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雪昼挑了下眉:“怎么脱敏?”

    宜夏却不知道怎么说,说出来也会觉得尴尬,只好勉强说:“就,就那样……多亲一下,多抱一下,就会好点儿。”

    彻底害羞了,她别过脸小幅度动了动,试图挣开他的怀抱。

    谈雪昼把她搂得更紧,声音懒散:“不是要脱敏?动什么动?”

    “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教教我?”他的手掌按在了她肩胛骨上。

    宜夏咬住嘴唇:“你别这样……你肩膀不疼了么?”

    “其实一点都不疼。”谈雪昼声音带上了笑意,散漫说,“哄你帮我上药而已。”

    宜夏:“……你怎么这样。”

    宜夏很想要一直抱着他。

    就赖在他身上。

    一分钟都不要分开。

    他也没有起来做什么事的打算,就那样懒洋洋地搂着她,嗅她颈间清甜的香味,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宜夏,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全光毅是我亲生父亲的?”

    宜夏一怔。

    谈雪昼从她身体的僵硬中解读出了不少东西,回忆迅速回溯,线索从脑海里跳脱出来,他缓慢问:“是那次在墓园,你妈妈见到了我,告诉了你这件事吗?”

    宜夏没想到他能这么敏锐,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所以,那天之后,你跟着你妈妈去了江流,不敢见我。再然后,就是去北京,找我分手?”

    宜夏:“……”

    “所以,你跟我分手,说的不想再骗我,是因为身世的事?”

    宜夏勉强说:“也有因为利用你良心不安的原因。”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宜夏这次没有犹豫,很快说:“是。”

    “那你还要主动说分手。”

    宜夏把脸埋在他肩头,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小声说:“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之后,要跟我分手,所以我先跟你说。”

    “是真的傻瓜。”

    “我不想要继续伤害你。我怕你知道我妈妈是谁之后,更愤怒,更难过,觉得被欺骗。当时停住,我是真的觉得,没有谈很久,你不会很喜欢我,不会很难受。”

    宜夏时隔几个月,终于能梳理清楚自己当时混乱的心情了。

    最多的情绪,其实是希望他不要太难过,希望他能高兴一点。

    “那怎么办呢,我当时已经很喜欢你了。”

    “那你还要把瑁妹也带走……一点都不留情面。”

    “因为某个人不承认喜欢我啊。”

    宜夏的心结在这一刻尽数解开,她捧起谈雪昼的脸孔,弯起眼睛:“那我现在承认,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

    宜夏之前偷偷上网查过自己对亲密接触过敏、恐惧是什么原因。

    网上说是心理阴影造成的。但宜夏不觉得,于璟能带给她那么长久的恐惧。事实上,于璟那一次,她的反应就已经和现在差不多了,是脸色惨白、浑身冰凉、四肢僵硬、无法呼吸。不过,那一次,她控制着爬了起来,猛烈地反抗了。

    她仔细想过,这种反应很可能是青春期整体的印象投射。

    因为有太多人跟她讲,她的妈妈是抢别人老公的小三,是那种放荡的女人,而她也会继承妈妈的放浪,成为勾引别人男朋友和老公的那种人。

    所以一想到亲密接触,一想到身体的交缠,她就会把自己放置入一直恐惧的情境。

    也许是潜意识,她的身体想要证明,她一点都不向往□□的关系,她很清白,她不放荡。

    在遇见谈雪昼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她对欲望很淡,就连看国外的B级片,或者网上的资源,大多数时候也不会产生什么情绪。

    只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好像不是真正的清心寡欲。

    她很想碰他,接触他,亲他,也愿意交付给他。

    所以,宜夏在嘉华汇的次卧大床上翻来覆去,辗转许久,还是睡不着,坐起来按亮了手机,慢吞吞在备忘录里开始敲字。

    脱敏计划。

    怎么才能帮她脱敏?

    总不能每次都箭在弦上,却最后只是抱一下,然后就让他去淋浴冲澡吧。

    现在她可以接受亲吻。

    多亲一下会好一点吗?然后再循序渐进,慢慢地,接触身体……宜夏想不清,她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以及胸脯。

    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啊……为什么不能接受其他人碰呢?

    多亲吻……

    然后,再,宜夏想了想,如果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的话,其实她可以先帮他的,用手或者什么,应该不会太抗拒吧。

    ……不行。

    不能再想了,再想她整个人要燃起来了。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脑子却不由自主想起刚刚结束之后,她犹豫了下,矜持说要回去。

    他却“喂”了一声,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问她:“不是要帮你脱敏?”

    “你走了算怎么回事?我也不能远程作法吧?我没那么厉害。”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稀里糊涂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应该跟他住在一起才好练习脱敏,最好搬到一起住。

    既然都已经确定关系了,一起住其实挺正常的,也方便练习嘛。宜夏很好说服,晕晕乎乎地答应了他明天就搬。

    可是她又突然有种被骗了还帮人数钱的错觉。

    算了,不想了,她现在不清醒。

    -

    次日早晨,谈雪昼直接从嘉华汇送宜夏去工作室。

    下车的时候,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结束后给我打电话,帮你搬家。”

    宜夏迟疑:“真要搬啊?”

    “那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是你搬去我那儿,还是我搬去你那儿,反正我都不介意。”

    宜夏想了下。

    她那个小公寓地方又小,东西又乱,还是租的,她怎么可能愿意他搬去她那住呢,太委屈了。

    于是话就说定了。

    只是宜夏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这回事,突然发现,他看似给了她两个选择,却根本没有选择啊?

    电影补拍完了,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敲定,改完之后节奏也有点问题,宜夏暂时还没有太多头绪。

    但宜夏没有加班,在工作室只待到了六点,就给收拾了东西,给谈雪昼打了个电话。

    她没有太多要搬的东西,主要是跟《清塘山岛日记》相关的文件资料视频什么的,收拾了一箱子,其他就是几件衣服,和一些绿植,很简单,都不用叫搬家公司,两个人就能打包好。不过谈雪昼还是带来了搬家公司的人。这家公司很专业,很多宜夏觉得不需要带走的东西,他们也好好地帮她打包了一起带上。

    弄得好像宜夏彻底不用回这里住了一样。

    宜夏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

    九点多的时候搬家公司帮她把所有东西整理完毕,告辞离开。

    于是偌大的嘉华汇顶层又只剩了两个人。

    宜夏一整天都在想昨晚没想清的事,这时候看着谈雪昼向她走来,脱口而出:“那你想好怎么帮我脱敏了没有?”

    谈雪昼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急迫,挑了下眉:“这不是正在计划吗?要循序渐进。”

    宜夏还想继续问,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他怀里。周身被清冽的冷香包裹,宜夏放松了身体,没有出声。

    后颈多了一只手,轻轻捏住她那一块脆弱的皮肤,摩挲:“这样可以吗?”

    “……嗯。”

    隔着衣服,往下面再探一点点。

    “这样呢?”

    “……”

    宜夏有点委屈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笑的眼睛。他没继续,伸手揉了揉她头顶:“走了,出去吃饭去。”

    宜夏懵了一秒,被他牵着出了门。

    去的不是特别高档的餐厅,而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粥店。

    宜夏没想到谈雪昼竟然知道这家店。

    这家店宜夏是熟客,但不是因为她经常来喝粥,而是,上了高中之后外婆也来江流陪读,找了个工作,就在这家粥店后厨帮忙洗碗。

    后来外婆生病才没做了。

    粥店老板是个干练的女人,人特别好,外婆生病之后还给了两千块钱,救了当时的急。宜夏一直很感激他,后来课余找兼职打工的时候,也来店里帮忙收了一段时间的银。

    再后来上了大学,开始做编剧的时候到处出差去片场,才来得少了些。

    撩开透明的帘子,宜夏跟谈雪昼一起进店。

    店里喝粥的都是熟客,老面孔,很多都是好多年前就光顾这里的。

    老板迎上来,一眼就认出了宜夏:“小夏?你好久没来了,回江流工作了?”

    宜夏冲老板笑了笑,点头,拉着谈雪昼在旁边坐下。

    正要给他介绍店里比较招牌的粥,突然想起这家店是他带的路,宜夏想了下问:“你之前来过吗?”

    “以前经常来喝。”

    宜夏眨了下眼:“是吗,我在这里打过工,但没见过你。”思考片刻,自己找到了解释,“不过你比我高两级,我来打工的时候你都毕业了。”

    宜夏把菜单递给他:“那你自己点吧。”

    谈雪昼点了店里最招牌的艇仔粥,宜夏也点了份一样的,把菜单交给老板。

    老板关切地问:“小夏,你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宜夏抿了下唇:“她已经去世了。”

    老板神色一僵,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宜夏冲她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

    老板去后厨忙了一阵,把粥盛在砂锅里端了出来给两人。

    片刻后,看了看谈雪昼,好像有点儿印象,又看向宜夏:“小夏,你跟这位……同学,你们认识啊?”

    宜夏奇怪,他们都面对面坐着了,那当然认识了。

    老板挠了下头:“我没别的意思,这位同学好像之前也经常来喝粥的。”

    谈雪昼抬起头,笑了下:“您记得我?”

    “我记得啊,应该是你读大学的时候吧?经常来,喝完就走,总是坐在角落里,但每次都有附近小姑娘找你要微信。”

    谈雪昼还没回答,宜夏说:“那您可能记错了,他那时候读高中。”

    老板怔了下:“啊,好像是14、15年的时候。原来在读高中啊?那看起来挺成熟的。”

    14、15年……?

    那不是他大一大二的时候吗?宜夏问:“您会不会记错了,应该比14年要早一点?”

    老板说:“那不会,就是14年,你记得吗,你在我家店打工,帮忙收银那阵子。是14年吧?我记得你读高二。”

    宜夏呆了下。

    老板说这么清楚,不像记错了。

    她探寻地看向谈雪昼,片刻后,没忍住问:“你上了大学还来过?专门从美国飞回来喝粥?”

    谈雪昼懒散笑了笑:“不就是因为好喝吗?”

    老板听了一会儿听懂了,十分动容,去厨房端了几个配粥的小菜来。为了从大洋彼岸飞回来的欣赏,她也士为知己者死做饭了。

    喝完粥,老板跟宜夏再聊了一会儿。

    问她外婆的情况,问她现在的工作,还问她交男朋友没有。

    这时候谈雪昼就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

    宜夏拉过他的手,笑了下:“这是我男朋友。”

    “我看出来了。”老板立马说,“哎呀,其实挺明显的。你俩还挺好的,这就是缘分啊,虽然高中的时候不认识,但在我家都喝过粥,现在还在一起来喝粥了。”

    宜夏也觉得缘分很奇妙,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线索,把她和谈雪昼串了起来。

    出了粥店,两个人没急着开车回去,而是顺着街道散了会儿步。

    已经快到春节了,但天气回暖,温度并不算太冷。穿件厚点的外套,在外面散步蛮舒服的。

    宜夏搓了搓手,侧过脸,认真问:“你真的觉得这家店的粥特别特别好喝吗?”

    “还行。”

    “好喝到你要打飞的回来喝。”宜夏摇头,“太喜欢了吧。”

    还有,太奢侈了吧。

    一趟航班飞下来,好几万块钱就没了。宜夏想了下,他不可能挤经济舱,那岂不是十多万?有钱人,真夸张。

    谈雪昼看她一眼,牵住她的手,慢条斯理说:“其实也不全是粥的原因。”

    “嗯?”

    “也有一点,人的因素在里面。”

    宜夏怔了一秒,有些错愕:“……你喜欢,老板?”

    没看出来,他大学这个口味。

    “想什么。”谈雪昼懒得多说,“走了,去前面买串糖葫芦回去。”

    -

    宜夏是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才突然回味过来,他说的“人的因素”是什么意思。

    跟老板无关。

    而是其他人。是那个,她曾经在Ins窥见一角的漫长暗恋,他要从耶鲁飞回来陪她高考的白月光。

    他会为了她,不远万里从美国飞回来看她,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也会默默送她参加高考,却不让她知道。

    宜夏没有参与他璀璨如钻石的青春时代,不知道他那样骄傲明亮的人竟然也会安静地守候一个人,守候一束抬手够不着的月亮。

    被少年时期的他喜欢,是什么样的感受?

    宜夏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因为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是她。

    但她还是做不到看开,因为她实在是,实在是太羡慕那个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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