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还有人。”

    耳边传过笃笃凿墙声后,只觉着白光笼罩了眼中视线,我脑中画面停留在母亲把我护住,而她身后有根粗大断木直直袭来!

    “母亲!”我猛将双眼睁开,此刻看见的只有天上那轮明日。

    屋子不是着火了吗,我这是在哪?顿时间感觉心跳骤然停止,我欲想支起身子站起,竟发觉身上每处骨头都使不上劲,最大力度也只能让手指弯曲,这时手指就像只会发出“嘎吱嘎吱”声的老旧矿车,滞涩之感仿佛断了双臂一般。

    这时十指攥住身周任何事物,却摸索到一个有温度的脚跺。我下意识转头看去,一个身形不高的青年男人着灰蓝相染的长衫,对方正看着我。

    “还有意识,只是被重物压制过久,至骨骼生硬了。”这长袍男人无端伸出两个指头,就对准我脑袋,我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时,这人正转身离开。

    …重物?

    “等等…我记得我在火场中……”看到这人刚迈出步子,我就抓住了这人衣袂,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和人交流的机会!

    我看着他,眉眼里满是急切。“大哥,你看见我母亲……不、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受难者吗?尤其是年长一点的…!”右手就这样死死拽住他的衣袂,浑身上下,只有这能动了。

    男人没有片刻犹豫,道:“无。”

    !!

    “不可能的,母亲和我在一块啊,我出来了她也应出来的……咳咳咳……!!”话还没说一半,感觉脑袋忽地天旋地转起来,耳鸣也跟着发作,我只能收回手,捂住嘴止不住地干咳起来!

    或许是被压得太久,一时心急将堵在鼻腔的土都咳了出来,即使这样这也没法拦住我,忍着双臂酸痛,我艰难地翻起了身。

    此时嘴中干涩,我只能嘶哑着发出一点声音。“得找到母亲,她还在里边…”

    只是才撑起身子,原本站于身后的男人侧身出现在我的身前,我不知他为何瞬时间就来到我面前的,但比起这个,现在的他眉眼未露出任何神情,他只是站着我竟感觉到了压迫……

    脸上似乎浮起了一层虚汗,也不明白为何这人要拦我。

    再次踱步向前走时,这人按住了我的右肩。这时,我见他紧闭的嘴张开了“此处,仅你一人存活。”

    ……

    ……

    我见到屋外的阿怀时,他正躺在家门口前的空地上。那有一个石桌,三把石凳,这是除了村里的树以外,活了最久的事物,石桌如同村里最为年长的老人,望着村口的小孩长大,看着他度过匆匆短短的一生。

    我所期望的世界塌了。

    ……

    “阿怀下肢没了知觉,他是被…疼死的,他跑到过道那时腿就不能动了……娘被压在土里,皮肉被火闷得都烂了……娘就已经……动不得了……”

    “啪!”脸颊上骤然变得炽热的巴掌印将我的意识抽回现实,大粒泪珠在视线中逐渐变小甩在地上,鼻腔里被打出两股温热,一股血腥味从嘴中弥漫开来。

    我被这股力往后仰去,直直往后退了几步,但突如其来的晕眩之感让我栽倒在地,双臂正支起上半身时,衣裳里有小包东西掉出来了。

    此刻我头痛欲裂,只能埋低脑袋,半分也不敢抬头看身前的人。

    ……

    就在半个时辰前,离村两个山头的那座采石场爆炸了,一些惜命的工人都赶回了村,而父亲得知自己家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

    父亲一把揪起我的头发,硬生生往下摁。“你还偷了甚么?娘和你弟都没了还想把家里都偷光,还有没良心?”他嘴里明明还在辱骂我,却伸出手一把抢走掉在地上的包裹,生怕还有人和他抢。

    “……偏偏就你一个活下来了,你现在就不想想你娘、你阿兄,你弟啊?!”他一手揣着小包裹,一手又揪起我衣领,咬牙切齿,“你现在就跪地上,跪到等死!”

    ………

    意识到周围无声响,等我视线投向他时,父双手捧着打开的包裹楞在原地。此刻他双肢在颤抖着,神情异常茫然。

    接着他似下肢无力,愣是跪在了地上。而强撑在地上的我看见了被捧着的那些物件儿。

    粗布里包裹着用草条编织成的发簪,一共四支,却留有不同的颜色。母亲从前同我讲过,这是母亲嫁给父不久后,父亲年亲手编的。但岁月流逝,四色发簪枯成了同一种颜色,唯一可惜的是即使有粗布包着,但还是有一支发簪被挤压成碎屑了。

    父亲抱着那包物件时嘴中声音哽咽,脑里浮现出母亲当年同我讲话之景,曾经的那温柔身影再也无法看见,双眼突感一股湿润,望着四色发簪,大滴泪水直淌而下。

    而他意识到我还在一旁,“哭!就晓得哭,你咋个不去——”他的巴掌在空中划出风声,我不敢躲,全身颤抖又紧闭着双眼,就在这时,预感的那个声音却没有挥下。

    头上还冒着虚汗,神情面露错愕地看向前方。那位本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此时此刻正抵在我的身前。

    ”……对错与否,非在此刻。……死者已逝,生者如斯,两位节哀。”

    只见面前的父亲咬了咬牙,那原本狰狞的脸上,神情都缓和了很多,那巴掌硬在面前,他只能指着我点了两下,最后收了回去。

    父亲看着愣神的我,那只大手再次挥来,吓的我脖一缩,头上那股力不大,他只是把我的脑袋朝下抵,随后他恭敬地朝着长衫男人拘礼,嘴里还道:“有劳仙长。”

    我试图抬头去正视那人时,父亲再次按住我的头,满嘴指责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感激仙长?!”

    “……感谢…仙长。”我懵懵懂懂地跟着父亲作揖,而这位仙长同向父亲举手回礼时,飘飘然留下一句话:“……还是好生安葬亲人吧。”

    我将一颗种子埋在心里,它随我的意志悄然萌发。

    …………

    在村中那些异于往常出现的火被几位称呼为“神仙”的长袍异乡人扑灭后,我与父亲找到了母亲,她被火烧得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我还是忍不住这样的痛苦,撕心裂肺地将母亲与阿怀放在一起。

    ……

    这次大火,村里没了好多人,等到傍晚也没有我大哥的下落,再托人传消息到山那头二姐与三姐赶回来定是来不及了。村里大家的遗愿,即是落叶归根。夜深之后,我与父亲加入了村里出殡的队伍,头披孝布,落入尘埃之中。不管大人小孩,每人手里必须拿着一支火把,上山的路被火光照亮,像是给迷途的魂儿啊指引归家的光。

    山墓被填上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头有东西被缝起来了,一根无形的针从头到尾将我刺穿,每种思绪化成丝线把我紧紧捆绑,最后使我千疮百孔。

    许多事情被仙人平定了,而村子里的人和事变得陌生,爹不再认我这个女儿,将我当成货物匆匆嫁出去,路上想起那日站在父亲对面的身影,那颗早已深埋心底的种子,或许已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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