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推门而出,行至二人面前。

    “殿下,王夫。”

    他朝着二人打了个招呼,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商望舒。那眼神太过炙热,烫得商望舒别开脑袋,看向远方那棵郁郁葱葱的树。

    商望舒摸摸鼻子,眼睛四处乱瞟,“起来吧。”

    “呵。”

    冷笑声传来,钟亦箜双臂环抱,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戒备的刺猬,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竖起浑身的尖刺。

    他微启双唇,幽幽的说道。

    “殿下又心疼了,不过是行个礼罢了,又能有多累,这可是能上战场带兵打仗的白将军啊。”

    钟亦箜讽刺的睨着二人。

    天愈发寒冷了,冷风飕飕的吹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乱了一地的金黄落叶,也吹乱了白榆没有束好的发。

    白榆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着,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穿得十分单薄,连鞋子也没有穿好,只是虚虚圾着,裸露出半截纤细蜿蜒的脚踝。

    他忽然咳嗽了两声,深深的喘了口气。

    “王夫,白榆从未想过独霸殿下,若殿下同意,白榆也只是来加入这个家,而非拆散这个家的。”

    此话一出,钟亦箜顿时眼冒怒气,一记眼刀飞射向白榆。他扶上胸口,弯腰喘着粗气,望向白榆的眼神里浓稠的黝黑,他恨毒了白榆,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妻主为何会移情到不守夫道的丑将军身上。

    “呵。”

    纤长的白皙素手慢慢垂下,钟亦箜站直身子,抬头直视白榆的双眼,一脸不屑的勾起唇角。

    “嗤,凭你。”

    他上下打量着白榆,忽然,恶趣味一笑。

    “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知被多少女人看过了。”

    似乎是没想到钟亦箜会如此发难,听到这话的白榆有些中怔忡,愣愣的呆在原地。

    反倒是商望舒大斥一声。

    “你说什么!”

    她攥紧钟亦箜的手腕,扯着他阔步朝马车走去。

    “走!回去!别在这里发疯!”

    钟亦箜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

    “呵。”

    他又笑一声,不顾商望舒的拉扯,也不看脚下的步伐,仰头看着蔚蓝的天。

    风仍然在呼啸着,路旁的沙子被卷起,随风而来。钟亦箜直勾勾的望着天,看得眼睛又干又涩,满眼通红,却一滴缓解疼痛的泪也流不出来。

    清风拂面,随之而来的细碎沙子竟迷了他的眼,汇聚在眼眶的泪悄然落下。

    身前的商望舒看不见,身后的白榆也不知道,这是钟亦箜最后的尊严。他抬起手,飞速拭去那一行清泪。他不知道商望舒还会不会在意,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特别是,在白榆面前。

    他,还没输。

    被一同擦拭去的,不仅只有那行泪。钟亦箜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将他的眼睛遮住,没人知道睫毛之下,他的眼睛在说什么,他只是柔顺的任由商望舒摆布,纵使她的动作称得上粗暴。

    将钟亦箜推搡上了马车,商望舒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出什么岔子。

    正准备上车,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脚步顿住了。

    “桂花糕,记得吃,别藏了。”

    商望舒匆匆扔下一句话。上车时却不知被哪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之时,白榆竟出现在她身边,搀住她的手臂。车里的钟亦箜也掀开帘子,握住她的另一边手。

    “殿下没事吧。”

    声音异口同声响起,又快速归于平静。

    紧张的气流在空中涌动,三人僵持在原地。他们二人像是斗气一般,都不肯松开手。

    “放手!”

    商望舒看看白榆,又看看钟亦箜,她瞬间头疼得不行,干脆大吼一声,从他们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爬上马车,看着帘子缓缓落下,商望舒突然蹦出一句。

    冲着车外,声音却像蚊子一下细小。

    “我做的。”

    ……

    今日的马车格外的香,浓郁的香商望舒整个人包裹起来,她有些透不过气。刚刚尖酸跋扈的钟亦箜也忽然沉寂了下来。

    他靠着窗,轻轻拨开厚实的窗帘,闭着眼,任由疾驰的风拍打他的脸,也吹淡了一室浓香。

    “殿下。”

    钟亦箜突然开口。

    “桂花糕还有吗?”

    “桂花糕?”

    商望舒满眼疑惑,不知道他突然又唱的哪一出。

    “什么桂花糕?”

    他沉默不语,睁开眼,凝望着窗外,蓝天白云绿树随着马车流动,他的眼里却是空洞无物。

    “你是说给白榆的那个?”

    商望舒翘起二郎腿,依靠在软软的棉垫上,低看看着从蒙面人那顺来的剑穗,一边揉捏着剑穗上的细线,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钟亦箜。

    剑穗十分眼熟,她却实在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商望舒暗暗叹了口气,将剑穗收入锦盒,放置在暗格中,又拿出钥匙,再三确认着上了锁。

    做完所有,她瘫在坐垫上,胳膊轻搭在眼睛上遮光,半眯着眼,今日的马车坐得她有些困倦。

    良久,商望舒才懒洋洋的开口。

    “没了吧。”

    听了这话的钟亦箜看上去并无异常,他仍旧端正的挺着腰,扬着脑袋,垂眼轻扫商望舒,眼神淡漠,冷若冰霜。只是他那掐着窗帘的手,却是顿时收紧了,指甲用力得泛白。

    马车徐徐前进着,车厢里沉默了许久,久到商望舒昏昏沉沉,就快要睡着了。

    “他便是当年那个乞儿吧?”

    钟亦箜冷不丁抛出一句话,瞌睡着的商望舒还没完全清醒,她半睁着眼睛,随口应了钟亦箜一句。

    “你说什么?”

    “当年收了你桂花糕的乞儿,就是白榆。”

    钟亦箜冷静却又无比肯定的说道,眼睛却偷偷瞟着商望舒。可惜,他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商望舒仍然半躺着,放松的肌肉软塌塌的流在车座上,就连半睁开的眼睛都重新闭上了。

    “我知道。”

    她早就猜到白榆是那个乞儿了,从王伯说起白榆的身世那天起,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如今,她已经完全确定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给乞儿送过桂花糕,白榆也因为恩人爱上桂花糕,再结合他的经历,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殿下不在意?”

    想要的目的没有达成,钟亦箜缓缓拉下窗帘,将一丝因风飘下的头发别回耳后,眼睛注视着商望舒,宛若毫无私心的问道。

    “在意什么?”

    商望舒反问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钟亦箜。马车里的空间终究还是有限,商望舒半个身子悬空着,姿势很别扭,可她更不喜欢被钟亦箜凝视,她有点毛骨悚然。

    “谁人没有小秘密。你难道没有吗?”

    “殿下只是喜爱他,为他找借口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商望舒的动作是为了避开他,钟亦箜移开视线,低头把玩着那块碎了又被他修好的玉佩。

    “我们,能再来一次吗?忘记过往的不开心,重新开始。”

    另一位主人公却久久没有作答,她仿佛睡着了,一动不动。

    钟亦箜眼圈又泛起了红,他颤抖的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裂痕做得太逼真,割得他的手生疼。商望舒不知道,那碎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已经被他藏起来。眼前这枚不过是替代品,一块为了挽回狠心的爱人,重新打造的定情信物。为了看起来更可信,钟亦箜还特地让人刻了些裂痕,只不过如今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他那决绝的爱人说得对,玉碎不能重圆。

    钟亦箜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握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却是孤注一掷的势在必得。

    玉碎不能重圆,他又不想舍了这块玉,只能自己动手,将这玉一块一块的拼好,哪怕扎得他满手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殿下喝茶吗?”

    钟亦箜放下窗帘,任由浓香席卷车厢。他捧起毛巾,一根一根的擦拭自己的手指,又拿出茶叶,素手在茶几上轻拂。转眼,冒着热气的绿色茶汤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茶几上。

    “不喝!”

    商望舒腾坐起身,一脸警惕,看也不看茶汤一眼,上回的鹿血酒她可没忘记,她不想再上一次当了。

    茶汤仍是被推到她的面前,钟亦箜自顾自的执起茶杯,轻吹几下,一口饮尽。他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气势,看得商望舒有些困了,头依靠着车壁,慢慢睡着了。

    ……

    红烛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明明灭灭的燃着,飘飘忽忽。

    一个男子身着一身大红喜袍,对着铜镜梳妆。他施施然走到沉睡的女子身旁,剪子悄然落下,女子的墨发少了一小段。男子又执起自己的发,刀起刀落,乌发翩翩落下。

    看着手中的两束秀发,男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眼中是满满的欢愉。

    他将两抹头发放在一起,端详许久,似乎是有些不满意,他皱起眉头。随后,男子将两抹秀发叠在一起,掺成一团,直至两抹秀发完全打乱,再也区分不出,他才如释重负,重新露出满意的微笑。

    奇怪的是,他的动作还没有结束,男子又把变成一捆的头发分作两组,为了分得更平均些,他借着烛光,不断的比较着。

    终于,他点了点头,两组头发被紧紧系在一起,挽成发结。

    他欣赏着手中的发结。

    片刻,他轻吻一下手心的发结,将发结放进一个红色的鸳鸯锦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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