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看出停云的为难,看看周围,想找些什么事来一起做,就看见亭子里的棋盘。

    是上次他们下过的那盘棋,但有很多变化,像是有人想改变但又犹豫,就这样一动一放,成了现在这扭扭曲曲的样子。

    “停云姑娘,可有兴趣下棋,这天气微微有点闷热,看来不宜出门,也该做点什么事静静心。”李莲花指着棋盘,平淡地询问停云。

    停云望着那棋盘,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无聊时就经常喜欢去动它,可最后总会把它复原,但总会有些差错,成了现在这不好看的模样。

    但停云也没推脱,点点头,答应了。

    走到亭子里坐好,点点阳光撒在身上,悠闲又慵懒。

    周围已经有了些虫鸟的叫声,一会轻,一会重,还有点好听。

    停云见李莲花在听这虫鸣,笑着说:“也就这个时节比较悦耳,再过些时候,会吵得睡不着觉,还有青蛙,一到晚上就叫个不停。”

    “也挺好的,李某不禁羡慕停云姑娘的生活了。”

    李莲花没有打探过停云的身世,背景,也不知她在这里住了已五年有余,就这样悠悠地开口说了这话。

    不料停云听了后,略有些伤感,也没回李莲花。就自己开始布棋。

    停云现在还真是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一花一草在她心中都是有名字的,都是陪伴她度过最艰难时刻的挚友。

    当事物有了名字,它们与人类的羁绊也就开始了,可人类好像每次都是毁约的那一方,都欺负它们不会说话。

    但人类不管怎样都无法永远守约,他们总会生老病死,总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刻,所以下辈子做棵树,或者做株花吧,总要好好地活一生,或长久,或短暂,只要不像做人那么痛苦就好了。

    李莲花把棋布好后就开始落子,攻势如以前一样,让停云都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是这样停云也不再犹豫该保哪颗棋,该下哪颗棋,也是一决定就下下去。落子无悔。

    正当他们下得起劲的时候,厨房感觉要爆炸了,一直响个不停,偶尔传出小宝的叫声和阿飞不着调的笑声。

    停云有些担心想进去看看,刚起身,李莲花就拉住了她,但刚好拉着停云的手腕,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李莲花也反应过来了,迅速放开手,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这滑稽的样子把停云逗笑了,随意地给伤口处吹吹,也就没在意。

    李莲花反而一直盯着看,担心得要死。

    停云见她还是一脸歉意,就开口宽慰他:“没事的,李先生不必自责,我不去就是了,本想着自己快输了,找个借口溜走呢,看来不行咯,还是把这盘棋给下完吧。”说完也就顺势坐下,拿起自己的黑子,思考着怎么扭转局势。

    李莲花,见停云又恢复成刚才认真的样子,才没有多想,也开始思考该下那里。

    李莲花以前和无了和尚下棋时,大多是棋逢对手,一直都是紧绷,可谓是处处为营,李莲花也喜欢那种所有东西都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那时候输赢也就很重要,无了和尚会因为输了棋反思好几天,他也会在意很久。

    也是因为这样,李莲花不怎么和外人下棋,若是手痒了,就去找无了。

    可现在和停云下棋,不能说毫无章法,但也总是出其不意。

    刚想好下一步该下哪里,结果她一颗棋又催生出很多可能性,又得重新观察,意料之外的落棋太多,他有点被逗笑了,干脆不思考那么多,就随心所欲地下。

    这边,李莲花和停云安静惬意,厨房那边都快炸锅了。

    小宝让阿飞切土豆丝,阿飞笨拙地拿着菜刀开始比划,最后切出了土豆柱,惹来小宝的无情嘲笑。

    “哎呀,以前还称天下第二呢,土豆丝都不会切,停云姐切的,可是能穿过针眼的。”

    阿飞就气不过,差点一刀把砧板砍成两半,小宝知道阿飞不经激,笑了会,也就捂住嘴强迫自己憋住。

    然后哄着阿飞去生火,刚好这时,拂风和狐狸精进来凑热闹。

    拂风已经和阿飞玩熟了,一下子就跳到阿飞肩上看他如何生火,不料阿飞一点火,一阵风吹过,把火苗吹向了他们这边,阿飞倒是没事,拂风被火苗咬掉了胡子,现在一脸不信地定在那里,阿飞发现自己肩上没有反应,怕出什么事,就急忙,把拂风抱下来,看着他一脸委屈样,哈哈地笑起来,一点都不给面子。

    小宝这回正忙着腌肉,没工夫搭理他们,也就没搭话。拂风生气了,一溜烟地跑出去,对着停云喵喵叫。

    停云正下得起劲呢,没转头去看他,就只是腾出手去摸他,手感不对劲,才惊讶地回头,发现胡子被烧没了,一些长毛也被烧焦了。

    停云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就抱起拂风,轻轻地哄他,然后继续着和李莲花的棋局。

    李莲花看着停云怀中的拂风,想着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那凶猛的样子,像只老虎,面对那些小动物,可谓是,杀伐果断,连比他大一倍的狐狸精,也认他坐大哥,现在倒像是只受气的小猫,趴在停云怀里撒娇。

    李莲花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没表现出来,就只是悄悄做了与狐狸精的暗号,把他引过来,想着让他们一起去玩,让停云少些负担。

    李莲花见狐狸精,一脸高兴地从屋里跑出来,想着果真是没白养。

    然后朝狐狸精使了个眼神,他就懂了,对着拂风又是点头,又是向后望。果然拂风还是好玩,舔舔停云的手心就跳了下去。

    “拂风,这么快就好啦,去玩要小心哦。”停云温柔地对拂风说。拂风向停云点点头,然后昂着头和狐狸精一起走出去。

    停云见李莲花也一直在看拂风,就和他说了些拂风的事。

    “拂风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刚开始时只吃我给他的东西,吃完就逃回自己的小树洞,也不和我玩,有次下雨害怕他淋湿,想把他抱进屋,他以为我要伤害他,就挠了我,之后,他还因为这个懊悔了很久,然后日复一日地给他喂食,渐渐地熟悉起来,才肯从洞里面出来,到我屋子里睡。

    熟悉后他就渐渐释放天性,凶猛得很,有一次他发现了条一米长的蛇,就开始去招惹,反而被蛇咬了一口,但最后他把蛇玩死了,叼在我面前来,差点吓死我,当时不知道他被咬了,结果第二天脸肿成一个包子,才给他抹药。

    不知道是不是拂风的缘故,我这院子没来过蛇,这也是我敢住在这山上,不怕那些飞禽走兽。”

    停云一口气说了很多,李莲花都认真地听着,发现拂风应该陪了她很久了,她来这里应该也很久了。他也发现停云很怕蛇,就问:“停云姑娘为何如此怕蛇?”

    李莲花也是无心的,只是他之前有被扔到蛇谷的经历,确实很难受,蛇这东西邪得很,也毒得很,模样也甚是吓人,其实李莲花也挺害怕的。

    停云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随及恢复正常。

    “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被蛇咬过,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这句话很有道理。”

    停云为什么怕蛇呢?因为她小时候,被扔在蛇堆里过了一夜,那也是她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当骆明重知道停云对毒药没有反应后,就着了迷,给停云灌各式各样的毒药,光喝还不够,他还将停云放进毒虫堆,毒蛇堆里,也都是在半夜,说什么吸收月光精华,只给停云穿一件薄薄的里衣,就把她放下去,第二天才捞起来。

    往往第二天停云就昏迷了,骆明重本来以为没希望,可是每次停云睡一觉后,都会醒来,这给了他莫大的激励,变本加厉起来,把停云当个玩偶,肆意折磨。

    停云这怎样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夜晚的呢?只有一个字:等。

    等太阳升起,等这些怪物都没有力气,等自己坚持不住,等他们来找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停云开始觉得他们是好人,是对自己好的,是救自己的恩人,直到多年后停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笨。

    直到现在停云还能梦见那可怕的场景。

    在黑暗中,在一个巨大的土坑里,有无数只蛇吐性子的声音,可以感觉到它们朝她爬过来,把她逼到一角,然后一口一口地咬她,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皮肤被戳穿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蛇可能是咬累了,它们开始在她身上爬行。

    冰冷,粗糙的感觉透过她的皮肤,直冲大脑,惊起一阵阵的战栗。

    它们好像更兴奋了,不停地在她身上游走,像是在把弄一个玩具。

    在黑暗中感官被放大,没一下都是致命的感觉,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动,她就一直保持不动的状态,不管是痛还是难受,她都默默地忍者,一直忍到黎明,忍到有人来救她。

    “停云姑娘?”

    停云被李莲花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走神了,看见李莲花关切地看着自己。

    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明明自己已经忍受了很多年了,可是李莲花一个关切的眼神,她就忍不住了。

    委屈已经决堤,在她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浪。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要忍住,要自己藏在心里。

    然后就轻飘飘地落了滴眼泪。说风迷了眼睛。

    之后就调整情绪,继续看着棋盘,可是再也看不进去了,眼前已经被不好的回忆占据。

    李莲花看着停云发呆,举起手在她眼前晃晃,她回过神来,抬头看自己,可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还没说什么就迅速低下头,擦了留下的泪。

    云淡风轻地说,风迷了眼睛。李莲花肯定知不是这样,也就没多问,看着她调整自己的情绪。

    李莲花决定停云有好多秘密,可是她都不说,他可以从她活泼的性子下看见她忧伤破碎的一面,他不知该如何治愈她,他也不敢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

    其实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之后他就遇见了方小宝,他原本觉得自己只是陪着他玩玩,把他哄开心,可到头来,发现自己有被小宝感染到,小宝很大程度改变了他,他也就有些好过了。

    可是现在面对停云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觉得她是顶好的人,而自己好像没给她带来什么。

    在两人陷入深深地沉思时,小宝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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