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市的九月一如既往的酷热,虽是下午四五点,日光依旧晒得路边的树木打蔫儿。倏忽风骤,噼里啪啦落了一场大雨,雨滴密集如鼓点捶打着地面,带起一地泥花,也打地江虞大学报道的大一新生一个猝不及防。

    正在宿舍补觉的舒以安突然接到邻居阿姨的电话,说舒母舒明惠晕倒到自家门口,现已送往医院,让她赶紧过去。

    舒以安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舒以安唯一的支柱。

    接到电话的舒以安手机几乎都握不住,她火急火燎地下到一楼,准备去医院。

    今日迎新,楼下挤满了志愿者与新报道的学生,雨下的突然,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沾了点水。

    舒以安正欲往外挤,忽地被旁边的两位女生叫住。

    年纪较小的甜甜地喊了声“学姐你好”,然后笑眯眯地道“请问可以向你借把伞吗?或者卖给我们也行。我和嫂嫂整理好寝室,刚打算去吃饭,结果就被大雨困住了。”

    小姑娘穿着传媒学院的院服,长得很漂亮,小圆脸,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陷下去两个小酒窝。

    舒以安看着便心生好感,弯唇:“可以的,这把给你们吧,你们用完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就好,我看到了会来拿的。”

    说罢,她将雨伞递给两人,准备回寝再拿把雨伞。

    她急匆匆地返回,又拿了把伞出来,发现小姑娘和她的嫂嫂还在一楼大厅。

    路新语再次拉住她,眼睛亮晶晶地掏出手机说:“学姐你长的好漂亮啊,我叫路新语,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旁边路新语的嫂嫂眼神看着有些兴奋。

    舒以安被拦着有些焦急,她扫了二维码,抱歉道:“小妹妹我现在有些急事,我们下次再聊。”

    然后撑着伞慌忙往学校东门去了。

    学校迎新交通管制,无法将上车点定在寝室楼下,舒以安只能前往离生活区最近的东门打车。

    看着舒以安的背影越来越小,路新语收回目光,指着手机高兴地对着旁边的唐江雪美滋滋道:“嫂嫂!这个学姐叫做舒以安,人好看名字也好听。你有没有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气质,唔就是网上所说的清冷感!开学第一天就遇见美女,我太幸运了吧。”

    唐江雪也很高兴。

    她名下的正华娱乐是现如今最大的娱乐公司,正华娱乐旗下多是当红的偶像明星与演员,而唯一的短板便是综艺。为进军综艺领域,今年唐江雪亲自参与策划了一档恋爱社交真人秀节目,以试水市场。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唯一的难题便是还有一位女嘉宾的人选迟迟无法决定。

    唐江雪想找一位看起来有些疏离感但好相处的清冷美人。

    毕竟谁不喜欢看仙女动凡心谈恋爱呢。

    只是她面试了一百多位女嘉宾,还是找不到令她满意的人选。

    然后就在刚刚,见到舒以安的那一秒,唐江雪就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她拉住路新语,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这很好啊嫂嫂,我晚上问问学姐。”路新语觉得没有问题的,她指尖在手机上点的飞快,“刚刚在寝室给我们分西瓜的室友嫂嫂你有印象不?我暑假就加她了,她一早就和学姐学长混熟了,现在可是消息小灵通,我去帮你问问学姐有没有男朋友、为人怎么样什么的。”

    “虽然我觉得学姐人肯定是很好的,但是有没有男朋友就不一定了。”路新语晃晃手中的伞,又补了一句。

    唐江雪稍稍冷静下,毕竟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是只要人家没有男朋友,唐江雪想,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路新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二哥来电她正准备接,亮了三秒后,对面挂断了电话。

    路新语:……多打几秒会犯法吗?

    接着唐江雪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接起,对面传来好听的男生声音,懒洋洋带着磁性。“嫂嫂,那小鬼的校园卡我已经拿到了,天香阁的位子也订好了,你们还需要多久,需不需要我来帮你们?”

    路新语在一旁呛他:“路贺杭你就给我打三秒的电话,太没有耐心了吧。”

    路贺杭很欠揍:“等你什么时候手机不静音了,我勉强给你打四秒种。我上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我说大忙人你老给手机静音的习惯能不能改改,我怕你被卖了我都找不到人数钱。”

    “我这不是在开会嘛!”路新语反驳,“再说,谁接得到你那三秒的电话,难怪二十一岁了都找不到女朋友。”

    “小鬼,你欠收拾了是吧?”路贺杭语气凉飕飕。

    “嫂嫂!二哥他凶我!”路新语对唐江雪说。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消停一下。”唐江雪笑道,“贺杭,你把车开到刚刚我们下车的那个路口,我们去吃饭。”

    路新语冲着手机做了个鬼脸。

    -

    舒以安赶到了医院。

    雨水夹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放大了她心底的不安,此起彼伏的哭声一点一点地滋生恐惧,身侧的行人脸上满是悲戚。

    她稳住心神找到病房,舒明惠躺在病床上昏睡,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她松了口气。

    邻居阿姨拉着她到门外说话,眉头紧锁,语气沉重:“是脑梗死。木婉病情暂时得到了稳定,但是医生建议再次进行手术治疗,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舒以安脑中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阿姨有些不忍心,手指比了个数,叹了口气说:“小舒,手术费用不便宜。阿姨可以借你一点,但也不多,剩下的钱你还是得想一想办法。”

    舒以安喉咙干涩,她木愣地向阿姨道了谢。

    家里还有事需要处理,阿姨拍了拍女生瘦削的肩膀,念了句“阿弥陀佛”,摇着头先离开了医院。

    尽管江虞市的这场雨一直从下午落到了晚上,但仍是难消暑气,沉闷的让人似乎无法呼吸。

    窗外黑云压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舒以安无力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感到了刺骨的冷。

    整个世界仿佛摇摇欲坠。

    浑身的冰冷中,零零碎碎的回忆向舒以安袭来。

    舒明惠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工厂不要她,她只能做些零工碎活养着自己和舒以安。

    尽管日子苦,但是舒明惠向来是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给她。

    她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拼了命的也要把舒以安送去好的学校读书。

    好在舒以安聪明省心,从小就不需要舒明惠操心,还时常帮着她干活。

    初中以后,舒以安的奖学金就已经足够支付学费,舒明惠身上的担子轻了些,生活越过越好,也越来越有期盼。

    以市理科状元进入江虞大学后,舒以安便开始家教。

    江虞大学是国家“985工程”和“211工程”建设的重点大学之一,她作为江虞大学王牌专业的学生,作为曾经的市理科状元,家教课时费自然水涨船高。

    凭借奖学金和家教,舒以安独立养活了自己和母亲,还在去年重新租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舒明惠身体也在逐渐好转,一切真的像舒以安期盼的一样,越来越好了。

    可是意外还是突然发生。

    舒以安来来回回切换银行卡计算存款余额,她在脑子里加一遍,不相信地又调出手机里的计算器再算一遍,然而不管怎么计算都无法达到需要的数字。

    可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她的母亲。

    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舒以安咬咬牙,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对面接通的很快,有人在劝酒,一顿嘈杂后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以安,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舒以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直截了当道:“我需要钱。”

    男人“啧”了声,不满道:“一个小姑娘家家张口闭口就是钱。爸爸不是和你说过吗,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就把钱打给你。”

    “你作为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没有为我提供过任何的经济支持,我有权利向你索要抚养费。”

    “怎么,你还想告我?舒以安你有那个钱吗,你要是告的起,我也不介意陪你慢慢耗。” 男人语气轻蔑暗含嘲弄,忽然意有所指道,“平时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今天这么着急——怎么,舒明惠生病了?”

    舒以安攥紧手指,指甲陷入肉里她恍若未觉。

    她沉默不语。

    男人了然,声音放柔笑道:“这生病可不能拖啊,这一拖小病也就成了大病,大病一拖那人指不定说没就没了。”

    “你说人家陈总,又有钱又有权,虽然年纪是大了一点,但是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跟了他,要什么没有。你说说你脾气这么倔干嘛。”

    舒以安终是没忍住,气上心头,讥讽道:“已婚带两娃。你舍不得你那宝贝女儿,让我去跳这个火坑。杨威看来你榜上的这个富婆对你也不是很好嘛。卖女求荣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你还是人吗,哦对,你本来也就不算个人,我妈妈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烂东西。”

    杨威怒极反笑,也不计较舒以安的谩骂,发狠的声音似乎要从话筒那边穿透而来:“舒以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叫板。”

    “最多三天,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哭着求我让我把你送到陈总床上。”

    他嘲讽道:“到那时,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说罢,他挂了电话。

    杨威的话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将舒以安的愤怒全部浇灭,她僵直着身子苦笑。

    半晌,她看着玻璃窗上印着的自己的影子,又想起曾经见过的陈总的模样。

    会所里酒气熏天,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里有明显的惊艳,由上而下的打量带着露骨的恶意,以及毫不掩饰的欲望,烟雾吞吐中他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脸上的肥肉因笑而层层堆叠,圆而大肚腩连定制西装也遮掩不住,身旁的女人麻木地为他按着摩。

    不,她猛然清醒,她绝不允许自己落入他的手中。

    一定还有办法的,还有时间。

    舒以安摁亮手机,想编辑一个求助帖发到网上。

    就在这时,先前加的路新语发来了几条微信。

    仿佛预示着什么,她的心突然跳得飞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而猛烈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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