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午饭时间,墨长明便提了一壶酒,过来找墨无归闲话。

    墨无归已经换了住处,毕竟即使江湖人不拘小节,可让一个客人睡在刚刚死了两个人的居室里,总是有些失礼。

    墨无归现在的住处,是在距离天权宫主殿不远的琴园的西厢房,不仅居所大了不少,是个独院,院中更是有一口井方便汲水。

    一进门,墨长明便赞道:“墨少侠此处倒是舒适。”

    墨无归冷然扫过墨长明:“你来做什么?”

    “无事,只是觉得与墨少侠格外投缘,所以带了壶西域的好酒,想和墨少侠一起品鉴品鉴。”

    说着,墨长明便斟了一杯酒,递给了墨无归。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墨长明手里的酒也确实醇香,墨无归忍不住将酒拿到了手里,点评道:“果然好酒。”

    墨长明微微一笑:“墨少侠也懂酒?”

    墨无归又品了一口:“也谈不上懂,只是侥幸喝过一些好酒罢了。”

    墨长明就又笑着替墨无归斟满了酒杯笑言:“听闻以前墨家也有一种酒叫做‘万古愁’,喝了可以醉上三天三夜,也不知是真是假。”

    “哪里有那么夸张,只是比平常的酒更烈些罢了。”墨无归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在蜀地喝过一种粮食酒,很是醇厚,耶律兄看来也是个好酒的,日后有机会可一定要去尝尝。”

    “那是自然。”墨长明又给墨无归斟满了酒杯:“当年家父一直仰慕墨门,与门主神交已久,奈何山高路远又拘于俗务,一直都没有机会到墨门拜访,如今……家父每每提起,也是一生之憾。今日我能见到墨门之人,还可以把酒言欢,回去同家父说起,也算了了家父的遗憾了。”

    墨无归默默无语,与墨长明碰了杯:“耶律兄的汉话说的真是不错。”

    墨长明露出一个苦笑,摇摇头没有再说,只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才又道:“我以前听家父说起,墨门有一种机关人,有丈余高,可以让人坐在里面操纵,家父每次提起都格外神往,冒昧问一句,可真有此物?”

    “是有的,墨门也曾想过用此物镇守山门,但制造此物耗资甚巨,一旦损坏也难以修理,所以也就束之高阁,想来也毁在那场大火里了。”

    “也是可惜了。”

    墨长明一面回应,心中却暗暗感叹这墨无归怕是背后确实有洞悉墨门情况之人,寻常的问题怕也难以让他露出破绽,少不得要再试探一番了。

    于是,他又打量着墨无归,问道:“真是可惜,墨门这一遭难,多少有用之物也都因此失传了。”

    “不过我有一疑问,传闻墨门令‘海浸不烂火烧不毁’,有这样的宝物,为何不用来建造房屋,也许还能保住些许。”

    墨无归微微怔了一下:“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五岁稚子,并不清楚缘由,不过耶律兄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真如耶律兄所说,墨门恐也不至全族覆灭吧。想来长辈不如此,也是有所考虑,但具体原因我却是不知了。”

    墨长明叹了口气,又与墨无归碰了下杯:“算了,不提墨兄弟的伤心事了。”

    “我今日看那刺客身上的伤口,一剑穿胸,干净利落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人就已经毙命,用的可是墨门的功法?”

    墨无归眼底闪过一丝得色:“自然,此招名为‘浮光掠影’,是墨门不传之秘,否则也可以同耶律兄交流交流。”

    墨长明也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色,又与墨无归碰杯,东扯西扯的谈了些闲话,见墨无归有些许的醉意才告辞离开。

    这次试探,墨长明可以确定,眼前的墨无归绝对不是墨门之人,但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墨长明安心,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他觉得,谜团就好像一张大网将他包围,他觉得周遭全都是明枪暗箭,却不知敌人是谁,藏在哪里。

    不过,既然墨无归并非墨门之人也是个好事,即使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势必会替自己吸引更多的注意,甚至会让真正的凶手按捺不住跳出来。

    刚刚的刺客就是证明,既然这样,自己只要蛰伏就好,也许还有意外之喜。

    墨长明走后不久,罗刹女便又钻进了墨无归的住处。

    墨无归正在自酌自饮,眼神里却丝毫没有了刚刚的醉意。

    看到罗刹女,墨无归笑了笑:“阿姊,你怎么来了?”

    罗刹女恨铁不成钢的坐在墨无归对面,眼神冰冷:“不是同你说过,莫要和人走的太近么?”

    “完全躲着,反而容易惹人怀疑。”墨无归不以为意的一笑,替罗刹女斟了一杯酒,推到她跟前:“阿姊,耶律狼弃这小子带的酒还不错,你尝尝。”

    罗刹女死死盯着那壶酒,一直都没动:“这件事,以后你还得听我的,你身份本就特殊,别露了马脚。”

    “阿姊。”墨无归撑着桌子走到罗刹女身后,小心翼翼的替罗刹女揉着肩膀:“阿姊,你放心,我能应付,刚刚那个耶律狼弃过来找我聊天,明里暗里问起不少墨门的事,我也都应付过去了呢。”

    罗刹女闻言却心生警觉:“他问你墨门之事?都问了什么?你怎么回答的?”

    墨无归不屑的笑了笑:“也没问什么,都是些小事,我不知道的也推说当时年纪小,应付过去了。”

    说着,又继续给罗刹女揉着肩膀,罗刹女却抬手拍了下墨无归的手背:“别闹,你仔仔细细给我重复一遍!”

    见罗刹女一脸严肃,墨无归只好坐在罗刹女身侧,一面回忆一面给罗刹女重复了一遍。

    开始罗刹女还安静的听着,可越到后来,眉头皱的越紧,到后来更是长长叹了口气。

    “那人怕已经知道你不是墨门之人了。”

    “为什么?”墨无归很是奇怪:“我都是按照阿姊教的说得啊。”

    “那些只是皮毛。”罗刹女叹气:“墨门令确实号称‘海浸不烂火烧不毁’,但也不真的是那样坚固,而且,墨门的主殿也确实是用与墨门令一样的材料铸就,但根本挡不住少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而且,当时黑衣人也是先杀人后放火,即使真的可以抵挡水火,又有什么用处?”

    墨无归安慰道:“无妨,我也说了我年纪小记不清了,这点破绽没事的。”

    “对,这点无妨,可后面你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啊?”墨无归手一顿,诧异的看着罗刹女。

    罗刹女叹了口气:“墨门功法,因为坚信尚同,讲究男女同修,又各有所长,我是女子,修习的功法自然就是墨门为女子所创的,那‘浮光掠影’便是代表。可惜我对男子功法只知皮毛,能教你的有限,不想如今却成了最大的破绽。”

    墨无归也愣了:“那,阿姊,我们怎么办,这耶律狼弃究竟是敌是友?”

    “是不是敌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友。”罗刹女说道:“如果他是墨门旧交,见到墨门遗孤,势必会上来攀谈结交,而非如此试探。”

    “如果我没猜错,他必定与墨门灭门之事有关,所以才存了试探你的心思,搞不好与刺杀你的是同一批人,否则也不会那样关注刺客的伤口。”

    “那我们怎么办?”墨无归问道:“要不要抓住他逼问一番?”

    罗刹女也没有说话,思索了很久才叹道:“我们此次只为找七星阁复仇,不要节外生枝,你离他远些,左不过等过了明日,处理完一切我们便下山。”

    “那刺客之事,我还要不要坚持要个说法?”墨无归问道。

    “不必,你越不问,他们反而越急于给你个说法,只是不知道到时会是谁做那个呃倒霉的替死鬼。”罗刹女拍了拍手:“此事除了七星阁自己,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人。”

    “七星阁如此,也莫要怪我下手很绝了。”

    可此时,被罗刹女认为是始作俑者的七星阁,也很是懵逼。

    付摇光和陈鹤年看到墨门遗孤上门心虚害怕不假,可真想杀他自然有一万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绝不可能用这种在自己地界上刺杀的落人口实之事。

    可那两个人,偏偏就是陈鹤年的亲卫。

    是故如今的陈鹤年也是一脑门官司,本来安排的好好的,如今被这刺客一打岔,好多计划怕也不能再用,不仅要应对北斗亶的催促,还得出面安抚受惊的墨无归和质疑的江湖人,忙的脚不沾地,还不容易休息下来,刚准备吃口饭,付摇光就自顾自走到饭桌对面坐下:“老陈啊,你怎么这么蠢。”说完又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直接杀人,亏你想得出来。”

    陈鹤年无奈摇头:“你真觉得是我做的?”

    付摇光一愣:“你是说,不是你?”

    说完也反应过来,陈鹤年虽然脾气暴躁,可也算老谋深算,不可能做出这样自损八百的蠢事,不由也呆住了。

    陈鹤年叹了口气:“事情怕是越来越麻烦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混入七星阁的夜隐之人,怕不知被咱抓到的那一个。”

    “我……”付摇光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想要拍桌子却又无奈的将手放下:“到底谁他娘干的,别让老子抓到,否则老子生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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