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房间,关好门后,停云就一下瘫坐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顺着脸庞,脖颈没入衣襟。

    一月一次的发作又提前了,每每发作,身体里像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血肉一样,难受得使她没有力气走到床边,就瘫在地上,指甲在地上划出几道口子,已有血珠从指甲中冒出。

    发作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停云早已没了力气,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指甲已经断成几片,还在流血。

    当一切都结束后,停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想着,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每次发作完,她又如此的想活着,想陪拂风,想就在这里过无忧无虑,没人打扰的生活。

    而且现在她想和李莲花就这样在这呆下去,就算对他以前的了解为零,就算不知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停云清楚地告诉自己,想和李莲花在一起生活,哪怕是像下午钓鱼一样,不说话,她也觉得很快乐。

    思罢,她留下了眼泪,李莲花是那么正义,那么悲悯的一个人,如果让他知道她的身份,和她做过的那些坏事,他会后悔认识她吗?

    想着,想着,停云睡着了,睡梦中也不安宁,口中说着对不起,眼睛一直留着泪。

    第二天清晨,停云是被冷醒的,醒来恍惚了许久,觉得自己做梦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躺了一会儿。

    起来换了身衣服,觉得手微微作痛,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面目全非,无奈地笑了笑,熟练地走到脸盆旁处理起来。

    早些年也是,每每发作就用手指扣地来缓解痛苦,后来指甲开始长不起来,指尖也开始变形,她就不再用手了。

    每次都是自己把双手绑着,然后嘴里咬一节竹子来缓解痛苦,实在不行了,就在床上打滚,直到发作完为止。

    昨天疏忽了,竟又把指甲弄成这样,停云没好气地想着。

    包扎完后,停云就坐着喝茶,想着李莲花会不会做饭。

    果然,一杯茶还没喝完,狐狸精就在门外叫她了。

    她俩也是好笑叫人从不自己来,都是要小猫小狗代劳

    。这不,停云刚打开门,狐狸精就高兴地跑进来围着她转,忽地又跑出去,仿佛是要她快点去他家。停云关了门带着拂风,慢慢走向莲花楼。

    拂风好像知道她昨天难受似的,今天一直紧跟着她,也不叫了,也不和狐狸精打闹了。

    李莲花看见停云过来了,就盛了饭,把拂风和狐狸精的也准备好后,就等停云入座。

    停云看见他,微微一笑,然后说:“李先生今天一定起了个大早吧,做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了。”

    李莲花这才发现停云气色很不好,声音微微有些哑。也没说什么,就坐下招呼吃饭。又看见停云的手指用纱布包着,手背处还有许多指甲印,微微有些出血。

    见停云不想说,李莲花也没问,就给她介绍菜。

    “这是排骨萝卜汤,炖了很久,姑娘可以尝尝。”停云点点头,顺势夹了块排骨吃了起来,也没说什么话,就安安静静地吃着。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停云率先放下碗筷,看着李莲花,无所事事地问:“请问先生,为何要在炒青菜里放红枣呢,既已放了红枣为何还要放葱蒜,这味道实在清奇。”

    李莲花也吃得差不多了,看着桌上几乎被吃完的饭菜甚是开心。可听见停云这样问,心中一颤,自然地摸摸鼻子说:”这是我从神医那里取得的药膳良方,红枣滋补,味道甚佳,可以做很多菜,今天我看姑娘气色不太好,应多吃药膳,注意身体才是。“

    李莲花就这样胡诌了过去,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把红枣认成了辣椒,才出这丑事的。原来无了和尚说的不错,碧茶之毒真能使他五感尽失,视觉退化,到最后意识混乱,成为一个疯子。

    李莲花这样想着,摇摇头,苦笑。

    停云把他的话信以为真,见李莲花在发呆,就一直看着他,也不想什么,就这样看着,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暗淡的眼神。

    拂风和狐狸精早就吃完了,去外面溜达了一圈,这时又利剑似的兴奋地跑进来,各自去找各自的主人。外面已经微微下起了小雨,山中也起了雾,朦胧的感觉,让人想呆在一个地方不动。

    狐狸精进来抖了李莲花一身的水,李莲花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和桌上未收拾的碗筷,似是想起什么说:“姑娘先坐,我把这收拾了,去沏壶茶。这阴雨天气,也无法做什么,不如就立窗听雨,放松心情。”

    停云点头默许,等李莲花进了厨房,却回了房间。

    等李莲花出来时,看见停云拿了个篮子,从雨中走来,好像雨水偏爱于她,只是打湿了她的裙摆,上半身滴雨未沾。

    李莲花少时也从不怕雨的,在雨中行走,内力会把雨水逼开,鲜衣怒马少年郎,雨中舞剑展风光。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下雨就浑身难受,寒毒入体,要壶热酒才能缓解。看来明天是得去山下买酒才是。

    停云进来,放下篮子。坐着等李莲花给她倒茶。

    李莲花慢慢走过来,倒了茶后,指着这篮子说:“姑娘可是要刺绣?可是你的手……”

    停云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没事,我无事时,就随便绣绣,打发时间,不过今日要绣还需借先生一样东西。”

    “无妨,姑娘想要什么,李某定会答应。”李莲花爽快地回答。

    停云看着狐狸精说:“需要先生为我剪一缕狐狸精的毛发,最好拇指长。”李莲花听了很诧异,看了看狐狸精,又看了看篮子里的剪刀。

    最后在心里和狐狸精说了声,对不起,就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捂住狐狸精的眼睛,快速地剪下一缕毛发。整理好,递给停云,转头就去安慰狐狸精了。

    这边停云轻车熟路地剪下一缕拂风的毛发,又从袋中拿出几根咕咕哒的羽毛,就开始动了起来。李莲花见她如此认真,就没有打扰,自己去找了块木头,雕刻起与窗户上一样的花纹。

    拂风和狐狸精也玩累了,趴在地板上小憩。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静止了,各司其职,岁月静好。

    两个时辰过去,停云做好个小挂件,是把小动物的毛发绑在一起用一个小锦囊装着,微微露出一点羽毛,俏皮又灵巧。

    锦囊上一面绣着莲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如李莲花一般,一面绣着几朵青云,或聚或散,超脱人世。锦囊上的挂绳也是绿色的,与李莲花十分契合。

    停云前后看了看挂件,就递给李莲花,看着他说:“幸得狐狸精与拂风,咕咕哒如此要好,既然能相遇,那就是天赐的缘分,我本手拙,绣活也不太好,希望先生不嫌弃,以此锦囊结为好友,从此以友相称,以友为伴。”

    李莲花接过锦囊,看了看,绣得与手帕上的无亦。但已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笑着对停云说:“姑娘如此让李某难做,不如我为拂风做个笼子吧,定会和狐狸精的规格一样。”停云俯身抱起拂风,拿着它的爪子对着李莲花说:“那我就替拂风谢谢李先生啦。先生以后可以就叫我停云的,无需那么多礼数。”

    停云最开始是叫李莲花公子的,之后成了先生,现在更是带了姓氏叫他,看来是把他当成好朋友了。

    李莲花在心中默念,停云,感觉好别扭,但还是回应了。“停云,不知早晨你为何气色不好,心情不佳,还有这手是如何伤的?”

    李莲花岔开话题问,因为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害怕停云有什么意外。

    停云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先是楞了楞,随即就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叫过她了,可是听到后面他询问自己的伤时,又不知如何回答,就说:“这是老毛病了,山中湿冷,寒气重,每月来月事时,都会疼得难受,无法忍,才把手弄成这样的,先生不毕挂心。”

    说完停云红着脸,低下了头。李莲花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答案,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见雨没下了,雾气也渐渐散开,停云就率先说自己回去了,李莲花让她等等,进厨房拿了些红枣红糖给停云,让她熬着喝,停云谢过后,就拿着东西,带着拂风回去了。

    李莲花立于窗边,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想着:停云虽然神秘,但相处起来却是天真纯性。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来此多时她也没有要赶他走的意识,今日更是与他结为好友,看来真的把他当朋友。他既无处可去,不如留在这里,在生命最后过几天快活日子。

    就当我再任性一次吧。可任性的代价好大啊!

    一些不好的往事又涌上心头,渐渐红了眼眶,李莲花,你还是不愿原谅李相夷吗?

    停云回到房中,回想着自己的异常表现,为什么会去他房里打发时间呢,为什么会想送他东西呢,为什么又想更了解他,一直和他在一起呢。

    停云开始把它归结于虚弱时需要人陪,但最后她想明白了,自己心悦于他。或是第一次见时他一身青衣,或是他下棋时的果断,或是钓鱼时的沉默,这些都让停云觉得他是个顶好的人,是个某方面与自己十分契合的人。

    但这样她又很害怕,一直以来自己喜欢的,好像结局不不太好。况且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怎么能和他站在一起呢。

    就这样惆怅了一会儿,停云不再想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既然他出现,就该好好相处,况且明天是自己25岁生辰,应开心才是。

    原来这么快就25岁了,噩梦就要来了。

    停云决定明天和李莲花一起去山下集市,所以早早地洗漱完毕,找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就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停云想着,这可能是自己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明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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