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明被问住了。

    他呆滞的看着北斗离,却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北斗离一向是聪慧敏锐的,但真的被问出来,他却真的无言以对。

    毕竟他最开始接近北斗离确实存了几分利用她的心思,可这份心思早就在两人的相处中,变成了真正的倾心相付。

    他很想说不是,可看着北斗离晶亮的眼睛,却说不出任何违心的话。

    看着墨长明的样子,北斗离又如何不明白。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却并不是因为墨长明别有用心的接近:“出了这样的事,你一开始不信任我也情有可原,可后面我以为……我们是知己,现在看来,恐怕是我一相情愿罢了。”

    说完这句话,北斗离眼中已经有了盈盈的泪意,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即将流下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转过身作势要离开。

    墨长明眼疾手快的拉住北斗离的胳膊:“阿离,我……”

    “你的苦衷我知道,只是我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罢了。”北斗离回头深深看了墨长明一眼,眼神又落在墨长明随意放在床上的夜行衣上:“今日七星阁不比往日,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懊悔几乎要将墨长明吞没,他张了张嘴,可挽留北斗离的话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说出口。

    等北斗离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墨长明有些懊悔的坐在床上,无力的锤了锤床板。

    自雅园出来的北斗离,抬头就看到了祁非白。

    “如今你已经是我未来的妻子,还是不要随意和其他人接触的好。”祁非白低头看着北斗离,眼底闪着几分怒意。

    北斗离毫不畏惧的抬头直视着祁非白的眼睛:“首先,我是七星阁的阁主,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护法,我如何还轮不到你管。”

    “更何况你也知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如今还不是呢,你更没有资格对我的行为置喙。”

    自从知道了墨长明的真实身份,北斗离对欺骗自己的祁非白厌恶到了极点,更恨他胁迫自己,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祁非白很是惊讶北斗离的态度,明明刚刚北斗离对他还算和颜悦色,为何……

    想到北斗离是刚从雅园出来,祁非白心里更是难受,北斗离宁可依赖一个只认识了十几天的人,也不肯依赖他。同时内心更是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越到这种时候,祁非白更是告诉自己不能虚:“那个姓耶律的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在北斗离眼里自然是被认做了心虚:“我与他说了什么又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这样在意我与耶律少侠说了什么,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祁非白又被噎了一下,语气又放软下来:“如今你毕竟是我未来的妻子,如今七星阁人多口杂,有什么事白日里宣到天枢宫就好,何必这大晚上的巴巴儿的去找他?”

    “自然是……关于耶律少侠……。”北斗离慢慢说着,上下打量着祁非白,在发现祁非白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闪躲后,本只是怀疑祁非白故意诬陷墨长明的夜隐刺客的想法几乎转为了确认。

    不过看透了祁非白虚伪本性的北斗离并没与戳破,而是进一步解释道:“和其他江湖朋友是否留下送父亲下葬之事。”

    “毕竟父亲已经入殓,江湖朋友也都送了父亲一程,如今我已经即位,也没有了强留大家的理由,今日我去谈谈大家的口风,顺便也算是送行了。”

    祁非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虽然他也对北斗离的话将信将疑,但也知北斗离如今已经是阁主,不可能一一相送,但该尽的礼仪也是应该尽到的:“既然如此,那我同付长老商量下,列一个章程出来。”

    这是与江湖门派打交道刷声望的好事,祁非白自然不能错过。

    “那好,你今日就去办,明日议事的时候就要拿出来了。”北斗离也顺势而为的给祁非白分配了任务:“这件事本来应该早就准备的,可此次七星阁除了太多意料之外之事,难免有些忙乱,付长老经历过祖父一事,对这些规矩还算熟悉,你多与他商量,莫要失了礼数。”

    祁非白应下后又问道:“其实我来找你,是另外一事,你我很快就要大婚了,你有什么喜欢或者想要的,一并让丹参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满足。”

    “不必。”北斗离直接拒绝:“如今我还在热孝,父亲下葬之日成婚本就坏了规矩,如果还铺张大办就更是对父兄的不敬了。更何况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你直接按规矩准备就好了。”

    “可毕竟是你我的终身大事,我想给你最好的。”祁非白虽然阴险多疑,但对北斗离的心却是真的,如今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带了几分脉脉的情意。

    只是对上对他毫无情意的北斗离,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如今我没有心情在意这些,你定便好。如今我很是疲惫,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北斗离也不再理会祁非白,施展‘辰极孤鸿影’借力腾空而起,向着雅园而去。

    祁非白懊恼的叹了口气,一圈狠狠砸在北斗离刚刚踩过的泡桐树干上,白紫的花瓣簌簌而下,待花瓣落尽,祁非白才看到,自己身前站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静静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掺杂着慈爱和忧愁的复杂情绪。

    “师父,您怎么今日……”祁非白一愣,赶忙行礼,心中却满是疑惑,这两年除非月圆之夜,师父几乎都不会来找他。

    黑衣人叹了口气:“过几日你大婚,我怕是不能来贺你,今日特来给你送下贺礼。”

    祁非白心中感动,师父虽然从未明说,但他也从师父的只言片语猜到师父怕也是北斗家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从不在与七星阁有关的场合出现。

    如今为了自己的婚事却肯现身七星阁,可见对自己的爱重。

    迟疑间,黑衣人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上好的保心丹,如果遇上悲恸之事气血逆行,吃上一粒便可护住心脉,性命无虞。”

    祁非白有些诧异,他从未听过有人会送这样的新婚贺礼,可毕竟是师父的一片心意,他还是谢过黑衣人,小心翼翼得将瓷瓶放入胸前。

    在他低头的瞬间,黑衣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师父?可是还有别的吩咐?”祁非白问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我已查明,那日行刺阿离的,正是付摇光。”

    “是他?”祁非白其实早就知晓,昨日他也是用的此事威胁的付摇光,可面对师父还是做到的恰到好处的惊讶:“付长老一直忠心耿耿,为何会……”

    黑衣人洞悉的一笑,并没有拆产祁非白的小心思:“自然是贪心不足,做了长老还想进一步把控七星阁,那再进一步就只有亲自做阁主了。”

    祁非白心中一动,甚至有些怀疑师父是在敲打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如此狼子野心之人,怕是不能留了。”黑衣人继续:“只可惜我不方便出面,你务必要在大婚之前解决掉付摇光,以免夜长梦多。”

    “是。”祁非白恭谨的答应,但内心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的也开始疯涨,如果他也能掌控整个七星阁的话……

    他爱北斗离,可权利和女人,他都想要。

    如果非要让他选择其一,他的内心告诉他,他怕是会选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的这副模样自然逃不过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祁非白的肩膀:“你放手去做,为师看好你。”

    祁非白点了点头,心中已经闪过无数个让付摇光万劫不复的办法。

    却没注意到,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

    败破的院落在下弦月下,显得更加破落。

    黑衣人自影壁后的密道钻了出来,呆立在院中看着月亮的北斗宁侧过脸看到黑衣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如今你竟然敢现身了。”

    “阿宁,我的事,其实从未瞒过你。”黑衣人语气柔和,慢慢走到北斗宁跟前。

    北斗宁受惊般的后退一步,警觉的看着黑衣人,脸上的嘲讽更加明显:“你不瞒我,不过是因为不好瞒住罢了。”

    “只是不知,下个月圆之夜,你又该如何应对?”

    “毕竟那东西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

    黑衣人不在意的笑笑:“无妨,不用等下个月圆之夜,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北斗宁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阿离可是……”

    “无论她是谁,首先她是北斗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那是她的命。”

    一丝悲悯的神色在北斗宁的脸上一闪而逝,转瞬就被冷漠取代:“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今日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是关于付摇光的。”

    听到这个名字,北斗宁身子摇晃了一下:“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你如此恨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么?”黑衣人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北斗宁却真的变了脸色:“你要把他怎么样?”

    “你为何不问他做了什么?”黑衣人反问:“自作孽不可活,我不可能再留他。”

    北斗宁眼神闪了闪,明显对于付摇光的所作所为并非一如所知:“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如今却要杀他,怕不是为了阿离,而是为了十五年前之事吧?”

    说完,北斗宁又摇了摇头:“罢了,你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只求你看在他为你做了那样多见不得人只事的份上,给他一份哀荣吧。”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丸药递给了北斗宁:“左右你活不了多久,不如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这是天人五衰,服下他。此后我会将你与付摇光合葬,如何?”

    北斗宁死死盯着那枚黑色的药丸,忽又抬起头看向黑衣人:“对自己的亲妹妹都如此狠心,又遑论对别人……”

    黑衣人定定的看着北斗宁,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左右我这辈子,已经没有指望了……”

    终于,北斗宁还是拿起了那枚药丸,一仰脖将药丸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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