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一夜没睡。

    他刚开完几个会议,正在看CFO发来的报表,回国前他们刚刚结束了B轮融资。

    江故看着城市的天际线一点点亮起来,仿佛和在学院时的清晨无二,只是少了那棵居功至伟的苹果树的后代。

    江故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意识开始不受控地漫游。

    林星眠现在在做什么?

    她应该刚刚起床,打着哈欠收拾收拾出门,在巷口的馄饨铺享用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漂着几滴红艳艳的辣油,点缀着鲜香的紫菜虾皮,一下子就唤醒林星眠还在沉睡的脑子。

    如果今天意料之中地赖了会儿床,就只能叼着个牛肉锅贴往两条街外的学校狂奔,赶上六点四十的早读。

    林星眠会想到他吗?

    当然会在看到两万的房租时想起他。

    江故“嗤”地一笑,捞起手机一看,林星眠果然已经收了转账,给他发了个猫猫头表情包,写着“谢谢老板”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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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每天无非是一轮一轮的复习、一套一套的试卷、一本一本的笔记,重复、枯燥、乏味。

    周五上午有两节物理,第一节课做了个小测,林星眠和许疏桐交换试卷批阅,小小声地咬耳朵:“桐桐,周日上午要不要一起去福利院呀?”

    许疏桐了然,点点头应了约。

    她总是无法拒绝林星眠,因此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慨叹道:“古人云美色误人,果然诚不欺我。”

    林星眠还指望着许疏桐帮她一起搬东西,很是狗腿地递过去一块巧克力。

    “林星眠!你们俩干嘛呢?卷子改完了?”物理老师神出鬼没从讲台上闪现下来,“巧克力没收了啊,上课不准吃东西。”

    被点名人士:可恶!

    许疏桐:……为还没到手的巧克力默哀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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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天气很好,南城的春日少有这么和煦又明媚的天气,在一周唯一的放假日里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林星眠还没起床。

    一阵电话铃声打碎了混乱的梦境,林星眠胡乱摸索了一通手机,刚接通就听见一阵恶龙咆哮:“林星眠你最好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起!”

    林星眠语气冷静,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怎么会呢桐桐,我洗漱呢,快了快了啊。”

    许疏桐冷笑一声,“是吗?我在你家门口。”

    林星眠:……大脑加载中。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啊啊啊我马上来给你开门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林星眠穿着身亚麻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咚咚咚地跑去给许疏桐开门。

    苦逼社畜江故早就起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ipad懒洋洋地看财报。听到林星眠风一样地跑过,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门口。

    地震了?

    然后他看见林星眠搂着另一个小姑娘走进来。

    江故:?

    许疏桐:?

    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擦出了些难言的火药味儿,江故眯了眯眼睛。

    许疏桐拧了把林星眠的腰,眼神危险地示意她:这谁?

    林星眠“嗷”地一声,打着哈哈解释:“介绍一下,这位江故先生,是我的一个租客……”然后又小小声嗫嚅道,“一个月房租两万呢。”

    许疏桐颇有些怀疑地看了江故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诱拐无知少女的变态大叔。

    江故冷眼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嘀嘀咕咕,淡声道:“林房东,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新朋友吗?”

    林星眠前几天刚收了江故的房租,此时态度好得很,“这是许疏桐,‘缺月挂疏桐’的疏桐,我最最好的朋友。”

    许疏桐弯了弯唇,明显有被这个“最最好的朋友”取悦到。

    还“缺月挂疏桐”?介绍我的时候怎么没引经据典的?

    江故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最终只能礼貌地跟许疏桐打招呼。

    许疏桐微笑着回了声你好。

    她撇了江故一眼,施施然坐到单人沙发上,催着林星眠赶紧去洗漱出门。

    她们傍晚就得返校自习,因此得抓紧点去福利院。

    沈君舒送来的东西多是些日用品和摆件样的漂亮小礼物,林星眠扔过几次后觉得实在可惜,于是想到了把它们送去福利院的绝赞想法。

    收拾好正要出门,江故抬抬眼,道:“你们提着这么些东西怕是不方便,要不我送你们去?”

    “你又没车怎……”林星眠脱口而出。

    “我有车。”江故淡然打断,“前两天刚提的。”

    林星眠挠挠头,和许疏桐对视一眼,“那……也行。”

    ---

    福利院建在城郊,红墙绿树,在几十年里艰难地撑起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那里也是林星眠阿婆曾经工作的地方。

    江故微微开了些窗,春风灌进来,模糊了后排两个女孩的小声说笑。

    他想起从前在南城的暑假,偶尔星眠的爸爸也会这样开着车带星眠和他去福利院,帮着义工搬些小件的物资。

    他瞟了眼后视镜,林星眠和许疏桐眼神不住地往他身上飞,议论个不停。

    实际上——

    许疏桐小声问林星眠:“这帅哥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看着不像好人。”

    林星眠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回道:“就是小时候一个……邻居,不知道为啥突然回来,人品其实还不错啦,不过最最重要的是,他、给、钱。”

    任林星眠再如何不要脸也难以说出她小时候追着江故跑的事。

    “啪。”

    江故关上了窗,忿忿地瞪了后视镜里乐呵呵的林星眠一眼。

    ---

    福利院很快到了,记忆里明艳的红墙褪色得厉害,像放了好几年的胶片,边边角角剥落出一些深黑的裂隙,叙写着往昔岁月的枯败痕迹。

    今天倒是意外的热闹,似乎有什么活动,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听院长阿姨讲话。

    院长阿姨笑眯眯地问:“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童心日!”“好玩儿的日子!”“有小蛋糕吃!”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像一群快乐的小山雀。

    院长阿姨笑着肯定他们的回答,又讲了几句小规则,就放了他们自由活动。

    小山雀于是又叽叽喳喳着散开来,三三两两地往教室的方向跑。

    “依依,我今天给你做小饼干吃”

    “你还会做小饼干?”

    “不会诶。但是老师肯定会的。”

    院长阿姨一转头看见林星眠一行人,惊喜地唤他们:“哎呦,星眠来啦,疏桐也一起来的呀!真是好久没见着你们了,要高考了是不是?”

    她走过来很是亲昵地拥抱了两个女孩,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个挺拔的青年人。

    “诶?这位是……星眠男朋友?”

    !!!

    林星眠被惊得一阵咳嗽,语无伦次地证明自己的清白:“陈姨!这是江故!不是我男朋友!我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

    江故凝了林星眠一眼,同院长寒暄:“陈院长,我是江故,以前和林叔叔一起来过的。”

    陈院长这才回忆起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嗐,是我老糊涂了,小故都长这么大了,一下子没认出来。”

    说着接过他们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显然是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

    她张了张嘴,想对林星眠说些什么,最后却住了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林星眠和沈君舒的母女矛盾实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或许连星眠自己都说不清。

    她叹了口气,转而道:“你们还没参加过我们的童心日活动吧,要是有时间的话要不要留下来玩会儿?”

    见几人点头应下,她领着他们往旁边的一栋教学楼走去,边走边介绍道:“其实童心日,就是我们给孩子们提供平台,让他们做做手工、小甜品之类的,做好了可以送给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增强他们交际能力的一种方式。”

    院长的声音穿过春日里闹腾的花香和啁啾的鸟鸣,落在林星眠的耳中。

    她挽着许疏桐的手臂晃了晃,摩拳擦掌地宣告:“等着吧桐桐,我一定会做一个最最最好看的小手工的!”

    江故慢悠悠地跟在她们后面,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林星眠你以前做的那个小煤球现在还在我桌上放着。”

    林星眠炸毛:“我说过多少次了那是狗!江故你就是眉毛下面挂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

    江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还好有许疏桐这个无脑夸夸机在,她摸了摸林星眠给她顺毛,柔声安抚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然而江故冰冷得像个人机:“溺爱使人丧失理智。”

    夸夸机·许疏桐霸气护闺:“我看某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眠宝我们不听他说的屁话。”

    江故:???……破防。

    连着的几间教室此时热火朝天地开展着活动,林星眠拉着许疏桐直奔手工台去,毫不违和地混入一群小朋友之中。

    江故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疏疏离离地站在那儿倒显得格格不入。

    他思索了一会儿,拿了些奶油奶酪之类的食材原料,决定做点小蛋糕。

    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一个人的胃。

    江故——厨娘版,正式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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