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这些年已经完全放松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所在的这个镇子很普通,没有什么盛会,也没什么名门世家,那些世子公子,武林人士多半都不会来这边。

    她是真没想到,诺大的天下,居然能这么巧碰到齐鸣湛。

    李婵好奇问他,他说是过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

    李婵听了当时就噗嗤笑了:“齐大哥,你要参加的婚宴可真多!”

    齐鸣湛也跟着笑,眼睛一直盯着她。

    激动惊喜过后,此时他神情更多的是感慨:“我离开京城没一个月,又不放心回去找你了。”

    “没想到却听到你跳崖的消息,当时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因为我觉得你不像是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人。”

    “果然,果然啊,你还活着!”

    “而且,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是啊,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李婵语气轻松说完,忍不住调侃他,“齐大哥你呢,这些年怎么样?到处参加朋友的婚宴,自己成亲了吗?”

    齐鸣湛难得的有几分羞赧:“还没,我爹娘倒是着急呢,可是我现在还是只想钻研剑法。”

    “挺好的。”李婵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生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不一定非要成亲生子。”

    齐鸣湛眸光明亮,不住点头:“就是这样,追求自己喜欢的没什么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

    齐鸣湛参加完朋友的婚宴后,在镇上留了一段时间。

    他会友练功之余,会偶尔来李婵的馄饨摊上吃点东西,跟她聊聊天。

    有些人有些事,李婵是不打算问的。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从齐鸣湛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小江这些年一直在找她,这人怎么就是不知道放弃呢?

    而且,季云没有死。

    她眼睛瞎了,被小江关起来了。

    他可能以为她还会放不下,回去找季云吧。

    只是她一旦认清,就不会再优柔寡断。

    季云是生是死早就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踏足京城的。

    ……

    一个月后,齐鸣湛回家了一趟。

    不过没多久,他又带了两个朋友一起回来了。

    这次还租下了镇子西边的一处木屋,每天几个人一起论剑切磋,日子潇洒又逍遥。

    这天傍晚忽然开始下雨,天色也暗了,没什么人来吃馄饨了。

    刚好齐鸣湛过来,便帮着李婵一起收拾摊子。

    “李老板,待会儿和我一起去酒楼吃饭吧。”他发出邀请。

    “好啊。”李婵答应得很干脆,“收拾完就去,上次你请我,这次换我请你吃。”

    “那我可得仔细想想,待会儿多点几道好菜。”

    “随便你点,反正我付不起钱的时候,就拿你的剑抵。”李婵不识货,以前觉得他手里的那就是一把破剑,前段时间才从他那朋友那里得知,那居然是一把绝世名剑,多少人都趋之若鹜。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还是收敛一点吧。”

    收拾好之后,因为只有一把伞,齐鸣湛撑起来,自然而然地和李婵一起遮雨。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起步入雨中。

    几年前齐鸣湛试图帮她离开京城,李婵便一直都对他抱有感激。再加上她比较适应和齐鸣湛的这种相处方式,关系不差,但也说不上特别深刻,不近也不远,恰好处在一个让她觉得舒适和安全的范围里。

    所以,李婵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挺放松。

    也正是因为太放松,当不经意抬头,看到阻拦在正前方的那个手持油纸伞,一身窄袖黑衣,眉目阴翳冷峻的年轻男人时,她仿佛被九天玄雷当头劈下,震得心脏都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怎么会!

    他怎么会找来这里?!

    莫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快要杀人的眼神犹如实质,让李婵意识到,的确是小江找到她了。

    已经没空去想他究竟是怎么找来的,身体的反应比乱哄哄的大脑反应要快,她脚下本能地开始往后退。

    她要远离这个会一定会搅乱她来之不易平静生活的人。

    她想逃离这里。

    可是等她转身,才发现,雨幕下,不知何时,四周已经有数不清的士兵将她团团围堵住了。

    一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充满了压迫。

    这就算捕捉朝廷重犯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李婵心都沉下去了,她回过头来,齐鸣湛错步刚好挡在她面前,为她遮挡住了小江那可怕的视线。

    “世子殿下。”齐鸣湛满脸严肃,扬声道,“李婵当初宁愿跳崖也不想跟你回去,都三年了,你这是何必呢?”

    “你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吧。”

    那边静默了几息,李婵才听到小江阴冷噬骨的声音传来:“李婵,我比之前更没有耐心。”

    “若是你指望他为你挡在前面。”

    “我不介意把他射成筛子。”

    那瘆人的一字一句如同闷棍敲在李婵的脑门上,刹那间便让她回忆起这个男人手段有多么极端。

    他这些话不是威胁。

    他是真的会杀了齐鸣湛的。

    齐鸣湛却不惧,脚下分毫不让,还要张口再说什么,李婵赶紧站出来了,心惊又恼怒地和死死盯着她脸的小江沉默对视片刻,立马转身对齐鸣湛道:“齐大哥,你先走吧。”

    齐鸣湛不答应:“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

    “你别怕,我武功还不错的。”

    “我今天一定会带你离开。”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李婵明白,小江的耐性已经要到极限了。

    “你走吧,真的。”时间紧迫,李婵直接上手推他了,“他不会杀我,但真的会杀你。”

    “我还想以后和你喝酒呢,可不想你因为我枉死。”

    齐鸣湛脸色难看:“我不怕死,我若走了,你肯定会被他抓回去的对,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怎么样?

    眼下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因为想他快点走,李婵说话也不免直接了一些:“他带了这么多人,就算你在这儿,我也逃不掉。”

    “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赶紧走,再不走,我只会更危险。”

    终究还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

    齐鸣湛当初最是清楚不过,小江对李婵的感情有多么偏执。

    疯找了这几年,才刚找到人,却看到他和李婵在一起说笑,怕是要气得发疯了。

    他今天带了这么多士兵来。

    如果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带她离开,那么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愈发激怒小江。

    他倒是不怕,可是……李婵,终归还是她去面对那个男人。

    总不能为了自己逞英雄不顾及她的感受。

    齐鸣湛神情复杂看她片刻,终是轻叹一声。

    “我会继续留在镇上,有需要我会出面。”

    手中的伞塞给李婵,他最后目光沉沉扫了一眼李婵身后,步入雨中,在那些肃穆的士兵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中离开了。

    齐鸣湛的身影消失后,李婵都没有回身。

    她敛着眸,抓着伞柄的手缓缓收紧,后颈都在一阵阵地发麻。

    这人会是上来抓着她怒意勃发地质问一通,还是直接不由分说将她拖上马车回京城呢?

    好不容易在镇上稳定下来了,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了。

    她不想再离开家了。

    雨水滴滴答答砸落在了头顶的伞面上,李婵一个晃神后,再抬头。

    男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隔得近些,李婵这才发现他脸色竟有几分苍白,原本以为阴冷双眸竟然也是泛红的。

    不过那种几欲将她拆骨入腹的目光却是愈发清晰得令人胆寒。

    她无意识垂眼避开他的眼神,却看到,他的腰间还悬系着她当年送他的香囊。

    小白狗图案一如记忆中的滑稽。

    他不会三年来都佩着这个吧?本来当初是为了敷衍他的。

    他有钱有势,想要什么没有?

    却连她随手做的一个香囊都这样珍惜。

    何必呢。

    李婵的心脏那一刻,无法抑制的轻轻抽了一下。

    地上的水坑被突然掉落的伞砸得溅起水花。

    李婵身体一紧,她被一双坚实的胳膊极用力地搂住了。

    身上的骨头都被勒得生疼。

    “李婵,李婵,李婵……”小江潮热的呼吸在打她耳旁,他哑声喃喃不住唤着她的名字,就好像要将这几年缺失的都补起来那样。

    李婵几乎是被他整个拢在怀中,只有撑伞的那只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小江贴着李婵的面颊蹭了蹭,似乎哽咽了一下:“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婵被他抱得都有些喘不上气了,刚挣动了一下,他的语气又立马阴沉下来,仿佛方才的哽咽只是她的幻觉。

    “别再想着跑了。”

    “你跑不掉的。”

    “李婵,我做鬼都会永远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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