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北斗离,墨长明一路潜行,避开侍卫,走走停停了小半个时辰,才闪身进了天权宫的小花园。

    乌云遮月,花园中幢幢树影中,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似空中闪烁的群星,也似荒坟里森森的鬼火。

    墨长明站定,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弹丸,轻轻一拧,弹丸就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丝小笼,墨长明俯身见小笼放到了地上,就见一只萤火虫仿佛被那小笼吸引,煽着翅膀飞了过来,绕着小笼飞了几圈,就一头扎进了笼子里,看着隐约泛出光亮的小笼,墨长明目光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确认笼子有用,墨长明便用草叶将笼子掩好,刚想站起身,忽隐约听见草丛里簌簌作响,似乎还有人的喘息之声,顿时心声警觉,放轻脚步,顺着声音的源头而去,果然在灌木从中看到一人。

    那人衣衫凌乱,右肩的位置似被利器所伤,已经是一片鲜红,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来,竟是墨无归。

    墨无归看清是墨长明,刚想要出招,却被墨长明按住了手腕。

    一见他这幅模样,墨长明很快就猜出了八九分,刚刚那个带着掌门令之人,怕不只是自己看见了。墨长明深深看了一眼墨无归,向他伸出了手。

    “我的事,不连累你。”墨无归打掉墨长明的手,咬牙站起身,只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墨长明叹了口气:“附近都有阵法,你这样容易受伤。”

    “都是墨门的阵法,我能不知道?”墨无归有些没好气的瞥了墨长明一眼,想要站起来,但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墨无归身份本就疑点重重,如今又是这幅样子,墨长明怎可能丢下他不管,于是再次上前扶住墨无归的左臂,小心翼翼的架在自己肩膀上。

    这次墨无归也没有再反抗,只是任由墨长明架着他向前走着。

    “为什么帮我?”墨无归忽然问道。

    墨长明带着墨无归避开巡逻的护卫,才答道:“我说过,家父对墨门神往已久,所以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墨无归神色有一瞬间的动容,随即又被冷漠取代:“我知道了,此次算我欠你。”

    而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路小心的避开护卫,终于到达了琴园附近,不想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祁非白的声音。

    “各位,明日便是少阁主即位的大日子,如今正值酷暑,天气闷热,特送了些解暑汤来给各位解暑。”

    墨长明与墨无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清楚这哪里是来给送药,分明是知道有人受伤,过来探查的。

    “我自己进去,不拖累你。”墨无归忽然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把左臂从墨长明的肩膀上放下来。

    墨长明暗暗无语,忽然觉得这墨无归无论是什么势力派来之人,这莽撞的性子怕也成不了大事,可如今的情形,却又不得不帮他。

    叹了口气,墨长明将那枚用契丹小字写成的骨质令牌塞到他手里,才一声暴呵:“你为何偷我伽罗山庄的令牌?”

    墨无归还在发懵,墨长明便猛的推开墨无归,拔剑而起,对着墨无归的右肩刺去。

    墨无归这才反应过来,生生受了墨长明一剑,闷哼一声才答道:“你莫要不讲道理,这令牌是我捡到的。”随后便与墨无归斗在了一处。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祁非白也带人走了出来,看到打斗的两人并未阻止,观察了片刻两人的招式后,才忽然喊道:“两位朋友,这里是七星阁,有矛盾请离开后再解决,以免饶了老阁主的清净。”

    墨长明与墨无归对视了一眼,两人才双双收招,墨无归咬牙按着自己的伤口,将令牌扔给了墨长明:“看好自己的东西。”

    墨长明随手将令牌塞进怀里就要离开,却又被墨无归叫住:“怎么,你们伽罗山庄的规矩就是做错事也不知道歉么?”

    “哦,抱歉。”墨长明敷衍了一句,就转身离开,祁非白却叫住了墨长明,眼神带着几分怀疑:“耶律少侠,这里毕竟是七星阁,少侠在七星阁与人刀兵相向,又是置七星阁与何地?”

    墨长明不屑的一笑:“祁护法这是来问罪的么?近日各种争斗不断,受伤者不知凡几,祁护法却只追着我一人问责,是看不起我伽罗山庄么?”

    “更何况,少阁主对我等都未如此疾言厉色,祁护法这是不甘于此位,想要强压少阁主一头么?”

    祁非白被说的脸色发白,到嘴边的话一时也没有说出口,只好又看向墨无归:“墨少侠看来伤得不轻,我请阁中的郎中来处理下。”

    墨无归怎么敢让人检查伤口,无所谓的笑笑:“都是误会,我也只是皮外伤,就不劳烦祁护法了。”

    “墨门与七星阁也是世交,墨少侠自然也是我七星阁的贵客,如今墨少侠受伤,我七星阁又怎能坐视不理?”祁非白眯起狐狸眼,笑的带着几分讨好。

    “已经没有墨门了。”墨无归看着祁非白的神色带着几分冷意,但很快掩饰了下去:“无妨,我随身带了墨门独门的药粉。”

    说完又看向墨长明:“耶律兄弟如果真觉得抱歉,就过来帮我上药吧。”

    墨长明只觉刚刚墨无归怕是真知道了什么,更存了几分试探之心,便也点了头。

    祁非白还欲再说什么,忽然一旁的书园也传来一女子娇喝:“登徒子,竟然偷看老娘沐浴,拿命来!”接着便是拔剑之声、兵器碰撞之声,以及一男子低低的辩解声。

    祁非白脸色一变,墨长明挑了挑眉:“那边的事似乎更棘手呢,祁护法,请吧。”

    墨无归也笑道:“我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就不劳祁护法担心了。”

    见墨无归也这样说,祁非白有些无奈的叹气,又听书园那边打斗声越来越密集,便也要先带人往那边而去。

    墨长明与墨无归对视一眼,墨长明便扶着墨无归进了西厢房让他坐到床上。

    “今日多谢。”墨无归想要抱拳,却疼得皱了皱眉:“如今在七星阁多有不便,等此间事了,你我再大醉一场。”

    墨长明轻轻点头:“可需要我替你上药?”

    墨无归有几分犹豫,他的伤口是被机关弩所伤,如果被墨长明看到怕是不好解释,但自己来确实多有不便,现在也不到罗刹女与他联系的时间,一时有些两难。

    墨长明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干脆直接点破:“墨少侠你是看到了那个带着门主令之人追上去受的伤吧?”

    见墨无归有些警觉,墨长明补充道:“我也看到了,但我怀疑是假的,追了一阵便走了,墨少侠,这次是你大意了。”

    “如今阁中敌我都为分明,你身份特殊,今日又刚刚遭遇了刺杀,以后有任何异状,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墨无归这才舒了口气:“我也并非随意走动,是那人用石子敲了我的窗棂,还是墨门密文的节奏,我才开窗的,我以为……”

    墨长明却皱起了眉头:“只是墨门密文,也不足以让你……”

    墨门密文,墨门弟子都可以修习,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也是我大意了,以为是墨门遗属,又见他戴着掌门令,便追了出去。”墨无归说着,还是解下了衣服:“结果跟着那人进了花园,才发现花园内阵法密布,我千防万防,还是被弓弩射中了肩膀。”

    墨长明凑过去细看,还好墨无归躲避及时,弩只刺进去半寸,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及筋骨,自己刚刚刺的那剑,更只是划破了皮,将养几日也便好了。

    “药粉在床头,红色瓶子里。”

    墨长明按照指示找到了药粉,打开闻了闻,确实是墨门秘制的白玉生肌粉的味道,但什么都没说,又走到墨无归身边,就将药粉细细的洒在墨无归的伤口上,又扯下一条布喷了烈酒,缠在伤口上。

    “你怎知白玉生肌粉需要配烈酒才可激发药性?”墨无归看着墨长明的动作,警觉的问道。

    “在西北,缺医少药,受伤都只是用烈酒清洗,习惯罢了。”

    见墨长明回答的镇定一时挑不出错处,墨无归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对墨长明的身份,却多了几分探究。

    墨长明也没有久留,做好一切,又帮墨无归换好了衣服,便也告辞离开,不想一出门,就看到了祁非白。

    祁非白端着一碗药正往墨无归的住处走,看向墨长明从里面出来,眼神带着几分不善:“耶律少侠?”

    墨长明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怎么,祁护法的事情解决了?”

    “此事就不劳耶律少侠费心了。”祁非白冷冷的打量着墨长明:“刚刚最好只是意外。”

    墨长明冷笑:“我听不懂祁护法的意思。”

    祁非白也懒得再理墨长明,绕开他敲响了墨无归的房门。

    墨长明回到住处,果然在自己桌上也看到了一碗有些冷掉的药,他端起来闻了闻,皱眉将药直接倒进了恭桶里,便和衣躺到了床上,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几乎可以确定,带着掌门令之人和祁非白都是冲着墨无归来的,可是,七星阁为何要如此在乎墨无归身份的真假呢?刺杀墨无归之人,会不会与此事有着联系?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恐怕只有讨好北斗离一条路了,只是一想到北斗离,墨长明的嘴角就扬起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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