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田广场的大灯开了,白天如火如荼的社团招新活动暂时告一段落,不过那些帐篷还没有撤走,还是一排排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足球场上。

    围着足球场的跑道上聚集了不少校园跑的学生,听说是这两年兴起的小玩意儿。跑道上还有骑着共享单车,车头载着一袋子手机的“生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共享单车抗下去的。

    苏遇没等多久,黎等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远远地由一道白色的线段渐渐清晰,变回下午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你来了。等了很久吗?”傍晚的操场边,男孩的声音比白天更加清晰,每一个音调都扣动苏遇的心弦。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的声音那么好听?]

    苏遇:“没有等很久……送我的?”

    黎等从身后拿出一束花,一圈红玫瑰中间围着一朵向日葵,红黄两种颜色冲击着苏遇的眼睛,鲜艳浓烈,玫瑰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少年没有回话,而是将鲜花往前送,眼神闪躲。以他的身高,若是不主动低头,苏遇很难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藏在发梢里红透了的耳垂还是暴露了他的羞怯。

    苏遇接过鲜花,瞥见男孩白色的袖口处漏出的半截黑色发圈。

    她的心突然间停跳了一拍,面上不露声色,笑着说:“讨好我?我很喜欢,谢谢。”

    两人默契地往东湖方向走去,少年主动开口:“我现在在这里上学,现在大三了。”

    “你那年离开之后,就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是。忠叔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他。若是可以,替我向忠叔道个谢。”

    凌忠?苏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管家忠伯的事情,回到:“我会的。不过,他应该更希望能听到你当面的道谢。”

    苏遇很想问关于他手上那个黑色发圈的事情。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有正在交往的对象?为什么要送自己花?一个又一个问题堵在她的嘴边,她生怕自己一张嘴,这些问题就会争先恐后蹦出来。

    她不禁有点烦躁,眉毛不自觉地皱起,在眉心挤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抓着花束的手渐渐捏紧,鲜花外圈的包装不堪重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一件带着饼干香甜的白大褂落在她的肩头,曲奇的香甜瞬间抚平她的思绪。苏遇一扭头,就和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黎等对上视线。

    男孩的视线一下子弹开,没有白色袖口的遮盖,他手臂上的发圈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苏遇这才发现男孩下午穿着的连帽衫已经换成了一件白衬衫,内搭一件黑色的背心,下身的牛仔裤也换成了深棕色的西装休闲裤。裤子上扎着的那条皮带,高度几乎和苏遇的下胸齐平。

    黎等白大褂上的香甜熏着苏遇,带着男孩的体温将她完全包裹。

    “你现在学的是什么专业?食品科学与工程?”

    “不是,我学的是计算机工程,”男孩话音一顿,“和你当初一个专业。”

    过了一会儿,少年接着说道:“这个白大褂,是……是我接的代课兼职。”

    黎等的个头实在是太高了,食品实验课的老师一下子就记住了他,那个找黎等代课的学生没办法,只好将这个学期的实验课全权托付给他,还专门给黎等备了实验专用的白大褂。

    “你的业务都开展到隔壁农业大学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财大今天校庆,全校停课不是吗?况且这个食品专业一般只有农业大学才会有。”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东湖商圈,一路上店铺和灯牌的将他们照亮。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借着店铺的灯光偷偷打量对方,谁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向对方,都在和对方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闪躲。

    从踏进光亮的街区开始,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直到两人在冰室的卡座里落座,苏遇习惯性坐进卡座的里侧。不过,男孩并没有如她所想坐到她身边,而是脚步一顿之后在对面的位置落座。

    苏遇的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差点当即撕碎两人重逢之后那一层别扭的客气。

    冰淇淋上得很快,男孩熟练地在吃东西之前将自己半长的卷发扎起来,用的就是手腕上的那条皮筋。

    一大口冰淇淋被苏遇送进自己的嘴里,是薄荷巧克力味的。清爽的薄荷和浓香的巧克力在苏遇的嘴里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一呼一吸之间满是巧克力的醇香,薄荷镇得她的整个呼吸道都仿佛凝上一层薄冰。空气通过呼吸道的降温,直达苏遇的大脑,将她这个晚上见到男孩之后就有点昏沉的脑子直接冻醒。

    女人突然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像是突然觉醒了迟来的恋爱脑,只是一个用途不明的发圈就搞得她胡思乱想了一路。不就是和黎等吃个冰淇淋,这有什么?

    苏遇:“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就是在读书,偶尔做点兼职。”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冰室里的灯光太亮了,将两人之间将近三年的隔阂照得无所遁形。

    苏遇想问男孩现在是不是有正在交往的人,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要不要和我回庄园亲自和管家凌忠道谢。”

    “好!”苏遇话音刚落,男孩立刻回应,没有一丝犹豫,生怕晚答半秒苏遇就会收回这个问题。

    苏遇对上男孩的眼神,里面的热忱和激动显而易见,似乎还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到胆怯。不知为何地上这样的眼神,苏遇之前的疑问突然就全部消散。

    她像是当初第一次遇到男孩时那样笃定——这个少年还喜欢着自己。她细细地品尝着嘴里的冰淇淋,意外觉得巧克力薄荷两个曾经南辕北辙的口味,一朝融合,竟是这样的和谐。

    黎等默默的打量着苏遇的手,十个手指头都光秃秃的,并没有戒指的痕迹,他低头趁着吃东西的刹那扬起了自己的嘴角。少年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女人的眼里。

    苏遇不露痕迹地在自己的指根摩挲,嘴角也悄悄勾起。

    半个小时之后,来接她的商务车停在冰室外面,女人臂弯里挎着男孩的白大褂,将他带进自己的车里。两人上车之后,苏遇没有说地点,司机照惯例往苏遇独居的大平层开去。

    苏遇看着路边的场景也没有出声让司机更换目的地,而是默认这趟行程的终点。

    突然,黎等从衬衫的内侧口袋掏出一只小仓鼠,然后在裤子里抓出一带坚果,在苏遇的保姆车里喂了起来。

    苏遇:???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小仓鼠?

    “你刚刚衬衫口袋里一直装着这个小仓鼠?”

    黎等点点头:“我一个学动医的朋友送我的,他养的两只仓鼠生了好多,就送了我一只。可爱吧?是一只紫仓仓鼠。”

    少年手里的仓鼠非常乖巧地窝在他的掌心,灰色的毛发,圆溜溜的眼睛,像极了《猫和老鼠》里杰瑞的侄子。

    保姆车里的车灯给少年和他掌心的鼠鼠打上一层柔光滤镜,暖黄色的灯光将男孩的卷发染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他就这样目光柔和地喂着不及他半个手掌大小的仓鼠吃东西。

    苏遇突然想起自己三年前养的那一只卷毛金丝熊,心里软下一块,不由得轻声问道:“好可爱,能摸摸吗?”

    黎等闻言,将正在抱着一颗花生啃得很香的鼠鼠往苏遇的方向递过去,说:“它很乖的,也不咬人,一点也不认生……”

    他的话语在头顶感受到久违的温柔触感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苏遇的手掌抚上黎等的脑袋。

    少年这一刻连呼吸都停了,心跳却失控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他瞳孔里的震惊和怀念毫不遮掩,被苏遇轻而易举捕捉。

    “快3年了……我很想你。”女人的声音不大,语气里满是温柔缱绻。

    只是车厢专门做了隔音,在分外安静的空间里,苏遇的一字一句被黎等完整接收。少年的眼圈瞬间泛红。

    他将哼哧哼哧吃得正香的鼠鼠收回自己心口的口袋,双唇紧紧的抿着,下巴止不住地轻微抽搐着。

    苏遇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平复心情,车已经开进了她大平层所在的地下车库。她扣着黎等的手,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着:“跟我走。”

    男孩就这样被她稀里糊涂的带回家,她H市的家。三年的分别,似乎什么也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房间里只有玄关的灯亮着,苏遇将黎等带到客厅的沙发之后,按着他坐下,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个暗红色的木盒。

    “黎等,你这一次别想再从我手里跑掉。是你主动找上我的,怪不得我。”苏遇将准备已久的项圈牢牢地套在黎等的脖子上,那上面有一个需要钥匙打开的小锁,锁头里还装着定位装置。

    黎等沉默着吞咽着突然止不住的唾液,喉结不停上下滚动,一下一下地抵着尺寸卡得刚刚好的项圈。

    不跑了,他再也不要离开苏遇,不论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黎等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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