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光还是那般差。

    也是,能看中自个儿父亲的女人,眼光又能好到哪里去?

    约莫过了半刻功夫,二人仍在叙谈,凌云木自觉无趣,便要起身离开。

    “坐下!”她厉声呵道,昏眼中的柔情顷刻间荡然无存,如一把刀子般刺向她的心头。

    凌云木有些无奈,可在心头的最深处,又潜藏着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不甘与怨恨。

    “怎么?”她轻挑眉梢,食指抵在下颚初,显得颇不正经。

    老太太:“今日是你与梁生初次见面,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便要离开?一点儿规矩都不守,让人瞧了笑话!”

    凌云木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回嘴道:“若是知道的,说是母亲好意为女儿择婿,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给自个儿挑纳男宠呢!”说话的功夫,她瞥了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父亲一眼,果见他面色微变。

    “你说什么,你个孽障胆敢这般说道你娘!”她怒而起身,双目圆瞪。

    凌云木则双臂环胸:“敢问梁公子在何处高就啊?”

    梁生似有为难,正欲说时,便被母亲抢了话头:“梁生是读书人,中了秀才,不日便要进京考取举人呢,你跟着他,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哦……也就是说现在什么都没有呗。”

    梁生闻言心中一惊,张嘴欲驳斥,凌云木哪肯给他喘息之机?

    梁生盯着她的唇,只见哪美若桃花的双唇一张一翕,吐出的话却是令他恶寒的紧:“穷书生一个,不双膝跪地求我给你入京的盘缠,反倒是想骑到我头上来,呸!真是不要脸,八尺之躯堂堂男儿,竟也要花女子的钱吗?”凌云木咯咯笑着,意在嘲讽,果见那梁生一脸愤恨的盯着她,凌云木可一点儿都不怕,口中仍不饶人道“都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梁公子不若以死明志,以证明你乃富贵不能淫的大男子,绝不屈居女子裙襦之下。”

    梁生:“你!”

    “好,这凌家我是高攀不起,就你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倒要瞧瞧能落得个何般结局,可有人会要你!”说罢,抬脚便要走,却一个不慎被凌云木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

    “梁公子何必与我行这般大礼?”话音未落,那少年郎瞧不过眼,便朝她攻去,几个回合之下,那少年郎被她攻中软肋,牢牢被她禁锢。

    她眸光一转,心道,既是送上门来的大礼,她可断没有不收的理儿,当即佯装怒道:“呵,好啊!在我的地盘欲对我图谋不轨,说,谁派你来的!”

    “你仗势欺人,辱人太甚!”

    “怎么……”她眸光一转,落在梁生身上,睁着眼睛说瞎话“莫非是梁生派你来害我?”

    “呵!你可真会胡搅蛮缠,放开老子,脏了我的手!”说着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在凌云木巧妙的禁锢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小云!你干什么!”老太太着急道,可凌云木置若罔闻。

    “你可以走了,他得留在这儿。”凌云木冲着梁生道,梁生自要讨个理来,可凌云木最是不讲理,当即令人将这碍眼的东西扔了出去。

    而自己则大摇大摆扛着那少年郎离开了合昏院,将人绑在自个儿院落一棵茁壮粗大的栾树上,转身便要离开。

    那少年郎见状不由得大喊:“喂!你赶紧放了老子,否则有你好受的!”

    凌云木果真顿住了脚,少年郎以为她怕了,俊俏的脸上不由得荡起嚣张笑意:“快给我解开。”

    “解开?”凌云木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凌云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一语不言。

    “怎么?吓破胆儿了?连名字都不敢说?”凌云木激将道。

    “我叫……”他正要道出名姓,抬眼瞧见凌云木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眸,反倒是不说了。

    “激将法是不是?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他撇了撇嘴,凌云木那双眼眸着实惑人得紧,明亮如珠却幽暗如渊,令人不自觉想去深究,因此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你倒是聪明……”她轻笑一声,细细打量着他的五官面貌,张狂若骄阳,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少年郎久久听不见动静,睁开眼,便见一人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悦。

    “你有病啊!”

    凌云木注意到他说话时两颗圆润洁白的虎牙微露,可而今他压着眉头,意欲让自己生些威严之气,可配上那张脸,反倒更为可爱。

    凌云木笑意更浓。

    “你既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便叫你狐狸精。”

    “什么!你说什么!”他怒视着她,仿若自己受了什么侮辱一般。

    “狐狸聪明且可爱,你可莫要不识好歹啊。”

    说罢这句话,也不听他乱七八糟巴拉巴拉什么玩意儿,转身便离开。

    不知道那两个人醒了没。

    顺着走廊,先是路过007的窗前,见此人蜷缩床榻一角,将头埋在臂窝,双肩不住颤动,她脚步不由得轻缓下来。

    瞳珠左右摇摆间,到底还是继续往前走去,眨眼睛便到了虽云屋内,他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凌云木走至跟前,他仍沉溺在自己思绪之中。

    凌云木径直落座,看着脸上仍有乌青的虽云道:“醒了。”

    “啊。”虽云猛然回过神来,见是熟人,忙打了声招呼,翻身下床,方才包扎好的伤口此时又迸裂开来,他咬着牙,喘了口气。

    凌云木见状笑道:“你在榻上躺着便是,起来作甚。”

    虽云重新躺回塌上,有些腼腆道:“让阿云姑娘见笑了。不过阿云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何处?”

    凌云木微微一笑:“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嗯?”虽云蹙眉不解。

    “我是凌云木,你要寻的恩人。”此话一出,虽云面露诧异之色,心绪瞬间如泥泞小道,掀起阵阵涟漪。凌云木接着道“你被捕入狱,被打的半死不活,亦是我救得你。”

    “原来是恩人。”他又要起身,凌云木及时喝止。

    虽云笑笑:“不成想此番又是恩人将我救下。”他忽而又想起什么一般,忙道“若有得罪恩人之处,虽云甘愿受罚。”

    凌云木:“你真名唤何?”

    “沈正则。”

    “好。”凌云木兀的抬眸看他,神色肃穆,瞳眸幽幽,深不可测。

    “说吧,你寻我何事。”

    沈正则眉峰凝起,温和眼眸微滞,回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故:“不知恩人可知江湖暗阁?”

    她丹唇微抿,思谋一瞬,轻掀眼帘,明眸混杂了零星惆怅:“我隐退江湖已久,你可细细与我道来。”

    沈正则:“实不相瞒,在下此前一直为暗阁做事,半个月前听得阁主下令派人前往崖州,必要时伏击恩人,我便匆匆赶来。”

    从他一番言语之中,凌云木得以窥见这所谓暗阁种种。

    原来这暗阁自六年前在江湖落地,便广纳亡途末路之徒,起初不过是一小作坊,在江湖上接单做人命生意。

    而后短短六年功夫,规模愈大,渐渐驰名江湖,竟将本是位列江湖暗杀组织榜首栾堂取而代之,传闻言道凡是暗阁接受的单子,无有不成者,故而广受江湖人的欢迎,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凌云木轻挑眉梢,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就这?”

    沈正则顿了顿,点了点头。

    “难道暗阁阁主不曾与你们下毒?”凌云木斜睨着他。

    沈正则叹了口气:“恩人聪慧。”

    “你千里迢迢来寻我,却不怕死?”

    沈正则垂首:“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若非恩人将我救下,我只怕……”

    凌云木:“啧,我那好徒弟若是有你一半良心就好了。”

    沈正则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

    他对他只有一个模糊印象,可有一件事他却是记得清楚,他很爱笑。

    因为当时他笑不出来,故而他记得清楚。

    正在思忖间,忽听得一若冰玉般的嗓音响起,来者一身玄衣,腰佩银剑,剑鞘镶嵌月白宝石,曾经吊挂在宝石旁的剑穗已被人无情拆去,不知所踪。

    “师父贯会装可怜。”

    “师父乃为人师者,怎地不想想是否以身作则了去?”

    “徒儿无义,多半是师父无情。”

    看吧,她说一句,他顶三句,要他有什么用?她怎么收了个这徒弟?

    “你怎么不去做钱家的上门女婿了?”凌云木讥讽笑道。

    银灯:“师父能风流潇洒,便不许我做钱家女婿?”

    他一双眼眸幽幽望着她,眼底夹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从酒水里洗出来的,似醉非醉。

    醉?他……好像喝了酒?

    凌云木不由得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倒是瞧不出丝毫醉意,她记得他酒量不好,半两酒便能让他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似脱缰的野马拽都拽不住,怎么会和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凌云木冷声道:“你与我断了联系,我便许你做钱家女婿。”

    “怎么?师父故意刁难,可是舍不得我?”

    此话一出,凌云木知道,他当真醉了。

    凌云木:“银灯,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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