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好。

    杨一寻的心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刘朗眼皮低垂,面带不悦,道:“公公态度如此强硬,那我便去告知一声孙大人。”

    “这么大的事只一人去,怕是说不清道不明。”杨一寻甩甩袖子,双手插在袖中合在胸前,“万一......”

    杨一寻话说一半,语气迟疑,刘朗见状说道:“我会如实转达公公的话,也会将孙大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公公,不会以公谋私。”

    “既如此,我还是跟刘知县一起去吧。”杨一寻双眼一荡,眸中透着关心,“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担心孙知州的病症啊,这都几日了,这样,我再带个大夫一道过去。”

    “不必麻烦公公。”刘朗一字一句道:“我这就查人去禀报孙大人,不会误了公公的事。”

    “不麻烦不麻烦。”杨一寻笑的客气,摆摆手道:“走吧?”

    “公公路上本就身体抱恙,实在是怕给公公过了病气。”刘朗语气听不出喜怒,道:“耽误了公公的大事。”

    “那好。”杨一寻答应的爽快,笑着看着刘朗。

    见杨一寻如此神态,刘朗有些后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就劳烦公公等一等。”

    “不麻烦,不麻烦。”杨一寻笑眯眯地看着刘朗道:“那刘知县就先去忙你的,来都来了,那我就留在此处先看看账?”

    说罢,杨一寻回头看了看账房。

    “你!”刘朗憋回要说的话,忍着怒气道:“还不知孙大人那边什么情况,一时半刻恐怕没什么消息,不好让公公在此处久等。”

    “不久,这账本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杨一寻慢悠悠地说:“临安这么大,账册一天也看不完,我今日就先留在此处,看个大概。”

    “这不合规矩。”刘朗刚开口,就被杨一寻打断。

    杨一寻点点头说:“我今日本来想着跟裴将军季大人一起来,但又找不到他们人,刘知县既然提了,那就劳烦刘知县派人跟他们说一声,我在此处看账,让他们也过来?”

    刘朗串着粗气,面色铁青,冲着外面扬声喊道:“王贵同!”

    门外王贵同听到刘朗的声音,连忙推开大门进来,“刘大人。”

    刘朗看了一眼王贵同,又朝杨一寻抬抬下巴,道:“杨公公要看账册,你带他去。”

    “是。”王贵同抬眼看向杨一寻。

    杨一寻始终带着笑看着刘朗,刘朗重重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杨公公既然要看账,那就让王县丞带你去。”

    “有劳了。”杨一寻对着王贵同笑了笑。

    看着杨一寻的背影,刘朗重重地眨了下眼,张罗人来备马车,又随手指了两个守兵说:“你俩,去、去把裴衍裴将军,还有那个季大人找来,说杨公公在这等着,快去!”

    孙府大门紧闭,周围空落,连商贩都没有,整个府邸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

    刘朗轻轻叩了三下门,门便打开,一个门童探头,说:“刘大人,这边请。”

    孙正德躺在大堂的的摇椅上,手边放着刚沏好的茶水跟新鲜瓜果。

    “孙大人。”刘朗走到一旁,看着孙正德说道。

    孙正德端起茶盏咂巴了一口,看也不看刘朗,开口道:“怎么了?”

    “就是方才属下派人来禀报的那件事。”刘朗说:“卑职实在是没办法。”

    “区区一个太监。”孙正德缓缓放下茶盏,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刘朗,轻蔑道:“还是个有罪的太监。”

    “这……”刘朗语气阴冷带着憎恶,说:“杨在清此人实在是,卑鄙!”

    “他逼着大人您表态,表面上您说了算,听您的,实际上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来了就要砍树,还会给人扣帽子,动不动就把皇上搬出来。”刘朗眼神狠戾控诉道:“若是日后出了岔子,他肯定第一个推责任,撇关系,逮到个空子就钻,搞得卑职进退两难。”

    听着刘朗一通抱怨,孙正德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身体往后一仰,摇起了摇椅。

    刘朗看着孙正德的动作,不再言语。

    “说完了?”孙正德闭上双眼,开口道:“我表态?那就按照杨在清说的来。”

    “可是……”刘朗还想说什么,被孙正德打断道:“按照他说的去办,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顺便在告诉吴云起跟卫士南,一切都听杨在清的。”

    “这样恐怕会引起骚动。”刘朗回到:“大人的意思,卑职有些不明白。”

    孙正德叹了口气,说:“杨在清此人虽然行事乖张又卑鄙,但也确实是个高妙的人,他现在在干嘛?”

    “卑职正要向大人禀报。”刘朗道:“杨在清非要去查临安这几年的账册,属下拗不过,他若是不去查账,就要带着大夫来看大人。”

    “查,让他查!”孙正德撇嘴道:“看他能查出出什么东西来。”

    “还是大人您想的周到。”刘朗到:“在他们来之前,就料到他们一定会查临安的账册。”

    “你看。”孙正德双手拍了一下扶手,眼也不睁地说:“这次来的这几个人,那个裴衍,皇上身边的,什么什么将军来着?”

    “大汉将军。”刘朗补充道。

    “对!”孙正德伸手指了一下天空,接着说:“说是派来镇压倭贼,但临安有倭贼来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这个时候来是干嘛?这不就是明摆着么。”

    “还有那个季叙白,他老师不是内阁次辅么,明摆着他是内阁的人。这政策虽说是阁老提议的,可能不经过内阁吗?”孙正德睁开眼睛,看着刘朗说:“这俩人立场清晰身份明确的,唯独杨在清,谁也说不好他是来干嘛的,可偏偏这样,最难办。”

    刘朗弓着腰站在一旁,“那大人您还按照她说的办。”

    “没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既然没有确切的事情,那就证明他什么都能做。”孙正德摆手招呼刘朗过来近一些,接着说:“上头的人都放了鱼饵在这等着钓大鱼呢,谁这个时候冒出来,谁完蛋!杨在清既然敢这么做了,左右不过一好一坏两种结果。”

    说到这儿,孙正德拍了拍刘朗的肩膀,说:“临安若是废了,大启也完蛋了,他们还是有分寸的,你刚不是说杨在清说养殖先放一放,单拎出来税赋跟分地的事情吗?”

    “是,卑职听杨在清的意思,是让百姓出来做自耕农。”

    “他都给我们台阶下了,我们当然要顺着他的意思来。”孙正德说:“临安本就是大启粮食生产最大的地方,让一部分老百姓去种粮食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这样还统一好管理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几件事同时在临安推行,不可行。”刘朗皱眉道。

    “这样。”孙正德招招手,说:“杨在清说什么你都照办,但是养殖,不放。”

    刘朗面露难色,疑问到:“还请大人明示。”

    “杨在清说的养殖先放一放,我们就抓着这个不放,告示还是按照杨在清说的写,砍树就让他去砍,实在不行,你派人跟着杨在清去帮他砍树,但你要背着杨在清放出消息,把朝廷要大张旗鼓搞养殖的事情,说出去。”

    “那这不乱了套。”刘朗问道。

    “果然是书生之见。”孙正德双脚踩实在地上,坐直看着刘朗说:“乱了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事情是杨在清非要干的,我病了有些事情处理不及时,手下的人又不敢抗旨,只得迫不得已跟着朝廷下来的人,以为是个可信任的,结果谁能想到?最多说个玩忽职守,扣点俸禄,杨在清不一样,她是朝廷的人,我们得罪不起,责任他是大头。”

    孙正德停顿一下,给刘朗留了个思考时间,接着说:“何况那个裴衍不是在这吗,带着兵的,怎么能乱套。”

    “还得是大人想的全面。”

    “跟着我还能让你栽跟头?”孙正德说:“你回去的时候告诉杨在清,我病的实在起不来,也不方便见客,心意领了,我这不缺大夫。”

    *

    那边杨一寻跟着王贵同进了南账房,随手拿起架子上放的卷轴打开。

    “公公,这个是大启五年的正月的账册。”

    杨一寻抬眼看向王贵同,王贵同接着说,“这层架子上摆的,全是大启五年的账册,从正月到腊月的都在这,那年是个丰收年啊。”

    “王县丞记性真好。”杨一寻放下卷轴,问道:“王县丞是哪一年任职来着?”

    “大启五年。”

    “怪不得,原来是新官上任啊。”杨一寻一边说一边在账房内训视,“近两年的账在哪?”

    “在这边。”王贵同说着,走到靠墙的架子上,捧起一摞卷轴,放到桌子上,“都在这了。”

    杨一寻看着王贵同有条不紊地动作,从容不迫的神态,果然是有备而来。

    正要开口,有人推门进来。

    裴衍长身而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刘朗还真把人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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