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一只机关蝇趁着夜色,飞入了丹凤阁。

    这一切根本逃不过守在丹凤阁之外的沈聆之的眼睛。

    他转换了身形挡住了对面祁非白的视线。

    至于祁非白说了什么,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清,可对着祁非白恳请的神色,沈聆之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老祁,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祁非白赔笑对着沈聆之深深一揖:“沈大护法,你就帮帮在下吧。”

    “你也知道,我就喜欢抱着我老婆睡觉,对你们这些弯弯绕,完全没有想法。”沈聆之双手抱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沈护法,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你我毕竟多年的交情了,你看……”

    沈聆之沉默不语,直到看见二楼的窗户打开,一只素手将机关蝇拿走,才微微松了口气:“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满意的看着一向自矜身份的祁非白路程祈求的神色,才松口道:“那我就帮帮你吧。”

    “多……”祁非白话还未说完,沈聆之就用扇子抵住了祁非白的嘴:“别谢,当不起,你记住,我可就只帮你这一次。”

    祁非白终于放下心来,对着沈聆之千恩万谢:“厨房那边我都已经打点好,明日里你按我的安排去做就行。”

    说着,塞给沈聆之一只信封就要离开。

    这时,沈聆之看到自己小妻子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打开了窗户要掠出去,忙拉住了祁非白,带着他一个转身,让祁非白背对着丹凤阁,才一脸郑重道:“老祁,俗话说,苟富贵,勿相忘,以后你可是阁主的夫君,我如今帮你,你以后可要多多提携老弟我啊。”

    “那是自然。”对于这个说法,祁非白很是受用,一改平日里的谦逊温和,几乎是大包大揽的许诺道:“你如今帮我,以后只要你一句话,我绝对赴汤蹈火,在……”

    “不用不用……”祁非白看着已经落到丹凤阁外树上,打了个趔趄,抱住树干才没有摔倒的宋丹阳,落下的心又重新提起:“你知道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到时候你给兄弟我一个闲差就是了,如何?”

    这其实并不比加官进爵容易,但有求于沈聆之的祁非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宋丹阳也已经跳过了几棵树,消失在视野之内,沈聆之终于拍了拍祁非白的肩膀:“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祁非白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除了随风晃动的树木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过他也知道沈聆之一直都神神叨叨的,便也没有多想,与沈聆之又叮嘱了几句,就借口北斗离那边还有事离开了,走的时候,脚步轻盈的几乎要飞起来。

    而沈聆之的眼中却忧色不减,他正准备追上宋丹阳,就听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这个小妻子,真是笨得可爱。”

    是麒麟,沈聆之后背立刻僵硬起来,回过头恭谨道:“主上,内子真的不适合……”

    “我说过,有她在你才能安全。”麒麟意有所指:“毕竟茯苓已经折了。”

    “所以……那日给丹儿的命令……”沈聆之说了一半,看到麒麟眼底的冰冷,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果然,麒麟摆摆手,转移话题收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非白还是太年轻了。”

    沈聆之却听懂了,不得不为祁非白说话:“祁护法虽然年轻,但不乏智谋,假以时日……”

    麒麟又没有正面回答:“和他相比,其实还是阿离更聪明些,只可惜,她是个女子。”

    “其实,小姐也……”沈聆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心话:“小姐其实很适合管理七星阁。”

    麒麟摇摇头:“别忘了北斗家的诅咒,是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女子登上七星阁阁主的位置的。”

    沈聆之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而且……我又怎么会让人打乱我的计划,即使是阿离也不行。”麒麟嘴角浮起意思冷笑:“不破不立,后面七星阁必须乱起来。”

    “主上……”沈聆之只得抬起头。

    “此事不用你去做,但善后却需要你出面。”麒麟拍了拍沈聆之的肩膀:“今日离开了一批江湖人,我已经派夜隐危带着数十地阶杀手,截杀下山之人了。到时候你只要将这件事扣在夜隐头上,将还打算离开的人留在七星阁即可。”

    沈聆之点了点头:“可我担心,只是因为夜隐的追杀,怕是留不住所有人,那我们的计划……”

    麒麟笑了:“除了威胁震慑,我自然还会有其他手段。”

    “你只需放出消息……”麒麟凑到沈聆之耳边,低低说了什么。

    沈聆之的神色立刻就不对了:“主上,如果这样的话,怕是江湖又要陷入动乱啊……”

    “我说了,要的就是乱。”麒麟忽男忽女的声音透出几分阴狠:“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几日了……”

    “但……”沈聆之却还有些迟疑:“虽然这次几乎来了大半江湖,可毕竟西南那边红灯教也成了气候,我担心我们如此行事,反而给了红灯教机会。”

    麒麟直接否定了沈聆之的担心:“不会,别忘了,这次七星阁出事,红灯教不可能没有动作,上次阿离即位没有给他们机会,六日后的葬礼,他们势必会有所动作,在这之前,你需要想办法把红灯教的人揪出来,否则……”

    后面的话麒麟没说,可沈聆之的后背已经忍不住发凉。

    夜隐中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即使他贵为四神使之一,很多惩罚也都难以招架。

    “主上放心,属下自当竭力。”沈聆之咬着牙应了下来,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把握。

    麒麟又拍了拍沈聆之的肩膀:“还有一事,茯苓以前说过,阿离那边一直怀疑墨无归并非墨门遗孤。”

    “那我们……”沈聆之试探着问道:“要不要直接除掉墨无归算了……”

    麒麟摇摇头:“不,我有种感觉,真正的墨门遗孤,就在七星阁中,如果不是墨无归,那就还能是……”

    “耶律狼弃?”沈聆之灵机一动,忍不住问道。

    麒麟没有正面回答:“我现在,要一个确定答案,然后除掉他。”

    沈聆之心中有几分疑惑,以麒麟的性子,分明是哪怕只有一分怀疑,也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绝对不会这样摇摆不定。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麒麟这怕是也顾忌着白虎的感受。

    再加上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以后他对白虎,恐怕又要多几分敬重了。

    “这件事,与红灯教一样,务必在葬礼之前解决,我不喜欢节外生枝。”丢下这句话,麒麟的身影,就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沈聆之却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宋丹阳蹦蹦跳跳的走到沈聆之跟前,对着他晃了晃手指,沈聆之才回过神来。

    “夫君,你为什么在这里发呆啊!”宋丹阳似乎心情很好,对着沈聆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沈聆之呼出一口浊气,猛的将宋丹阳揽入怀中,他很用力,几乎想将宋丹阳揉入自己的骨血。

    “夫君,你弄疼我了……”耳边响起宋丹阳嗔怪的声音,可沈聆之并没有松开宋丹阳,而是将头埋在宋丹阳的颈间,贪恋的呼吸着。

    而此时,被麒麟怀疑的墨长明却已经到了七星阁的山门外。

    刚刚他托宋丹阳给白虎捎信,打听罗刹女的底细时,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付摇光今日告老,要在今晚离开七星阁,而北斗离竟然已经应允了。

    他急迫的赶到摇光宫,果然已经是漆黑一片,他找守卫套了话,得知付摇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细软,却念归园找北斗离辞行,而后便会离开。

    顾不得多想,怕扑空的墨长明干脆混出了七星阁,潜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无论北斗离为什么要放走付摇光,此次他一定要拦住此人,不惜一切代价。

    毕竟,这是他可以知道墨门真相唯一的希望。

    月儿升起,又行到中天,渐渐向西而去,墨长明始终没有等到付摇光的身影。

    就在他以为错过了付摇光,打算顺着山路追击而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墨长明将手按在流光剑上,向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而眼前之人,却让墨长明大吃一惊。

    来人竟然是今日傍晚已经自七星阁离开的赵乃峰。

    此刻的赵乃峰浑身是伤,胸口一大片,已经被鲜血染红,可见伤的不轻。

    墨长明略一犹豫,还是上前扶住了赵乃峰。

    看到是墨长明,赵乃峰整个人就好像泄了气一样靠在了墨长明的身上。

    “耶律少侠,别下山,有夜隐的人……”

    “他们几个,全……全死了……”赵乃峰死死抓住墨长明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着。

    墨长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是夜隐伤了你?”

    “不,是祁……祁护法……”赵乃峰说话已经十分费力:“我已经逃走,不想遇到了祁护法,我本想向他求救,可他竟然……”

    赵乃峰指了指胸前的伤口。

    “我带你回七星阁!”墨长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七星阁怕是已经被夜隐包围,那如果付摇光已经下山,恐怕也遭遇了不测。

    还有赵乃峰说他逃出了夜隐的追杀,却被祁非白给了致命的一击是什么意思?

    墨长明将赵乃峰抱起,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山门走去。

    赵乃峰却忽然迸发出巨大的力气,死死抓住了墨长明的肩膀:“我怕是不成了,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七星阁,外面是夜隐,你去……去告诉阁主……小心,祁……”

    话还未说完,墨长明只觉手臂一沉,再看怀中的赵乃峰,已经全然没有了气息。

    墨长明一时陷入两难。

    他是下山继续追击付摇光,还是回去给北斗离报信?

    片刻后,墨长明还是抱着赵乃峰的尸体,向着山门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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