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吃饭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不良用餐习惯。
但顾承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黎等，怎么看都不顺眼。虽说男孩也未必会在意顾承的看法，但是有了苏遇这一层关系，顾承总觉得自己作为苏遇的前任，能对这位“现任”发表一些建议。
最重要的是，男孩手上的那块腕表实在是价值不菲，品牌名称还格外有寓意，叫“爱彼”。两人大学热恋时期，私下将这个品牌名赋予“热爱彼此”的寓意，是当年心照不宣送给彼此的一周年定情信物。
现在这个特殊的定情礼物被送给了“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下一任，即使男孩带着的，不是那个时候两人互送的那个系列，但也确实是这个品牌没错。
若不是这么多年闯荡社会的经验和待人处事的涵养撑着，顾承在认出那个腕表的那一刻，只怕会忍不住将桌子掀翻。
他才不会承认，男孩的体型也是他能保持理智的原因之一。
“看你这样，想必身上的穿的戴的，都是遇遇付钱吧？”只怕是好东西带手上都不识货。
黎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嚼完嘴里的食物，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慢慢点头，甚至不屑于动用自己的声带。
“也不知道遇遇为什么会看上你，”顾承对于黎等的回应没有太大的反映，而是接着毫无顾忌的抒发心里的恶意。
有时候，毫不在意对方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丑恶的一面，也是一种傲慢。或是觉得对于对方将要产生的负面情绪，自己丝毫不用负责；又或是觉得对方不可能有胆量做出回击，就算反击也不足以伤害到自己。
黎等也没打算回对面的男人的垃圾话，在他看来，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比自己多活的这些年似乎只长了年龄，心智上幼稚得一塌糊涂。
见这些简单的挑衅没有办法激怒男孩，顾承直接开始今晚的“正餐”。
“我调查了你，”男人开口说到，“我这样的人，查你这样的人，轻而易举。”
成功让男孩停止了这一刻的咀嚼。
“你高中毕业，今年年初从T市到S市来打工，之前是干工地的，现在没有工作，被苏遇包养。没错吧。”顾承的话语里，满是高高在上的笃定。
男孩终于停下进食，正眼看向自己，这让憋了一个晚上气的顾承舒坦了很多。
“苏遇是什么家世，就算她没和你说过，你也能感受得出来，你觉得自己配的上吗？”
“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了算。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无聊！”
“急了？我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顾承发出一声哼笑，“你知道我和遇遇的关系吗？”
“不就是一个前男友吗？”黎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单是前男友，还是未婚夫哦。”
“未婚夫？”男孩没想过他们经常曾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几个小时前，聚会上的催婚话题他还记得清楚，心里突然一沉。
不过那又如何，他才是现在站在苏遇身边的人。男孩说：“未婚夫又怎么样，那也是，前！未婚夫。”
“真是天真可爱！”顾承突然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轻蔑的眼神由上至下地审视男孩，“小朋友，你今年21岁，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相差8岁，半轮多呢，四舍五入，都能算差10岁了吧？”
黎等抿了抿唇，筷子将餐盘上的又柴又干的牛肉戳了个稀碎。
“十年。你还在上小学，我和遇遇就已经在一起了，你懂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吗？小屁孩？”
“别叫我小屁孩！”筷子用力地戳在餐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终于刺痛了男孩的神经，顾承很得意，继续说着：“我和苏遇，有差不多的成长背景，重合的大学经历，还有共同的青春回忆，你有什么？不过是一些转瞬即逝的外貌条件罢了。你对她，除了情绪价值，什么都给不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和她，是共同创业过的战友，是青春年少的相互见证，也会是未来相互托举的人，你未来，能给她带来什么？”
“哦！对了，她是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的董事长，她也没和你说过吧？”顾承见男孩呆愣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而我，就是这家公司的总裁。董事，你或许不知道是什么，总裁这个职务，你总该听说过的。”
打着男孩不知道信息差，赋予自己准上市公司总裁的身份，让顾承更加志得意满，脸上的飞扬将他的五官往斜上方拉扯，将原有的英气打撒，重新拼凑成不伦不类的邪气。
这样的自己，只有苏遇配得上。
“我不知道苏遇和你是怎么碰上的，也不在意遇遇离开我的这些年在做些什么，但是，她从未卸任本公司的董事一职，这是事实。她迟早要回来的，回到我身边，你懂吗？”
顾承将打印出来的“黎等调查资料”，越过桌子上的食物，放到男孩的餐盘边上。那上面，甚至印着黎等的证件照，是高考的时候拍的那一张，还清楚地记录着黎等的出生年月、籍贯、民族、学历……
在纸张左上角的黑白寸照，和高考准考证上的一模一样。
看着那上面模糊的脸，黎等突然想起拍照片的时候的情形——
整个年级的人，按班级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排着队。走廊的尽头挂了一个蓝色的背景布，布前放了一个不知道是从哪个班里拿出来的学生椅。同班同学都小声地讨论着轮到自己还要多长时间，能不能把整堂物理小测躲掉。
那时的男孩，刚继承了父母给他留下来的微薄遗产，像一个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孤魂，每天浑浑噩噩的，本来就少言少语的人变得更加孤僻。周围的话语对男孩来说，都像是装在一个个泡泡里，勉强听得真切，但是又隔了很远。
那个时候的男孩，连戳泡泡玩的心力都没有。
轮到他好像没用多久。他坐下，摄影师拍照，他站起来。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
不知过了多少天，同学们统一拿到了第一张正式录入学信网的照片实体。一个个单独用纸包着的，写着名字，他也没打开看。
第一次看到照片，就是印在准考证上的黑白版。黑色的油墨根本拉不开对比度，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人的五官……
“我和苏遇才是同类，你明白吗？” 男人的话语打断男孩的回想。
黎等依旧保持缄默，像是没听见顾承的话，他伸手将那份调查资料拿到手里，指尖正好触碰到那张灰色的脸。
男孩试图提起这些纸张，却发现没办法拿稳它。
纸张卡在祖母绿的玉石边缘，是苏遇的今天为他挑选的配饰；再往下，手腕上的夜蓝色格纹表盘、银色的履带，是苏遇买给他的腕表；覆盖在表盘边缘的袖口，镶着定制袖扣、人工缝制的扣眼，是苏遇给他买的大衣。
在这些价值非凡的装饰之间，他长时间没有晒太阳而日渐白皙的手藏在其中，也许是冻着了，肤色格外的白，上面的纹路也比往日明显了很多。仅仅半年的体力劳作，手掌多了很多消不下去的细密纹路。
村子里的老人说，掌纹多的人，日子过得总是苦些。黎等以前从不信这些，只当是耳旁风。
手上的那一份调查资料，和他当初在苏遇电脑里制作的那份半途而废的简历重合，又和苏遇、姜摇对话里的那一个压缩的“背调文件”重合。
大冬天的，餐厅里还开着中央空调，吹动少年额间的碎发，带来些许痒意。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吹的是暖风，只是他皮肤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汗水不断蒸发汲取他的体温，让他错怪了暖风。
——“我和苏遇才是同类，你明白吗？”
男孩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用筷子将餐盘上散开的碎牛肉拢到叉子上，张开嘴把这一口牛肉放进嘴里，张嘴的间隙长长地呼出一口断续的气。
黎等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忽又觉得有点没有味道，挖了一大勺那个不知名的浅绿色酱汁送进嘴里。
不搭。
那个酱汁是清甜口的果酱，是黎等没吃过的一种水果，在嘴里和醇厚的酱香打架；绵密的果肉口感和干柴的牛肉口感相悖，恶心得男孩嘴里迅速分泌唾液，将这一口不伦不类地混搭和成一口汤。
他终究是咽了下去。
黎等又喝了一口水，说到：“你不尊重她，不尊重姐……遇遇。”
顾承没明白，男孩的这一句话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黎等：“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离开遇遇。但是，你没有这个胆量和她直接谈，对她的选择也没有足够尊重，只会私下找我。你也是个垃圾。”
餐桌上猛地发出多个餐盘相碰的噪音。
不过男人“忍住”了——男孩的眼睛亮得可怕，仅一个对视，他就败下阵来。
过了一会儿，顾承将自己的领带松了松，把餐盘重新扶正，咬肌不断鼓动。他拿起那个装着白开水的香槟杯，浅酌一口。
“若苏遇的选择是你，我也没必要尊重吧。你在她身边，又能待多久？‘以色侍人’，高中应该学过这个词吧？”
男孩又开始吃东西，没有回他的话。顾承没什么胃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喝水，时不时晃动那个窄口高脚杯。
黎等的下一句话，差点让顾承将水喷出来：
“你开出你的价码吧。让我离开苏遇，你给多少钱？”
顾承仔细地端详面前的少年，对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闪躲——
果然是心术不正的捞男，养不熟的金丝雀！
顾承心里一边唾弃着，一边又觉得男孩说话直接，不绕弯子，省了他好多口舌。
他可不想见到男孩说“我们的爱情千金难换”的这种戏剧场面，现实些，干脆点，也挺好。
一张银行卡贴着桌面移过来，上面的写着密码——是苏遇的生日。
“这里面是30万，买断你和苏遇三个月的感情，不少了吧。”
“不够，我要三百万。”
顾承一惊：“你倒是挺敢开口啊，不怕我将你说的话都告诉苏遇吗？”
以前那些俗套爱情故事的走向，没一个是这样的，那些被迫拿钱离开的人，哪个会在这种环节讨价还价？
黎等面前的那一盘牛肉被吃完了，面包他不是很感兴趣，只有那个果酱被吃了一口。顾承面前的食物基本没动。
这个时候，服务员将他们桌的点心端了上来，是三色的冰淇淋球。男孩慢慢挖着冰淇淋，每一个颜色的冰淇淋球里混合着不同干果碎或水果粒，很独特，很好吃。黎等瞬间明白了苏遇喜欢这里的原因。
他几大口吃完冰淇淋，对面的男人依旧没有给出他的答复。
男孩擦擦嘴，起身，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襟，拿起那张银行卡放进大衣的口袋里，说：“还差270万，你什么时候打钱，我什么时候离开。”
说罢，他晃了晃手机，屏幕里的界面赫然是录音界面，说：“当然，你要是反悔了，这30万随时能收回去，再请我吃一餐饭就好了，我的联系方式你有的。”
男孩转身离开，远远的飘来一句，“谢谢顾大哥的款待。”
但顾承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黎等，怎么看都不顺眼。虽说男孩也未必会在意顾承的看法，但是有了苏遇这一层关系，顾承总觉得自己作为苏遇的前任，能对这位“现任”发表一些建议。
最重要的是，男孩手上的那块腕表实在是价值不菲，品牌名称还格外有寓意，叫“爱彼”。两人大学热恋时期，私下将这个品牌名赋予“热爱彼此”的寓意，是当年心照不宣送给彼此的一周年定情信物。
现在这个特殊的定情礼物被送给了“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下一任，即使男孩带着的，不是那个时候两人互送的那个系列，但也确实是这个品牌没错。
若不是这么多年闯荡社会的经验和待人处事的涵养撑着，顾承在认出那个腕表的那一刻，只怕会忍不住将桌子掀翻。
他才不会承认，男孩的体型也是他能保持理智的原因之一。
“看你这样，想必身上的穿的戴的，都是遇遇付钱吧？”只怕是好东西带手上都不识货。
黎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嚼完嘴里的食物，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慢慢点头，甚至不屑于动用自己的声带。
“也不知道遇遇为什么会看上你，”顾承对于黎等的回应没有太大的反映，而是接着毫无顾忌的抒发心里的恶意。
有时候，毫不在意对方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丑恶的一面，也是一种傲慢。或是觉得对于对方将要产生的负面情绪，自己丝毫不用负责；又或是觉得对方不可能有胆量做出回击，就算反击也不足以伤害到自己。
黎等也没打算回对面的男人的垃圾话，在他看来，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比自己多活的这些年似乎只长了年龄，心智上幼稚得一塌糊涂。
见这些简单的挑衅没有办法激怒男孩，顾承直接开始今晚的“正餐”。
“我调查了你，”男人开口说到，“我这样的人，查你这样的人，轻而易举。”
成功让男孩停止了这一刻的咀嚼。
“你高中毕业，今年年初从T市到S市来打工，之前是干工地的，现在没有工作，被苏遇包养。没错吧。”顾承的话语里，满是高高在上的笃定。
男孩终于停下进食，正眼看向自己，这让憋了一个晚上气的顾承舒坦了很多。
“苏遇是什么家世，就算她没和你说过，你也能感受得出来，你觉得自己配的上吗？”
“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了算。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无聊！”
“急了？我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顾承发出一声哼笑，“你知道我和遇遇的关系吗？”
“不就是一个前男友吗？”黎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单是前男友，还是未婚夫哦。”
“未婚夫？”男孩没想过他们经常曾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几个小时前，聚会上的催婚话题他还记得清楚，心里突然一沉。
不过那又如何，他才是现在站在苏遇身边的人。男孩说：“未婚夫又怎么样，那也是，前！未婚夫。”
“真是天真可爱！”顾承突然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轻蔑的眼神由上至下地审视男孩，“小朋友，你今年21岁，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相差8岁，半轮多呢，四舍五入，都能算差10岁了吧？”
黎等抿了抿唇，筷子将餐盘上的又柴又干的牛肉戳了个稀碎。
“十年。你还在上小学，我和遇遇就已经在一起了，你懂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吗？小屁孩？”
“别叫我小屁孩！”筷子用力地戳在餐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终于刺痛了男孩的神经，顾承很得意，继续说着：“我和苏遇，有差不多的成长背景，重合的大学经历，还有共同的青春回忆，你有什么？不过是一些转瞬即逝的外貌条件罢了。你对她，除了情绪价值，什么都给不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和她，是共同创业过的战友，是青春年少的相互见证，也会是未来相互托举的人，你未来，能给她带来什么？”
“哦！对了，她是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的董事长，她也没和你说过吧？”顾承见男孩呆愣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而我，就是这家公司的总裁。董事，你或许不知道是什么，总裁这个职务，你总该听说过的。”
打着男孩不知道信息差，赋予自己准上市公司总裁的身份，让顾承更加志得意满，脸上的飞扬将他的五官往斜上方拉扯，将原有的英气打撒，重新拼凑成不伦不类的邪气。
这样的自己，只有苏遇配得上。
“我不知道苏遇和你是怎么碰上的，也不在意遇遇离开我的这些年在做些什么，但是，她从未卸任本公司的董事一职，这是事实。她迟早要回来的，回到我身边，你懂吗？”
顾承将打印出来的“黎等调查资料”，越过桌子上的食物，放到男孩的餐盘边上。那上面，甚至印着黎等的证件照，是高考的时候拍的那一张，还清楚地记录着黎等的出生年月、籍贯、民族、学历……
在纸张左上角的黑白寸照，和高考准考证上的一模一样。
看着那上面模糊的脸，黎等突然想起拍照片的时候的情形——
整个年级的人，按班级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排着队。走廊的尽头挂了一个蓝色的背景布，布前放了一个不知道是从哪个班里拿出来的学生椅。同班同学都小声地讨论着轮到自己还要多长时间，能不能把整堂物理小测躲掉。
那时的男孩，刚继承了父母给他留下来的微薄遗产，像一个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孤魂，每天浑浑噩噩的，本来就少言少语的人变得更加孤僻。周围的话语对男孩来说，都像是装在一个个泡泡里，勉强听得真切，但是又隔了很远。
那个时候的男孩，连戳泡泡玩的心力都没有。
轮到他好像没用多久。他坐下，摄影师拍照，他站起来。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
不知过了多少天，同学们统一拿到了第一张正式录入学信网的照片实体。一个个单独用纸包着的，写着名字，他也没打开看。
第一次看到照片，就是印在准考证上的黑白版。黑色的油墨根本拉不开对比度，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人的五官……
“我和苏遇才是同类，你明白吗？” 男人的话语打断男孩的回想。
黎等依旧保持缄默，像是没听见顾承的话，他伸手将那份调查资料拿到手里，指尖正好触碰到那张灰色的脸。
男孩试图提起这些纸张，却发现没办法拿稳它。
纸张卡在祖母绿的玉石边缘，是苏遇的今天为他挑选的配饰；再往下，手腕上的夜蓝色格纹表盘、银色的履带，是苏遇买给他的腕表；覆盖在表盘边缘的袖口，镶着定制袖扣、人工缝制的扣眼，是苏遇给他买的大衣。
在这些价值非凡的装饰之间，他长时间没有晒太阳而日渐白皙的手藏在其中，也许是冻着了，肤色格外的白，上面的纹路也比往日明显了很多。仅仅半年的体力劳作，手掌多了很多消不下去的细密纹路。
村子里的老人说，掌纹多的人，日子过得总是苦些。黎等以前从不信这些，只当是耳旁风。
手上的那一份调查资料，和他当初在苏遇电脑里制作的那份半途而废的简历重合，又和苏遇、姜摇对话里的那一个压缩的“背调文件”重合。
大冬天的，餐厅里还开着中央空调，吹动少年额间的碎发，带来些许痒意。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吹的是暖风，只是他皮肤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汗水不断蒸发汲取他的体温，让他错怪了暖风。
——“我和苏遇才是同类，你明白吗？”
男孩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用筷子将餐盘上散开的碎牛肉拢到叉子上，张开嘴把这一口牛肉放进嘴里，张嘴的间隙长长地呼出一口断续的气。
黎等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忽又觉得有点没有味道，挖了一大勺那个不知名的浅绿色酱汁送进嘴里。
不搭。
那个酱汁是清甜口的果酱，是黎等没吃过的一种水果，在嘴里和醇厚的酱香打架；绵密的果肉口感和干柴的牛肉口感相悖，恶心得男孩嘴里迅速分泌唾液，将这一口不伦不类地混搭和成一口汤。
他终究是咽了下去。
黎等又喝了一口水，说到：“你不尊重她，不尊重姐……遇遇。”
顾承没明白，男孩的这一句话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黎等：“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离开遇遇。但是，你没有这个胆量和她直接谈，对她的选择也没有足够尊重，只会私下找我。你也是个垃圾。”
餐桌上猛地发出多个餐盘相碰的噪音。
不过男人“忍住”了——男孩的眼睛亮得可怕，仅一个对视，他就败下阵来。
过了一会儿，顾承将自己的领带松了松，把餐盘重新扶正，咬肌不断鼓动。他拿起那个装着白开水的香槟杯，浅酌一口。
“若苏遇的选择是你，我也没必要尊重吧。你在她身边，又能待多久？‘以色侍人’，高中应该学过这个词吧？”
男孩又开始吃东西，没有回他的话。顾承没什么胃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喝水，时不时晃动那个窄口高脚杯。
黎等的下一句话，差点让顾承将水喷出来：
“你开出你的价码吧。让我离开苏遇，你给多少钱？”
顾承仔细地端详面前的少年，对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闪躲——
果然是心术不正的捞男，养不熟的金丝雀！
顾承心里一边唾弃着，一边又觉得男孩说话直接，不绕弯子，省了他好多口舌。
他可不想见到男孩说“我们的爱情千金难换”的这种戏剧场面，现实些，干脆点，也挺好。
一张银行卡贴着桌面移过来，上面的写着密码——是苏遇的生日。
“这里面是30万，买断你和苏遇三个月的感情，不少了吧。”
“不够，我要三百万。”
顾承一惊：“你倒是挺敢开口啊，不怕我将你说的话都告诉苏遇吗？”
以前那些俗套爱情故事的走向，没一个是这样的，那些被迫拿钱离开的人，哪个会在这种环节讨价还价？
黎等面前的那一盘牛肉被吃完了，面包他不是很感兴趣，只有那个果酱被吃了一口。顾承面前的食物基本没动。
这个时候，服务员将他们桌的点心端了上来，是三色的冰淇淋球。男孩慢慢挖着冰淇淋，每一个颜色的冰淇淋球里混合着不同干果碎或水果粒，很独特，很好吃。黎等瞬间明白了苏遇喜欢这里的原因。
他几大口吃完冰淇淋，对面的男人依旧没有给出他的答复。
男孩擦擦嘴，起身，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襟，拿起那张银行卡放进大衣的口袋里，说：“还差270万，你什么时候打钱，我什么时候离开。”
说罢，他晃了晃手机，屏幕里的界面赫然是录音界面，说：“当然，你要是反悔了，这30万随时能收回去，再请我吃一餐饭就好了，我的联系方式你有的。”
男孩转身离开，远远的飘来一句，“谢谢顾大哥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