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离将与祁非白在北斗宣父子下葬当日大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七星阁。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甚至抢过了被凌迟的陈鹤年的风头。

    饶是躲在屋里紧闭房门的墨长明,也逃不过大家的纷纷议论。

    不外乎说他汲汲营营讨好北斗离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一场空,空留笑柄。

    墨长明不由怒从心起,将给北斗离做了一半的步摇狠狠掷到地上,而后犹觉得不解恨,干脆又把丹参东来的匣子也扔到了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但他很快就有冷静了下来,北斗离其实从未对他承诺过什么,更没有对他表明心意,一切不用是他自己的臆测罢了。

    这样想着,墨长明又俯下身,有些后悔的捡起已经被摔成两截的步摇,又叹息着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材料。

    养母其实就一直说他太过冲动容易被人当枪使,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可他一直不以为意,现在想来,无论是一意孤行离开养母,还是愤而杀死真正的耶律狼弃混入七星阁,还是现在的愤怒,都是因为自己遇事就难以自控的情绪。

    说到底,他和北斗离,不过是互为知己的关系,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那个玉兰般的女人有着不一样的心思的?

    墨长明竟然一时说不清。

    他叹了口气,将摔坏了合叶的箱子放在桌上,拿出随身的工具修理起来。

    左右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罢了,毕竟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他,恐怕也没有资格去接近北斗离,成为陪伴她一生之人。

    如今北斗离已经即位,对自己又并没有其他情感,那他大可以不再束手束脚,就先从付摇光查起吧。

    这样想着,墨长明将箱子合上,找出一身夜行衣刚刚想穿上,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墨长明疑惑的打开么,却见门外竟然是一身黑衣的北斗离。

    墨长明下意识的想关上门,北斗离却和鱼一样的钻了进来。

    “你不和你的好未婚夫卿卿我我,到我这里做什么?”墨长明本想恭喜北斗离,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讥讽。

    北斗离轻轻叹了口气:“阿长,你听我说……我……”

    “还有什么好说的?”墨长明对着北斗离拱了拱手:“还未恭喜阁主得乘龙佳婿,真是双喜临门。”

    北斗离看了看墨长明,直接就打了直球:“如今我与他人下订,你为何如此生气?”

    墨长明哼了一声,口是心非地说道:“阁主与谁下订是阁主的自由,不过阁主这的是好手段,先是青云山庄的少庄主,接着又多门求娶,可惜阁主全看不上,找个借口推了这些亲事,从阁中找了个青年才俊,真是长袖善舞。”

    北斗离神色一黯,墨长明还是自顾自说道:“一来可以安定阁内上下,二来又终身有靠,真是肥水不流万人田,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越说墨长明越生气,语气中都透着酸涩:“只可惜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不同的,如今看来,什么知己,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笑话,你怎知我……”北斗离抿了抿嘴,女子的娇羞让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轻轻一叹。

    “你如何?”墨长明急于想知道答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道:“如今觉得自己做的难看,还想再戏弄我一番么?”

    “你真的要如此与我说话么?”北斗离失落的看着墨长明,墨长明心中又是一恸,但为了面子还是做出不屑的表情:“怎么,如今你成了阁主,就看不上我等小门小派了么?”

    “小门小派?”北斗离打断:“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是假的。”

    墨长明语气一滞:“假的又如何,我的身份无愧于天地,根本就不怕大白于天下,可你的龌龊心思呢,敢说出来么?”

    北斗离也来了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我第一次听说,夜隐的刺客还敢大鸣大放的说自己无愧于天地的。”

    “夜隐刺客?”墨长明呆住:“你说我是夜隐的刺客?”

    北斗离打量着墨长明,觉得他的神色不似伪装,迟疑的问道:“你如果不是夜隐刺客的话,为何迟迟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

    墨长明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焦急抓住北斗离的胳膊:“是有人和你说我是夜隐刺客,你可是相信了?”

    北斗离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点了点下巴。

    “你是因为这件事答应嫁给祁非白的?”墨长明忽然想到昨夜祁非白的话,直接问道。

    北斗离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了。

    “都是……为了我……”墨长明呆住了,看着北斗离的神情带着几分愧疚:“是我不好,不该一直瞒着你,只是我的身份……我一直不知该如说起,更是怕说出来你不肯相信……”

    “你不能嫁给祁非白,他就是给伪君子,跟了他你会被蹉跎一生的。”墨长明抓住背地里的胳膊,急切的将昨夜与祁非白的对话说了出来。

    北斗离苦笑:“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今日的场景,我不得不先行答应。”

    “毕竟他既然敢威胁我,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坐实你夜隐刺客的身份,我又怎能……不过你放心,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与他成婚。”

    “原本我今日来找你,也是想让你连夜离开七星阁,如今你不是夜隐的人,却也是不急了,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万一祁非白再度发难,也好应对一二。”

    墨长明心中感动,这个傻姑娘为了自己竟然付出了这样多。他叹口气,拉住北斗离的手,无奈的摇头:“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我的身份即使说出来,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你还未即位,不想给你徒增麻烦。”

    “你……”触碰到墨长明温热的手掌,北斗离下意识的想躲开,可墨长明却太过霸道,仅仅的握住她的手,北斗离只好任由墨长明握着,疑惑的看着墨长明,心里推演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不能说出来的,除非……

    “你不是夜隐,难道是红灯教?”北斗离轻声问道。

    墨长明一看就知道北斗离想岔了:“我和你说过,我的身份对七星阁绝无威胁,又怎么可能是红灯教之人?”

    北斗离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混入七星阁,如果不是有仇那就只能是有旧了,可与七星阁有旧却又不肯说明身份,总不能是自己的兄弟吧?她打量着墨长明,并未看出他身上有北斗家的人的影子,一时更是如堕迷雾。

    好在墨长明也没有再任由北斗离瞎想,他握住北斗离的手,低声道:“如果我说,那个墨无归根本就不是墨门遗孤,你相信么?”

    “你说什么?”北斗离早就怀疑墨无归的身份,如今听墨长明这样说,更是诧异的抬起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墨长明手心里握着。

    墨长明继续解释:“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墨门幼子,墨长明。”

    “阿长……长明……”北斗离呢喃着这个名字,看向墨长明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墨长明早就知道北斗离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也……”

    “我相信。”北斗离反握住墨长明的手,坚定道:“我相信你。”

    看着北斗离毫不迟疑的相信自己,墨长明心底浮起一丝暖意:“我试探过墨无归的身份,只发现他对墨门确实有些了解,怕是身边真有墨门之人,所以才一直没有拆穿他。”

    “我原怀疑他真是墨门之人,甚至还猜测父亲是母亲和墨门之人勾结所害,可惜还未即位得时候很多资源都不方便调动,被想着明日就着手去查,可你如此说的话……那怕是我想岔了。”

    “七星阁与墨门有金兰之好,墨门绝对不可能害死令尊。”墨长明答得坚定:“至于墨无归,我看他似乎与罗刹洞主走得很近,你少不得查查他们两人。”

    北斗离轻轻点头,她也早就怀疑这两人别有目的,现在看,墨长明反而倒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相比于墨无归与罗刹洞主,她更在意墨长明。

    “先不说他们,那你呢,阿长,你来七星阁又是有什么目的?”顿了顿,北斗离继续问道:“我可不信你只是想以故人之子的身份,给家父上一炷香。”

    墨长明暗暗感叹北斗离的洞悉,几乎没有犹豫,除了自己养母是白虎之事,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要来七星阁寻找墨门被灭线索之事都说了出来,而后又补充道:“原本我只是因为‘凤于九天’前来,可当我第一眼看到陈鹤年,就认出了他手上的胎记,知道他就是害死我阿姊之人,所以才留下来想查下当年究竟是何人所为。”

    “所以你才会想要劫走陈鹤年。”北斗离立刻明白了墨长明的目的,却摇摇头:“主谋不可能是陈鹤年,当年他不过是付摇光底下的执事,能带的人有限,断断不可能成事,更不可能不在阁志留下痕迹,除非他早就投了夜隐……”

    可很快北斗离就将这个想法否决:“不可能,父亲明察秋毫,绝对不会容夜隐之人身居高位,这样吧,我想办法诈一诈付摇光,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可是,那日他刺杀你时,用的暗器可是墨门独有的松叶针,我担心他……”

    北斗离迟疑的点点头:“可如此的话,夜隐之人竟然可在七星阁身居高位,那七星阁岂不是早就漏成了筛子,为何这些年还能平安无事?”

    听北斗离如是说,墨长明脑海中忽然飞快的闪过了什么,只是那个想法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就飘走了。

    “如此,谢谢你,只是这件事的答案,我更想自己去问。”墨长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北斗离的建议。

    北斗离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你想亲自去查,可这里毕竟是七星阁,如果你做出什么对长老不利的事来,我也护不住你,你放心,那日刺杀我之事我也已经有了证据,正好借此机会处理掉他。”

    墨长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点点头:“只是有些麻烦你。”

    “无妨,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北斗离扬了扬唇角,忽然又看向墨长明:“不过我有件事希望你能坦诚的告诉我。”

    “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也是为了查墨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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