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宇前日已带领使节团回往漠北,想来暂时不会出什么岔子了。但此事牵涉颇多,我们还需多提防些。”秦初神情肃然,对林默言说道。

    “听闻近来漠北与黎国又生战事,若真让他们赢了,于西启而言,只恐不利。”林默言说道:“但两国交战,暂时还未牵扯到我们的利益。现在就撕破脸面,也没有好处。我们还是不要急着站队,要不要出手,还需静观其变。”

    秦初笑道:“这也是我的想法,我虽有意与黎国结盟,但战争此等劳民伤财的大事,的确需要多加考量。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只需独善其身即可。“

    林默言托着腮微微歪头看向他,直言不讳道:“说起来,人人都想做这天下共主,将各国领地收入囊中。那秦初你呢?你就没有这个想法吗?”

    秦初倒也没有过多犹豫,回答道:“数百年以来,想要攻破黎国的先辈不是没有。可下场又是什么呢?不仅劳民伤财致使西启民不聊生,还差点让蛮夷之族坐收渔翁之利,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所以,我的志向并不在此。我只想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为黎民,为社稷。”

    林默言笑道:“我倒觉得你的志向是好的。西启的局势近几年才刚稳定下来,也不宜以扩张为由对外征战了。”

    “且先不说这些了。关于芜山官银一案,国师那边似乎有了新的动向。”秦初说道。

    听他又提起容玦,林默言微微垂首思考。此人刚入朝堂一年左右,便搅起了一番腥风血雨。林默言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位国师,不禁有点好奇这会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范崇那里,还是没有问出什么吗?”林默言问道。

    秦初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各种刑罚都已使过了,但始终撬不开他的嘴。”

    林默言咂舌道:“看不出来啊,竟还是个硬骨头。我先前还以为,是个贪生怕死的。”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范崇这条线索,恐怕就此断掉了。容玦的行踪不定,我们还需盯紧些。”秦初说道。

    “许州芜山那边,还需要我去看看吗?”林默言问道。

    “暂时不用。至于容玦那边,我也已派人盯着了。”秦初说道。

    随后,他又想起了另外一茬,抬头看向林默言,对她说道:“言儿,还有一事。近来林丞相忙于朝政过于操劳,我怕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你要多加规劝些。”

    对于父亲的身体,林默言亦是万般担心却也万般无奈。父亲向来心系朝堂心系百姓,这么多年以来,林默言觉得他除了朝政外似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别的事要做。

    林默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劝他的。”

    行至京城外,已差不多赶了两三天的路程。沿途之中,林默语稍作歇息。除了必要的时候,她也鲜少会出京城。上一次去幽州的顾家旧居,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再次踏上前往幽州的路,林默语的心情十分复杂,幼时与母亲一同前往幽州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那时的岁月宁静而美好,春花秋月,四季更迭,平淡却又快乐。至少,那时母亲还在她们身边。

    看着眼前的道路,林默语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出发时前来送她们的父亲和姐姐,到达顾家后热情迎接的各位舅舅……

    脑海中记忆翻涌,当年的一幕幕再度明晰,最终却定格在了顾家满门被屠,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的画面。惊雷炸响间,母亲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那幅画面已深深刻入了幼时林默语的脑海之中,时至今日,再度回忆起那血腥的场面依旧毛骨悚然。

    林默语猛然惊醒,努力将母亲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脸庞甩出脑海。片刻的恍惚间,心跳和呼吸已然凌乱。看来无论过了多久,再度回想到那时的场景仍会触目惊心。

    逗留已久,到了继续赶路的时候了。再过几天,就能抵达幽州。林默语收回思绪,努力平复着凌乱的心跳,将目光从那触景生情的地方移开。

    林默语转身,刚准备向前迈步,一黑衣人趁着她边走神边转身时的空当对着她的后颈重重一击。林默语来不及躲闪,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已失去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林默语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模糊,林默语正想起身,却惊觉自己的手脚已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她处事向来冷静,面对此等情形,虽是头晕眼花疲惫不堪,却也尽快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人绑架了。

    眼前的场景逐渐聚焦,林默语抬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较为狭小的空间里。同时她的周身感受到了细微的摇晃,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一旁的帘角,外面的景色从她的眼前疾驰而过。现在她可以确定,自己此时正身处于一辆马车之上。

    “醒了?”身后传来了一道颇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林默语猛地回头,眼前赫然是拓跋宇的那张脸。一时之间,林默语顿觉指尖冰凉。若她记的没错,拓跋宇早在她出发的前几日就已经走了,为何会突然出现,还绑了她?

    “你……”林默语开口,这才确切的体会到此刻的自己有多虚弱,想来是拓跋宇动了什么手脚,让她应该足足昏睡了好几天。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偏离西启的方向很远了,且距离漠北越来越近。

    林默语没有力气再开口,恶狠狠的看向他。若眼神能杀死一个人,那此刻她恐怕早已将拓跋宇碎尸万段。

    “好久不见了,小美人。”拓跋宇却镇定自若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笑道:“我说过,你一定会跟我走的。你说,这算不算言出必行呢?”

    “你无耻!”林默语愤然道。但此刻的她毫无力气,气息绵软,气若游丝,丝毫没有威慑力。拓跋宇看着奋力挣扎的她,眼底的玩味更甚。

    “不必如此,你也应该清楚,挣扎是没有用的。不如心平气和一点,乖乖跟我回漠北吧。”拓跋宇说道。

    “你疯了?西启早已明令拒婚,没有将我许配给你。你如此贸然将我掳走,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就不怕西启与漠北之间因此事翻脸吗?”林默语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这段话完整说出,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

    林默语乃丞相林瞻远之女,身份异常尊贵,甚至高于朝中的众多公主。她若是出事,两国关系必定恶化。拓跋宇不会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

    谁知拓跋宇却轻蔑一笑,幽幽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此去西启,是为建交吧?看来林小姐也不过如此嘛,没有传闻中那般冰雪聪明。”

    林默语当然知道他不会与西启交好,只是未料到他竟如此这般不管不顾,公然与西启撕破脸面。

    “你这个疯子……”林默语咬着牙,喃喃道。

    “那又如何?我只需不择手段得到我想要的。”拓跋宇挑起她的脸凝视片刻,笑道:“这张脸,不论怎么看,都美不胜收。”

    林默语厌恶地别开脸,却见拓跋宇拍了拍手,命人呈上来一碗看着状似粥的东西。随后对林默语说道:“你已经许久未吃东西了,喝了它。”

    说着,拓跋宇便将那碗粥送到林默语的嘴边,林默语却依旧厌恶地别开脸,只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侧脸。

    “怎么?害怕我给你下毒?”拓跋宇笑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想。我若是想让你死,早在很久之前你便活不成了。”

    “拿开。“林默语冷冷道。她此刻虽然饥肠辘辘,却也不想碰拓跋宇的东西。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直接饿死自己吧?”拓跋宇轻挑的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在欣赏着一个甚是满意的猎物。

    林默语不屑一顾道:“是又怎样?总比被你带去漠北折辱要好得多。”

    话音未落,拓跋宇强行挑起了她的下巴,强硬的掰开她的唇齿,将那碗粥硬生生从她的嘴里灌了下去。

    林默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弄得够呛,粥强行灌入了她的喉咙,使得她难受不堪,猛烈地咳嗽了好几下。

    拓跋宇看着眼前连连咳嗽的林默语,故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意味深长道:“何必寻死觅活呢?要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

    林默语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四肢被牢牢捆着动弹不得,只得怒目而视着拓跋宇。

    “去了漠北之后,我定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希望你乖乖听话,个中道理,你应当明白的。你自己再好好考虑清楚吧。”拓跋宇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林默语一人在马车里凌乱。

    林默语极力压下自己想要呕吐的不适感,靠在车壁上微微仰起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已恢复了些精力,开始思考对策。

    她现在的处境,可谓是苦不堪言。若是到了漠北,将会更加艰难。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蛮夷之地,定会是如履薄冰腹背受敌。更要命的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去了幽州,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时恐怕她已抵达漠北了。

    但她坚信,父亲和姐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的。只要她将这段时间坚持下来,坚持到他们发现不对劲,一切就还有希望。

    虽是这样想着,林默语心中的崩溃却还是几近溢出。她重重的垂下头,将自己缩成一团,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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