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医院静悄悄的,消毒水气味似乎比起白日要减轻许多。

    路过病房时能听到里面有人打鼾的动静,一阵又一阵。

    拍片、脑电图、输液……

    警察来了又走,留下舒越助理吓得战战兢兢,被经纪人安慰好半天才慢慢从后怕中缓过来。

    经纪人好不容易安慰好助理,拿着检查单去找舒越。

    单人病房里,却出乎意料地多出一个身影。

    隔着门上的玻璃,她清楚地看到那是……向星罗?

    居然真的来了……

    舒越刚送进医院,意识模糊的时候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

    经纪人试探性地联系过向星罗。

    她在舒越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舒越喜欢向星罗,喜欢到刻骨铭心。

    喜欢两个字或许过于轻飘。

    她更喜欢用爱,这个被滥用到陈旧矫情的字眼。

    放在舒越身上,却带着血色浪漫,致命的沉重。

    十年。

    一个人平均寿命如果是按70岁计算,向星罗出现在十六岁的舒越身边,到现在,到未来,占去了他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生。

    就算他们到最后没有在一起,以舒越念旧又长情的性格,往后余生,都会念念不忘,直到把这份爱连同他都埋进坟墓。

    经纪人叹口气,悄无声息转身离开。

    她打开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向星罗的会话界面。

    [你好,向小姐。我是舒越的经纪人,您方便来一趟云台医院吗?我知道凌晨打扰您很不好,但舒越被私生粉追尾,一直在念您的名字。您不来也没关系,医生说半个小时后会慢慢好起来,抱歉,打扰您了。]

    时隔五分钟。

    [向星罗:嗯。]

    一个字。

    模棱两可。

    她以为……向星罗不来了呢。

    病房里,点滴调得慢而又慢。

    舒越半躺在床上,温柔地望着她说了什么,因为脑震荡,说没几句又晕晕乎乎地被按下去躺着。

    向星罗看着他的目光虽然没有那么情意缱绻,但比起以前,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舒越头疼地厉害,越想看清她眼里的情绪越看不清,只能拉着她的手喃喃:“星罗……星星……阿罗……”

    他换了好几个称呼,终于画风一变,喊出了有点不一样的称呼。

    “亲爱的。”

    “爱人?”

    “宝儿……”

    “闭嘴。”向星罗被他语气里的情意绵绵喊得耳热。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肉麻的称呼居然会从向来知书达理,礼貌温柔的舒越嘴里说出。

    交往期间,他欲望攀升至顶峰之时也只会克制地喊一声星罗。

    最过的时候也只是想要个亲亲,哪会像现在这样胡言乱语?

    舒越凝视她微红的耳尖,喉间发出闷笑。

    但他现在随意一动,脑袋就突突的疼,不得已只好忍住。

    向星罗偷偷看眼门外,见没人才在他颊边飞快亲了一口,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舒越眼中晶亮,像盛满星星,眼里心里都是她。

    氛围正好。

    又只有她们两个人……

    舒越拉着她的手,终于忍不住想要问出那句憋了许久的话:“星罗,我们……”

    还未说出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舒予檀出现在门外,由护士开门,进来两个医生。

    “打扰你们了。”舒予檀歉意地笑笑。

    舒越只能把话咽回肚子。

    刚刚想趁脑子不清醒,跟向星罗问复合的话如被戳破的气球,他鼓起的所有勇气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明知道……

    林霖还在她身边。

    自己这种行径无异于是小三行为。

    但她凌晨收到消息就来看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点偏爱?

    她是瞒着林霖出来的吗?

    如果是的话……

    他可不可以认为,她更喜欢自己?

    冰冷仪器在他身上游走。

    舒予檀朝向星罗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向星罗点头,低声说:"我先离开会。"

    "嗯。"

    舒越眷恋地望着她出门。

    门外一地白光,反射在瓷砖上,对他来说略微刺眼。

    医生仔细检查一番,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笑着和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他们这边说完,医生们出门后又跟舒予檀嘱咐了几句,并告诉她们可以让舒越出院了,要是这两天依旧不舒服随时来就诊。

    回去的路上,凌晨高速公路几乎空无一人。

    大城市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只剩几点零星火光。

    喧闹声骤然变得寂静,像一个白日里劳碌的巨大机器终于在夜晚得以喘息。

    倒映在车窗上的路灯如坠落星光,沿着车身不断流向毁灭。

    舒越苍白的脸朦朦胧胧映在玻璃上,额角白色纱布有些许碍眼,像原本完好无损玉石上的一点瑕疵。

    他歪坐在后车座,系着安全带看样子睡着了。

    舒予檀看了眼后视镜问副驾驶的向星罗:"辛苦你了,凌晨还来看他。你家在附近吗?我先把你送回去?"

    向星罗提醒道:"后面有车。咳。"

    她尴尬地咳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尴尬。

    等到这条路上只剩她们一辆车,确认安全后向星罗才说:"我跟……舒越住一个小区,步行几分钟就到,咳,挺近的哈哈……"

    舒予檀沉默。

    车内安静的似乎只能听到舒越的呼吸。

    向星罗头一回感觉脚趾在鞋里动工挖城堡是什么样的体验。

    她总不好说实话。

    难道要说……

    阿姨,我和你儿子离得近,还把你儿子睡了不想负责。目前我俩虽然是分手状态但我们还黏黏糊糊,您儿子还以为自己是小三,现在正在努力上分呢!

    我虽然现在想法变了能接受公开,但您儿子不主动说复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主动的……

    这什么跟什么!

    向星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打游戏都没这么紧张过,面对人家母亲……

    向星罗偷偷去看她脸色。

    很正常,没什么表情。

    舒予檀在想什么?

    能不能吱个声呢……

    下了高速,导航屏幕上已显示凌晨四点半。

    这个时候的大城市,能看到人只有踏着清运车往各自负责区域去的环卫工人。

    还有奔波在生活底层的拾荒者,抢占好位置的卖菜老人,在揉面包包子的早餐店老板……

    向星罗忽然觉得,自己那投资的一半资产给这些努力生活的人也不该给林霖那个王八蛋。

    回想起二人的点点滴滴,似乎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她们在一起时,林霖就像性转版的她,脾气不好,遇事容易上头,冲动又暴躁。

    林霖还比她多了个难忍的点,控制欲强的要命。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患得患失向星罗忍了。

    占有欲强也正常,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没给他安全感算她的错。

    但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自己头上,要说之前是藕断丝连,在财务账目上做手脚就触及到自己底线了。

    如果没有舒予檀提醒,怕是真的要蹲大牢。

    林霖再设计一番英雄救美,自己不懂财务上的事绝对会对他愧疚万分。

    跟舒越再无可能。

    她想的怒火中烧,正要拿起手机要给林霖发短信说还钱。

    一旁沉默半晌的舒予檀终于说话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是……和好同居了吗?"

    "……嗯?"向星罗反应了会,随即像是受到惊吓,"啊?"

    "啊?不、不是吗?"舒予檀尴尬。

    她在沉默的过程中已经想了许多两个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小区,步行几分钟……

    舒越前脚刚出事,后脚向星罗就出现……

    难道……不算那种关系吗?

    舒越在B市不止一套房产,还有两套在江边,都是顶层很安静的环境。

    可他现在偏偏住在向星罗附近,热闹的市中心……

    舒予檀离婚后没再怎么管过舒越,尤其是温民安还在的时候。

    她就像交换人质般狠心把舒越留在温民安身边,好让温民安不会感到绝望,觉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从而歇斯底里伤害她的家里人,伤害她的事业前途。

    是以关于舒越的事,舒予檀知道的不多。

    包括他当年为什么会放弃985,去一个普通本科。

    为什么会选择当明星,而不是继续学习他喜欢的专业。

    他的喜好,特长,人生轨迹,在他最需要父母的时候她没有参与,而是放弃了他。

    舒予檀愧疚过。

    但也仅仅是愧疚。

    向星罗还在苦思冥想怎么混过去,后座的舒越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气声:"嘶——好疼。"

    两个女人同时往后视镜看去。

    各怀心思的对话被打断,谁也没想再重提。

    向星罗见他在光线昏暗下苍白到似微微泛光的皮肤,瞥眼舒予檀,关心地问他:"你怎么样?"

    语气拿捏地恰到好处。

    不会太紧张,也不会太平淡。

    刚刚好好,是朋友的距离。

    是啊……

    朋友……

    舒越按住伤口,敛下眸,学着她的语气回答:“没事……就是,有点疼。”

    脑袋疼,心脏似乎也有点不舒服。

    要是他不提分手……

    现在是不是能堂堂正正在舒予檀面前介绍他们的关系?

    或许……

    他们能……

    像林霖那样,却不会重蹈覆辙。

    他控制欲没有林霖那么强,也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更不会打着爱的名义束缚她。

    只要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他死也不会放手。

    爱意汹涌,震耳欲聋。

    却在此刻无声无息,只他一人能听到。

    舒予檀看了看后视镜的舒越,又看了看向星罗。

    这两人真奇怪。

    明明有种契合的磁场,却好像被什么阻隔。

    谁都不肯踏出那一步,都在等对方发出信号才敢走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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