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会把分手费打到你账户上。”

    多熟悉的一句话。

    不过通常是她对别人讲。

    向星罗静默半晌,声音变冷:“你认真的?”

    如果是她前三任,分就分,无所谓。

    他不在乎是谁甩的谁。

    但是舒越。

    她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分手。

    向美兰和胡桃听到她说话声变冷,都有些莫名其妙。

    向星罗没有解释,径自出门。

    什么意思?

    后厨两人大眼瞪小眼。

    镇子上。

    结束完一场战争的屋子空空荡荡,遍地狼籍。

    舒越从医院回来,回到家后,在玄关处坐了很久很久。

    温民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逃过保安,翻过围墙推开花园落地窗进来了。

    他一进来,立刻被舒华发现。

    混乱中,舒华奶奶被推倒在地。

    老年人本就怕摔,更怕骨折。

    幸运的是,不是髋骨骨折。

    只是手腕骨折,需要养上几个月。

    望着满室碎瓷片,舒越开了一盏灯,慢慢打扫。

    黑暗中,芝麻糊趴在他为它打造的墙上木质跳台上,像一只镇宅的豹子威风凛凛视察自己的领地。

    在它爪子上,还有些微的血迹和肉丝。

    舒越把客厅打扫干净后,这才扯出宠物湿纸巾替它擦去肉垫上沾染的血污。

    芝麻糊把脑袋凑过来,吐出粉色带倒刺的舌头舔他的脸。

    舒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泪了。

    他缓缓把手掌放在芝麻糊圆滚滚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抚摸。

    它被养的很好,皮毛光亮顺滑。

    哪怕向星罗没怎么管它,芝麻糊依旧是漂漂亮亮的猫。

    她养的,怎么会不像她呢?

    他真傻,光记得它在自己面前撒娇卖萌,露出肚皮打呼噜,却忘了即使再温顺的猫,也有尖利的牙和锋利的爪子。

    舒越望着芝麻糊,似是透过它望着向星罗。

    他默默流着泪问它:“我要是放弃和她在一起,她会不会把你接走?”

    他更想问,要是他不再如它主人想象当中那样温柔完美,会不会他还没说出口,她就先权衡利弊放弃他?

    舒越不敢赌。

    从小到大,他总是被第一个放弃。

    答案显而易见。

    向星罗是不怎么管它,但猫本来就不像狗,需要长时间的陪伴。

    它是独立的,是高傲的。

    哪怕缅因被评价是猫身狗心,但在她身边长大的猫,依旧带着几分锋芒。

    她一定会把芝麻糊接走。

    放弃他,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

    舒越想到这,已是哽咽难言。

    温民安推倒奶奶,用花瓶砸自己的那刻,芝麻糊就像点燃的炮仗,从角落窜出,用爪子差点抓瞎温民安的眼睛。

    它浑身炸毛,面目狰狞地哈气,发出的声音也不再甜软,更近似老虎的低吼。

    舒越看到它尾巴炸成鸡毛掸子,眼神凶狠的那刻,不合时宜地想起向星罗。

    她生起气就和这只威猛的猫一样,有时候舒越真的羡慕在向星罗身边环绕的女性朋友。

    她们互相照顾,却不会毫无边界感,那是一种独属于女性之间,他无法涉足的默契与细腻。

    他抱起芝麻糊,缓缓坐回沙发。

    沙发被温民安用玻璃片割出一个大洞,里面的填充物都散了出来。

    “十万,再给我十万,要不然我杀了你!”

    这句话,从他父亲口中说了千次百次。

    以往都是妥协。

    只为把温民安推入更深的金钱黑洞。

    可他已经达到目的。

    却即将迎来身败名裂的结局。

    那个时候……

    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一个肮脏的男人?

    哪怕他还是第一次,但不是她想要的……

    手机震动。

    破碎的屏幕上是她的名字。

    舒越没有接,从温民安说出已经把他小时候视频售卖给狗仔的时候,他就考虑了许多。

    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却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总会有这么一天。

    想要彻底脱离温民安的掌控和吸血。

    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已经够烂了。

    不能再连累别人。

    于是。

    “星罗,我们分手吧。”

    不足一个月的快乐。

    他满足了。

    他可以下半辈子都靠着这点回忆过活。

    除了她,还有杨导那。

    合同已经签了,违约金几百万,他可以慢慢还。

    他坦白自己未来可能带给剧组的负面新闻,发给杨导,没有隐瞒。

    除夕夜,他就给这么多人带去坏消息。

    他真像温民安口中说的灾星。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放下。

    此刻,真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而他自己,也要放弃自己。

    芝麻糊躺在他胸口,过完年,它也会跟着向星罗离开。

    墙上时钟一点点流逝。

    客厅大灯关闭,只余下几盏夜灯。

    他打开她送的星河灯,蓝色银河投射到天花板,缓缓流转。

    芝麻糊也抬着脑袋和他一起看,看累了趴在他身上,片刻后呼吸均匀地睡觉。

    舒越没有睡,盯着天花板打算等到五年后开车去医院把奶奶接回来。

    他不想吃药,也不想动弹,就这么望着天花板,静默地任由眼角水光流入布艺沙发。

    躯体疼痛侵蚀神智。

    他恍惚地想到,今晚还没吃药。

    忽然,他听到寂静的夜里传来些微的响动。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芝麻糊睁开双眼,耳朵竖起,往门外看去。

    舒越头疼地想吐,微微转过身,让芝麻糊躺在沙发上。

    他耳边出现持续性的噪音,难受到额上俱是冷汗。

    就在这个空隙间,芝麻糊喵喵叫着跳下沙发,跑到玄关处“喵呜喵呜”地喊,伴随着挠门的动静,是车子熄火的声音。

    门铃响起,一声又一声。

    舒越昏昏沉沉中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想不通,这么晚,还会有谁找自己?

    温民安没要到钱,又回来了?

    舒越不想去开门,他不想再次看到温民安那张因为吸食成瘾性粉末变得枯瘦的脸。

    还有那双盯着自己,贪婪又阴鸷的目光。

    温民安闯入一次后,夜晚巡逻的保安明显负责许多。

    门铃才响了三下,屋外已有点说话声。

    朦朦胧胧,他听不清。

    等了会,彻底安静。

    只是芝麻糊喵喵叫个不停,从门口转移到落地窗那。

    他实在没有力气陪它玩,呢喃着说:“芝麻糊,你的玩具在楼上……”

    爱屋及乌,他毫不吝啬空出一间房间给它。

    甚至买了许许多多小玩具。

    阴影悄然从沙发后覆盖过来。

    芝麻糊的叫声从半空中响起。

    舒越直觉不对,睁开眼的一瞬,有黑影压下。

    “谁!”舒越完全清醒过来。

    熟悉的气息扑来,来人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限制住他的所有行动。

    舒越意识到是谁后也不挣扎,乖顺地让她锁住自己的手腕。

    只是……

    他躺在沙发上,她压到的地方……有点不妙……

    舒越略略动了动,调整自己的姿势,不想在这个时候还纠缠不清。

    他已经决定放弃。

    拖泥带水的又算什么。

    “我说的,不够明确吗?”他表情管理一向很好,面上的冷淡换作其他人都会受不了。

    “挺够的。”向星罗冷脸道。

    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手铐,直接铐住他。

    舒越懵了一下,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他在从各种渠道窥探她的行为喜好长达十年,知道她分手向来干脆利落。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向星罗手掌按在他脖颈上,大拇指摩挲在他喉结。

    “你奶奶呢?”向星罗另一只手开始解开他的衣扣。

    舒越忙按住她,眼睛在黑夜里瞪得又大又圆:“你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等会别喊。”她态度恶劣地去扯他衣服。

    “不要……”

    “问你呢,舒化奶奶呢?”她腰腹发力,不让他挣扎。

    可她这么做,二人身体紧贴。

    舒越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咬牙,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不让她往后倒。

    他撒谎说:“她在睡觉,你赶紧走。”

    “嘁,要不是我看了我家监控我就信了。”

    向家监控最大范围可以拍到舒家围墙处。

    舒越提分手提得莫名其妙又猝不及防,她怎么可能不查一查怎么回事。

    “我今晚就是来问你。”向星罗俯视他,“你是因为什么跟我分手?”

    她刚刚问过保安,下午有个中年男人闯进舒家。

    争执过后,推倒了舒华奶奶,还差点持刀行凶。

    进来一看,即使舒越收拾得再好,有些东西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复原。

    比如,割破的沙发皮。

    舒越没想到她突然带脑子的同时,还非要亲自过来问他为什么分手。

    这算不算……

    他在她心里,已经有点不一样?

    向星罗不知道他在心里怎么编排自己。

    她是不太爱在情情爱爱当中动脑,烦了自己呆着,心情好了哄一哄,对方生气砸钱,伤心砸钱,开心也砸钱。

    谈恋爱在她这跟套公式没什么两样。

    和舒越刚开始谈的时候也一样。

    她以为只要延续以前的恋爱套路谈一谈,腻了再分就好了。

    谁知道,这恋爱越谈越上瘾。

    她竟然开始注意他的一言一行,不再把他当个花瓶摆件。

    正上头就说分手。

    向星罗一路从村里开车到镇上。

    非要他给个回答。

    舒越静默许久,缓缓回答:“我……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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