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后院,北斗离沉默不语,祁非白却惴惴不安。

    他知道今日自己所做作为失了体面,也更是不甘心,自己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让墨长明万劫不复,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的所有神色自然都落在了北斗离眼里,她却假装没有看到。

    昨日祁非白的做所作为沈聆之都私下告诉了她,她也隐隐猜出了祁非白为何会这样做,可却没有点破。

    祁非白对她的心意她自然知道,也正因为这份心意,让她起了几分利用之心,她知道这样十分卑鄙,可如今自己根基未稳,唯二的两个长老还折了一个,内斗更是屡禁不止,这样的局面少不得要仰仗祁非白一二。

    不过北斗离也少不得要敲打祁非白一下:“你今日毕竟毕竟还是惊扰了贵客,此次你自行向各位赔罪吧,尤其是耶律少侠,如他不肯原谅,那我也不得不罚你了。”

    祁非白本有些不悦,但看北斗离神色自若,也并没有多看墨长明几眼,反而放心了几分,咬牙对着对着墨长明一礼,又颇说了几句好话算是歉意。

    墨长明一心想着地上的那抹血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这在祁非白心里自然理解成了折辱,即使拘着礼,神色也颇为恭顺,但脸色其实已经难看起来。

    好在墨长明很快回过了神,冷淡的扫了祁非白一眼:“既然祁护法致歉,又有少阁主为你说话,那便算了。”

    “好了。”北斗离抿了抿嘴唇:“其实此次过来,本是为了另外一事,今日亥时家父尸身就会送到后山北斗家陵寝,上次没有成礼,今日如果各位贵客想要送一送可到天枢宫偏殿,直至戌时我都会在偏殿答礼。”

    说完,北斗离犹豫一下又补充道:“过了今日,如各位门中有事,也就可以先行回去了。”

    这话却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一直不知道北斗离是真心还是试探。

    祁非白也是变了脸色:“少主……”

    北斗离却没有理会他,直接带着侍女就先走了,祁非白也只好无奈的跟上。

    “耶律兄弟,你去送送北斗老先生么?”赵乃峰又凑了上来。

    墨长明笑了笑:“去,为何不去?”

    略微收拾了下,与赵乃峰一起到了天枢宫偏殿,这里果然已经站满了人。

    通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去,就见偏殿内并排放了三具棺椁,想来除了北斗宣父子,玉清流也是在此停灵。

    偏殿的门大开,但供桌和香炉却是摆在了殿外,来客只需在殿外上香祭拜即可。

    北斗离一身素服立在供桌边,神色肃穆的对着来客一一回礼,而祁非白则也守在北斗离左右,替来客递上香烛。

    北斗宣也是一代英豪,送行之人或真或假的哀戚,尤其是现在正在烧纸的宋玉虎,更是哭的比北斗离还要伤心。

    赵乃峰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北斗老先生就这去了,也不知后面江湖谁能执牛耳。”

    墨长明也迟迟未回答,这世上唯有死亡是公平的,因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善恶,无论贫穷富贵,更无论有少人不愿正视他的死亡。

    墨门如此,七星阁也是如此。

    “耶律兄弟,你说今日为何就祁护法一人陪着少阁主,其他人呢?”赵乃峰眼珠一转又是问道。

    “想来是有别的事吧。”墨长明其实心中也是疑惑,沈聆之一直置身事外,不在也就罢了,为何一向喜欢露脸的付摇光也没有出现?

    正这样想着,就见付摇光一手护在腰间大步入了偏殿,看也不看祭拜的众人,径直走到北斗离身边,附在丹参耳边说了什么,丹参神色变了变,凑到北斗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北斗离脸上也露出了疑惑,回头看了眼付摇光,见后者坚定的点点头,才看向站在队伍里的夜隐昴:“青云山庄二当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夜隐昴回想起昨日之事,神色微变,一时还未想出如何应对,付摇光却笑了:“少阁主,这等小事又何必单独去说呢,还不如就此摆开来说,省的别有用心之人说我七星阁针对青云山庄。”

    说完不定北斗离回答,付摇光就又盯着夜隐昴:“刚刚山门外有一少年,自称是青云山庄少主步知愁,说要进山祭拜老阁主,你可知晓?”

    夜隐昴心下一沉,回想起昨日沈聆之的话暗暗后悔,但脑子一转,强笑道:“我青云山庄的少主确实叫步知愁,可此次庄主是派我代为吊唁,少主另有要事,按理说不应该贸然来青云山庄,而且即使真的要来,我也没接到山庄的信,我感觉此人身份颇为蹊跷,不知……”

    “哟,这么说,二当家是觉得来人不是你青云山庄的少主,那不如和我去山门,与那李鬼对峙一番?”夜隐昴诧异的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沈聆之大喇喇的揽着宋丹阳的腰肢大步走了进来,两人一身素服,宋丹阳更是眼睛肿的像桃子。

    沈聆之走到石阶下站定,施礼:“少阁主,付长老,属下来迟了。”

    付摇光眼神湿湿的看了一眼娇艳的宋丹阳,才笑着摆摆手:“沈护法的意思,是让二当家到山门外见一见那步知愁?”

    “是啊,毕竟此事说到底也是青云山庄之事,七星阁还是不要参与了,以免里外不是人。”沈聆之安抚的拍了拍送宋丹阳的肩膀,谦和的向着付摇光建议:“而且,现在还是祭拜老阁主要紧,这边想为老阁主上一炷香的人还很多,莫要为这样的小事耽误了时间,祁护法觉得呢?

    祁非白有些心不在焉,见被沈聆之点到才回过神,应付的点点头:“沈护法说的也有道理。”

    夜隐昴也反应过来沈聆之这是在帮他,于是也拍着胸脯道:“去就去,真的假不了,如果真是少主,迎进来又如何?”

    付摇光笑容僵硬了一瞬,皮笑肉不笑的瞥了夜隐昴一眼,慢条斯理的自怀里拿出了一物:“此物二当家可认识?”

    那是一枚绿檀木的令牌,上面写着“青云”二字,下面还画着两朵祥云。

    夜隐昴暗道事情不好,心下急转思索着应对之法,却一时没有头绪。

    青云山庄暗暗投了夜隐不假,但这位少主他并没见过,只听说年纪不过弱冠,性格有些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憨傻,所以即使是庄主步念钦的长子,但所谋之事也都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这次夜隐昴替青云山庄二当家到了七星阁前,庄主还特意让着少主去了一趟西域,原本想着等他赶回来一切都结束了,不想中间因为北斗亶只是耽搁了时间。使得那步知愁得到消息,竟然还来得及赶到七星阁。

    宋丹阳有些焦急焦急:“这是……”

    说到一半就被沈聆之打断:“这是青云令,只有步家嫡系血脉才有,上面的两朵祥云代表的是庄主的子侄辈,而一朵则代表是孙辈。”

    “那有没有可能是假冒的?”宋丹阳不顾夜隐昴的眼神警告,又快嘴的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付摇光冷笑:“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青云令还是识得的。”说完冷冷看向宋丹阳:“沈夫人一直怀疑这青云令有假,可是什么缘故?”

    宋丹阳一愣,说不出话来,沈聆之轻飘飘的将宋丹阳挡在身后:“付长老,贱内只是随口说说,何必认真呢。”

    付摇光本也只是随口一句,本就无意与宋丹阳一介女流磨牙,听了沈聆之的回护,只不屑的哼了一声:“说来也巧,二当家说山门外的步知愁不是真少主,而那步知愁也说青云山庄的二当家并为离开青云山庄,我该信谁呢?”

    “无妨,假的真不了,我愿随付长老一道去山门外对峙。”夜隐昴心一横,还是决定顺着沈聆之的话往下说。

    付摇光却笑了:“你是当老子蠢么?若你是假的二当家那八成就是夜隐派来的奸细,要是路上使什么幺蛾子,我可吃罪不起。”说完又意有所指的瞪了夜隐昴一眼:“更何况,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我有嘴也说不清,还不如就让各位江湖朋友做个见证,看看孰真孰假。”

    “这么说,是认定我是假他是真了?”夜隐昴反问:“否则为何不担心那步知愁在来此的路上做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

    付摇光拿着那青云令一晃,意有所指:“且不说这青云令是千年绿檀木造不了假,那步知愁的一看也是个心思少的。”

    “既然如此,那我同娘子去迎下那位步少主。”沈聆之说着作势要离开,却又被祁非白给叫住了:“这等小事,哪里需要沈护法亲临,随便排个执事也就好了。”

    说完还给了沈聆之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聆之暗暗叹气,他知道祁非白也算是一片好意,可这样反而断了他最后的办法。

    夜隐昴也知道现在沈聆之夫妇怕是帮不了他了,而且此时如果他还说要去山门外怕更是欲盖弥彰,于是给沈聆之夫妇一个眼神后,坦然笑道:“既然付长老这样说,那大可以去请那位少主,我也不怕当面对峙,不过先让我给北斗老先生上一炷香,免得一会儿看到那李鬼失了分寸,怠慢了老阁主。”

    付摇光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如今你身份未明,还是不要接近供桌的好。”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北斗离却发话了:“无妨,既然二当家有心给父亲上香,就成全他吧。”

    “少阁主,他……”祁非白也忍不住阻止。

    北斗离哪里看不出夜隐昴的心虚,她后退一步,立在付摇光身侧,给夜隐昴让出了位置:“祁护法,给二当家备香吧。”

    夜隐昴又与沈聆之对视一眼,凛然的向着供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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