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李婵就搬到了租好的院子里。

    江夫人知道她性子,并未强留她。

    总归都是在京城,就算不住一起,来往也是方便的,比之前相隔千里可要好多了。

    新房子搬进去没几天呢,小庄就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来做客了。

    李婵心里对他的不满还没有消散,但也不至于真傻到骂他脸上去,面上堆着客气招待他。

    小庄当然看出来了,不过装作若无其事,对她态度热切。

    “咦?”小庄眼尖发现了小江腰间新佩的香囊,不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小白狗图案,而是两朵蓝色的祥云纹样,崭新又好看。

    小江双手叉腰,大方向他展示:“李婵昨天送给我的。”

    之前那个他一直贴身带着,上战场从没落下过。

    只要带着身上,他的心仿佛才落到实处,觉得安定。

    后来破损了,他特地找针线重新缝补过又接着戴。

    李婵可能实在见不得他天天佩着一个破香囊招摇过市,重新缝了一个给他。

    不过那个旧的他也舍不得丢,找个锦盒存放起来了。

    那可是李婵送他的第一个东西。

    “你啊。”小庄看他那嘚瑟的傻样,不像是得了一个香囊,倒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摇头笑了笑。

    不过,相比那三年的沉寂寡言,他更愿意看到这样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江。

    他在李婵那里当个坏人又何妨?

    孩子睡醒了被嬷嬷抱出来,小庄见他生得玉雪可爱,接过来抱,结果一泡尿将他衣服浇得湿透了,李婵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庄扶额。

    这也算是帮他娘亲给了他这个坏人一个教训罢。

    ……

    就这样李婵在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踏足的京城安定下来了。

    新家在一天天的建设中,也逐渐让她有了归属感。

    她找了个离家近的铺子,重操旧业,生意依旧火爆。

    只不过来吃馄饨的,经常会有一些不得了的面孔,什么皇帝啊公主啊,什么将军,什么大人之类的,反正不管谁,李婵也只当是寻常顾客对待,没什么特别之处。

    小江闲时会和从前那般,帮她打下手擦桌子,时常惹来一道道惊奇的目光。

    孩子主要是杨嬷嬷在帮着带,有时候住在李婵这边,有时候被接回侯府住一段,还有时候会被接到皇宫里玩几天。

    等到他会说会跑会跳了,精力十足,特别能闹腾。

    有时候能惹得李婵一天揍他三顿屁股。

    小江怕给李婵气坏了身体,便一早就将那小子给拎上马,带去军营操练了。

    从此回来倒头就睡,也没空调皮捣蛋了。

    给已经沉沉入睡的孩子掖好被子,李婵把位置让给杨嬷嬷,起身出去了。

    小江抱着双臂靠在门口等她,她一出来,小江就一把抱起她,大步朝他俩的房间走去。

    李婵当然知道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是要干什么,手脚扑腾着:“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什么?”小江都等不及了,“待会儿再拿。”

    见李婵都恼了,他这才松手,李婵转身往厨房走去,小江步步紧跟。

    炉子里温着药,李婵倒了一碗,端到他面前:“不烫,刚好可以喝。”

    小江奇道:“药不是停了么?”

    他虽然打了胜仗,但因为受伤,身上也留了些毛病,腿骨时常针扎一样疼痛。

    其实这种疼痛无法根治,他完全能忍受的,但是每每犯病时,他都会借机窝进李婵的怀里寻求关心和爱护。

    李婵却真以为他疼得厉害,会帮他揉按,还跟小庄说了此事。

    小庄立马又派好几个太医来给他诊治,开了几个疗程的药。

    他间隔着断断续续吃了半年呢,前段时间都停药了,怎么又来?

    “你喝嘛。”李婵抬手直接要往他嘴里灌了。

    小江顺从张嘴喝到嘴里,李婵眨了下眼睛说:“这是让你绝育的药。”

    小江一口药喷回碗里,呛了半晌,说话的声调都变了:“绝育?!”

    “你给我吃坏用不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特地让周太医给你研制的,确定对身体没影响才敢给你喝。”李婵睁圆眼睛,十分识大体的模样,“现在卫将军的身体是属于国家的,我哪里敢伤害半分?就是你喝了,不会让我再怀孕而已。”

    “生一个就够够的了,可我不想再生。”

    “避子汤喝了很伤我身体的,但一点不影响你。”

    “你喝不喝嘛?不喝以后就别跟我同房。”

    话还没落音,小江已经接过药碗,两大口干光了。

    “喝,我喝,以后都我喝。”

    碗被搁下,小江笑着再度抱起她,大步回房了。

    ……

    周太医的药还是有效的,又是好几年过去,任他们床事再频繁,李婵也没再怀过了。

    卫让七岁多了,褪去了婴孩的圆润,小脸长得跟小江那是有七成相似,可以想见以后长大了这脸也挺能祸祸人的。

    因为从小在军营摔打,在这个人憎狗嫌的年纪,倒是没小时候那么捣蛋了,不过也不是个省心的小子。

    前段时间,齐鸣湛来京城看望李婵,卫让早就想去他的凤凰山庄玩了,之前都被小江揪住了没机会溜。

    这次南边有叛军作乱,小江几个月前出兵平乱去了,管不到他。

    老虎不在,他就是大王,于是他拿上祖父送他的剑就上了齐鸣湛的马,潇洒离京了。

    江夫人万般不舍,茶饭不思。

    孩子在身边长大,她挂念是一回事,她就是担心现在外面乱,孩子有危险。

    李婵却不太在意,随他去了,齐鸣湛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剑客,有他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又过了一个多月,小江平叛凯旋。

    孩子也一起回来了。

    士兵长长的列队进城来了,卫让就坐在小江身前的马背上,小脸漫不经心,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其气势逼人。

    小江并没有进宫,中途对手下的人叮嘱几句,脱离队伍,驾马朝城西而去。

    哒哒哒的马蹄在一个生意红火的馄饨铺停下来。

    门口一锦衣玉带的贵公子正笑望着他:“就知道你会直接往这儿来。”

    小江下马前,卫让已经动作利落地跳下去了,稳稳落地。

    “庄叔叔!”卫让边轻巧地往里跑,边和门口的小庄打招呼。

    “小让,你好啊。”小庄弯起眼睛和善地冲他笑,话还落音,这孩子已经风一样卷起去了。

    “娘!我回来啦!”

    “让儿。”李婵惊讶又欣喜的声音,“这就野够了啦?我还以为你还会再玩一段时间呢。”

    “是想玩来着,被爹给逮回来了。”

    “你爹?”

    “是啊,他剿完叛贼回来了。娘,我肚子好饿。”

    “给你煮馄饨吃。”

    “好!最喜欢吃娘亲煮的馄饨了。”

    卫让正在李婵身边撒娇时,还未卸甲的小江和小庄并肩进来了。

    战场上的越多,他身上那股仿似沾染了血气的凛冽感就越浓烈,充满骇人的压迫感,他一进来,原本还热闹的铺子里几乎是霎时间噤声了。

    可偏偏这样煞气凌厉的一个人,看向李婵时,目光是那样柔和。

    他径直走过去了,原本还抱着李婵亲昵的卫让立马让开,向正朝着他招手的小庄跑去,两人寻了个空位坐下来。

    李婵将包好馄饨下了三大份到锅里,小江就紧贴在她身侧,笑着和她低声细语。

    李婵手上忙碌着,回应着他什么,说了两句,也跟着笑了笑。

    那股亲密劲儿瞧着倒像是和寻常夫妻无异。

    “这都多少年了。”小江回来坐下时,小庄摇着扇子出言调侃,“李婵还不给你名分呢?”

    这京城,人人都知道李婵是他卫将军的人,孩子都生了,却从未办过婚宴。

    还有传言说是他不给人名分呢,不然,一个世子妃,一个将军夫人,怎么还要自己在外面住,自己开店赚钱呢?

    可是看卫将军那成天围着人家打转的黏糊劲儿,也不像是对姑娘不上心啊。

    众说纷纭,种种猜测,就是没人想过,其实是这个李姑娘不给他正式的名分。

    “名分?她现在还在我身边,我就谢天谢地了。”小江早都不在乎这个了。

    李婵就是不想成亲。

    这样对她来说,就像是少了一重桎梏,多了一重退路。

    会让她心中有种随时能赶紧利落抽身的安心之感。

    当然,他是绝不可能放手让她抽身的,但,为了给她这种安心,没有名分就没有吧。

    攥在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而且……”小江托腮,黑眸定定地望着正笑着招呼客人的李婵,唇畔也露出一抹沉醉的笑来,“我感觉,她现在对我越来越好了,还要那等虚名做什么?”

    小庄歪头仔细看他表情。

    托李婵的福,这些年也是多次在他身上见识到了令人瞠目的一面。

    可想感情这事多可怕,连他这样人的栽进去都得犯傻。

    热腾腾地馄饨很快端上来了,他们一人一大碗。

    李婵是不吃的,但小江还是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非要她陪着。

    正好这时候没客人来,李婵就顺势坐下了。

    卫让已经大口吃完,跑出去找朋友玩去了。

    李婵随口和他们聊着,不经意一扭头,看到一个拄着细竹竿经过的瘦削盲女。

    背影隐约有几分像季云。

    小江找到她之后,继续将季云关了几年,在她染上病后,最终还是将她放了。

    她眼睛看不见了,身体又不好,或许此时也正像刚才那名女子,拄着棍子在某处街道摸索行走,或许,正安静蜷缩在某个角落里,又或许……

    外面卫让和朋友玩闹的笑声让李婵回神。

    “怎么了?”小江一手揽着住她的腰,在她耳旁问,她刚才眼神都有些恍惚。

    “没什么。”李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江知道她没说实话,非得追问到底:“说嘛,我想听。”

    李婵侧过脸去,望着他冷哼:“我刚才在想,要是有机会回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定将你扔出门去。”

    “十几年都过去了,还异想天开呢。”小江现在听到这些,都是心平气和,甚至还有几分笑意,他缓声道,“就算你当初将我扔出去,我也会缠上你,死生不休。”

    “有些事就是天注定,你躲不过的,李婵。”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就这样慢慢过吧。”

    从前,小江总说一辈子。

    李婵是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长久的。

    可是偏偏应验了。

    她和他,真的就这样日复一日,紧密地纠缠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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