挥手。
不是，不是我爸。
咦，那你妈妈为什么和那个男人亲嘴儿。
原来不是错觉，他们在等到我出校门之前，也亲过。
我一时语塞。
你大概是看错了，那个人也不是我妈。
不可能！
众说纷纭，乱七八糟。
我无可辩解。
后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的传开了，说邬诗妍的妈妈和外头的男人亲嘴儿。
估计是跟家里的大人也提过这茬儿，大人教他们这行为叫破鞋。
他们听的一知半解，不知道这破鞋是该叫我妈还是叫我。
反正，这称号就这么童言无忌的传开了，以后班里讨论我和我妈的代号就是破鞋。
我因为这事儿和他们打过一架，输得挺惨。
这年年末，这个电影明星一样华丽帅气的顾叔叔就把我妈带走了。
我妈因为那个男人，彻底撇了我，消失不见。
我承认我和曲骁交往的时候只想要钱。
而姜照，他的气质像雪，冷冽疏离，一尘不染。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矜贵从容，全来自于物质基础上的傲慢。
那种目中无人的，只有有钱人才配有，才能有的，无视一切的傲慢。
他们这种人有资格强取豪夺，永远不需要卑躬屈膝，因此傲得起。
傲慢是种富贵病，穷人才傲慢不起来。
这点儿如霜似雪一般的疏离感，极像妈妈的情人。
所以和姜照在一起，一个邪恶的计划就冒出了头。
这是一个我为他精心定制的附加计划。
我很扭曲，我想接近他，勾引他，然后甩了他。给他纯白无瑕的人生之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从来都不想隐瞒郝秋的存在，甚至我会在某一天为了踹开姜照主动暴露郝秋的存在，我的一整个高中生涯为的就是那天，我试想像他们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被绿了被渣了会怎样。
所以，虽然姜照随时可以给我一百万，但我仍想一拖再拖。
在他问我，我家”欠”多少债的时候，我没回答。
话说回来，我和郝秋怎么开始的。
其实一开始非常令我苦恼。
这厮压根就不肯主动。
我那时候人小，脸皮儿也薄。
我俩僵持了很久，久到老天看不过去，勾勾手指，白送了我们一个机会。
冰冷的雨柱时粗时细，打在身上像是高压枪，我手里的伞坏了，绣得撑不起来，刚打开一点儿就跟个破树叶子似的，哗啦响。
这种情况下可解决的方法很多，一来用手机网约车，可惜我没有手机，二来借个电话来联系父母，可惜，我没父母，所以只能等着，把书包高高的举过头顶，样子像是罚站，很滑稽。
直到身边儿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直着胳膊把手里的伞递到我面前。
然后一个人在雨中站着。
我把他拽到身前，虽然学校已经封校，但我这个位置至少有个小瓦檐儿，能挡点儿是点儿。
他被我拽的一愣。
把伞塞到了我的手里。
”给你。”
给我?那他怎么回去。
雨大了，大得头顶瓦檐毛用没有，我被浇的睁不开眼，却还是没接过雨伞。
隔着雨幕我看向他的脸。
这脸长得很潦草，发型粗糙，跟狗咬的似的。
小说终归是小说，现实里遇不到王子，救赎我的人像个乞丐。
但我对他印象好，我觉得郝秋至少在我这儿可以封一个丐帮老大。
不为别的，只为我想当丐帮老板娘，所以给他这混蛋在心里头加加分。
我不知道这样抱着书包和他对视了多久。
酝酿着心底无数次想要出口的话。
”郝秋，我可以跟你回家么。”
雨大得把我的声音都堙灭了，我的嘴被雨冲的黏黏糊糊。
可我确定他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