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好歹喊了出来,“变态”两字却未脱口,林声笙与这男子的记忆便如巨浪一般,排山倒海地涌进了她脆弱的脑袋。

    头痛欲裂!

    比她方才撞墙时疼上千倍、万倍!

    “师,师妹……声笙?!”那裸.男显然听出了林声笙的声音,青紫的脸颊转瞬变红,只不过,这红中透着黑,黑中还泛着紫。他垂下脑袋,伴着“哗啦”一声,又进了木桶,溅起阵阵青紫色的水花。

    与此同时,林声笙喘着粗气,转身躲入先前那光秃秃的小屋,然后一屁股坐上床,将脑中多出来的漫长记忆捋顺。

    林声笙,年芳二十,古代津朝人,丁乙门掌门袁老道的三弟子。

    听起来神气,实则气人。

    林声笙家穷,可孩子多,上面俩兄一姐,底下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兄和弟那是儿子,姐能干活挣钱,就显着她这个中不溜秋的闺女格外没用。她六岁那年,村里闹饥荒,爹娘实在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就打谱把她卖去镇上,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谁料出发上路那日,被半道遇见的一位怪老道给截了胡。

    那老道长须白髯,手执八卦蒲扇,一派仙风道骨之姿。他迎面而来,瞅了眼跟在爹爹身后虎头虎脑的林声笙,伸出蒲扇将他们拦下,说林声笙乃是一位奇女子,亘古难觅,愿收她为徒,若她肯潜心钻研奇门之术,不日必成大才。

    林爹一听,大喜,卖女乃走投无路之举,眼下,既然多出一条光明大道,他何须再把闺女送去镇上做奴?便当场让林声笙磕头拜了师父。

    袁老道笑得合不拢嘴,为让林爹放心,号称自己执掌千古玄学门派,看尽天下风云,可通天道,能晓天命,乃大津第一神算子。几年后,林声笙才发现,这曾把她和爹爹说得一愣一愣的老头儿,实属大津第一神骗子。

    在林声笙之前,袁老道已有两位弟子。

    大徒弟宋安,就是泡木桶里那瘦骨如柴的结巴,因他还眼瞎人憨,且身染重疾,年过四十,仍未娶妻,赖在师门混吃等死。

    二徒弟梁小杨,比林声笙矮半头、小两岁,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痴儿,遇事只会喊人,还贼大声,十几年下来,震得林声笙耳膜都要破了。

    而他们的师父袁老道更是奇葩,他以饮酒为生,全天清醒的时候不过一个时辰,可是,他最大的毛病并非酗酒,而是“好捡人”。林声笙入门后,他先后带回十几个乞儿。乞儿虽穷却不傻,意识到拜师学艺还不如上街乞讨,就一个接一个全溜走了。

    纵观这小小丁乙门,除了林声笙没一个正常人,门派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她自个儿操持,白日她外出拓客,赚钱谋生,伺候那一老一瞎一傻子,夜里还得悬梁刺股,自学奇门算命,长此以往,她积劳成疾,身子骨撑不住,竟一觉睡死过去,再醒来时这副躯壳底下已经换了人。

    林声笙扶额苦想,所以,她这是又穿越了?

    穿到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可怜娃身上?

    她是什么天选穿越体质吗?!

    正烦着,大师兄宋安的咳嗽声又传了过来,林声笙一个头两个大,堵上耳朵不愿理会,可仍听得清楚,脑中随之浮现出师父临行前的身影。

    那人模人样的袁老道捋着长须道:“声笙,为师替你大师兄寻了一个根治咳疾的法子,药浴三日即可见效,不过,近日为师要带你二师兄出躺远门,你大师兄便交给你了。”

    林声笙掐指一算,眼下离袁老道出门已经过了三日,也就是说,那宋安也已经在药汤子里泡了三日,难怪他紫得像个ET,这哪里是要见效了,分明是快入味了。

    门外,宋安的咳嗽戛然而止。

    噪音消失本是件快事,林声笙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因她忽地意识到,原身见宋安裸着身子而娇羞害臊,这期间并未给他送过一次吃食,别说宋安这么一个大病秧子,就算是个普通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怕是也得口吐白沫晕死过去。而此刻,他的咳声又消失得如此突然,该不会……

    想到此处,林声笙立马拍床起身,再次推门而出。

    屋内,已没了宋安的影子。

    林声笙心道不妙,冲向木桶,见水面上冒着两三气泡,飘着几缕长发,便撸起袖子一手扎进去,左右摸了两把,待摸到一块光滑且骨感的肌肤后,毫不客气地将宋安拽了起来。

    那宋安已失了意识,仿若一块烂泥,上半身趴在林声笙怀里,下半身却还留在木桶。

    此人毕竟□□,林声笙厌嫌,不肯看他,强忍着背过身,试图把他从桶中彻底弄出。

    也许是林声笙用力过猛,也许是宋安出桶时姿势不当,那木桶顺势侧翻,里面已经发霉的药汤泼了林声笙一身,然后沿着地面淌了满屋。

    祸不单行,那裸.男宋安便在这时从林声笙身上滑落,“扑哧”一声,脸朝下趴到地上的药汤子里。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林声笙尚未反应过来,只是闻声斜眼瞥了一下,就又看到了那具赤裸裸的青紫色身体。

    她要吐了。

    为避免眼睛再次遭罪,她当机立断,回屋取了一条毯子,闭眼抛向宋安。

    鹅黄的毯子见水即湿,两侧很快被染成紫色,可惜它不够大不够长,偏偏只遮住了宋安的上半身,剩下了他的下半身。

    林声笙右眼皮跳个不停,心想或许她就不该逞能救人,这宋安与她非亲非故,哪怕他枉死在这木桶里,哪怕他变成厉鬼欲要寻仇,要找的也是那袁老道和师妹林声笙,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头上……

    林声笙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气冲冲上前,将那毯子扯到宋安腰部以下,随后冲男人耳畔喊道:“宋安!死结巴!你给我醒醒!”

    宋安仍然头朝下,一动未动。

    林声笙自然知道,就这么几句话是喊不醒他的,可她偏要喊,偏要出口恶气,偏要……

    她想哭,为何小说里的穿越者皆混得风生水起,而她两次穿越都如同丧犬?!

    她双手掰过宋安的脑袋,欲将满腔愤懑发泄于他,谁料问候祖宗的话刚至嘴边,便消散了个干净。

    眼前这张脸长得,长得,还挺好看。

    这张脸极小,脸框清晰,棱角分明,鼻如剑削,唇若白莲,眉毛浓密漆黑,睫羽纤长略略下垂,上面还挂着点点晶莹水珠。

    这是张脸,除了眼角、眉心布有的暗淡细纹,怎么看都不似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不过,那些许的瑕疵丝毫没影响他的好看,甚至更添一种深邃成熟韵味。

    这张脸,林声笙虽然已在原身记忆里见过百次、千次,却从未像现下这般感到震撼。这便是追视频与追线下的区别吗?

    林声笙当即决定,这个大师兄,她还是得救的。

    她扶着宋安身下的毯子,像翻红烧鲤鱼那般将他一点一点翻正,然后回忆着上上辈子关于心肺复苏的培训,双臂伸直,双手交叠,于宋安胸前,一下接一下用力按了下去。

    仅仅过了片刻,林声笙已汗流浃背。

    汗水似雨,“吧嗒”、“吧嗒”滴到宋安胸膛上,鼻尖上,眼角的泪痣上……忽地,一只手紧紧握住林声笙纤细的左臂。

    那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颤抖但又坚定。

    林声笙一哆嗦,抬眼向前,正对上身下男人将将睁开的眸子。

    瞳眸湛黑,深不见底,空不见光,却尽显柔情。

    男人声音嘶哑:“声,笙……”

    林声笙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下一刹,只见她抡起右臂,一巴掌呼了下去。

    “笙你妹啊,把你的臭手给我拿开!!!”

    宋安赶忙听话松手,可尚未全然松开就又重新扣紧,道:“你……”

    “我怎么?”林声笙不耐烦,见男人微微扬起下巴,然后朝下身方向点了几下。

    “你,你……都看,到了?”

    林声笙红了脸,将手臂强行拽出,落荒而逃。

    *

    林声笙觉得,原身和她大师兄宋安有一腿。

    虽然她翻遍整个记忆,都没找到两人有一腿的证据,这师兄妹俩本本分分,从不逾矩,但她仍笃定地这样想。

    宋安明明是个瞎子,可他睁开眼的瞬间,林声笙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情”。此情泛滥,就像是往一个只能盛一升水的小铁盆里硬灌了两升水,多出来的便只好往外溢,止都止不住。

    这等情意,林声笙在电视上,小说里,朋友的嘴中……体会过上百次,她绝不会认错。

    更何况,更何况他说那句话时,竟没有过多羞耻之情……

    想着想着,她盘腿上床,翻出原身藏在床铺底下的铜镜。

    小镜子被擦得锃光瓦亮,将林声笙的脸清晰映出。

    脸蛋圆圆的,脸颊红彤彤的,瞳眸水润像葡萄,嘴巴肉嘟嘟似樱桃,一副小家碧玉的乖巧摸样,好似会是中年男人喜欢的类型。

    不过,宋安能看得到吗?

    她接着瞅镜子,这镜中之人与二十一世纪的自己丝毫不像,若非要找出她们俩类似的地方,除了都长了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就只剩下那藏在柔和外貌中的冷漠神情了。

    清高傲娇,拒人于千里之外。

    从小到大,无论老师、朋友还是同事,皆这般评价她。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火与热。

    她的防线只是比别人深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似乎没有人试着往她这边多迈出那么一点点。

    林声笙叹了口气,将铜镜收好。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她又把盖铜镜的褥子往里掖了下,道:“谁啊?”

    “我,大,大,师……”

    “知道了知道了。”林声笙心想,她就不该问,这鬼地方除了宋安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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