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书房,崔长歌一坐下便执笔急书,嘴里念叨着:“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片刻后,信是写完了,可她不满意,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她目光一凝瞥见一旁的茶水,崔长歌心里一动。

    信纸摊在桌面上,滴答、滴答,几滴水珠溅了上去。

    崔长歌盯着信纸上的水痕,细细端详了一会,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着落雪道:“这封信先传去江南府,让江南监察司走邮驿寄往京都。”

    落雪不疑有她,将信纸装在信封内便出了书房。

    她毕竟是寻了个游山玩水的由头出的京,虽说京都那些人个个都知晓她一直待在西北府,可明面上皇帝说的是再京都游玩,又有谁敢当众质疑呢?

    因而,这信还是得从江南府转一圈。

    门一阖上,崔长歌当即敛了神色,垂眸望着被她用来伪造泪痕的那盏茶水。

    委屈也罢,愤恨也罢,如今她心中竟是一丝波澜都未起。自决心接手监察司后,她不再奢望,便也不再因此伤怀。

    母后当真是心急,恨不得将一切都冠以太子党的名头,殊不知,这毫不遮掩的争抢之相,只会愈发惹得帝王厌恶。

    她不知有时候,不争即是争。

    当年,父皇于和亲一事上松口,说着一官宦之女替嫁时,她便悟出了这个道理。

    念及往事,崔长歌不由冷笑一声,她如今羽翼渐丰,自是不再甘心做太子党,能做执棋人谁又甘愿当一枚棋子呢?

    只是回京之日迫在眼前,西北府的布置还是得加紧些。

    京都到燕然关若是八百里加急,路程仅需一天一夜,父皇如今迫切的需要一个好消息,因而约莫着召沈岐入京受封的天使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到了。

    珺璟回了八处定下的那间客栈,昨日便卸了五处监察长的职,算算时间,今日那两人也该来寻她诉诉苦了。

    说来,她也该见见投诚的那位吴渊了。

    至于朔风,他眼下正盯着北离,赫连珠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竟如今都还未递消息来寻求助力。

    也罢,回京之前北离之事她还是少掺和为好,若是在父皇跟前被三皇兄倒打一耙,还得她费些功夫去解释。

    不过片刻后,落雪便回来了,她道:“殿下,奴婢方才去主院瞧了瞧,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是……”

    崔长歌问:“只是什么?”

    于是落雪迟疑道:“只是沈岐为您添置的那些首饰,奴婢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闻言,崔长歌默了一瞬,眼前再次闪过沈岐执拗的神色,她思忖片刻后方道:“留下罢,锁进主院的库房。”

    自前两日因赵大夫之死一别后,沈岐这回竟是出乎意料的未递只言片语给她。

    但赵大夫乃是自缢而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耳中,是府中亲卫闲谈时说漏了嘴,让无意间经过的落雪听了去。

    一听落雪回禀,崔长歌便忍不住失笑。

    未曾想沈岐还是未改这嘴硬心软的性子,若是没有他的授意,亲卫们怎敢在府中妄议军务?

    回过神来,崔长歌忽地问起:“落雪,这段时日罢了你监察司副手之职,你可有怨言?”

    一听这话,落雪当即慌张的跪伏在地,“奴婢认罚,不尊主命本该乱棍打死,您对奴婢已是网开一面。”

    “我知晓你递信去京都,是为着我的身体着想,”崔长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可若有再犯,我定不如此轻轻掀过,落雪大人,可记着了?”

    落雪猛地抬起头,喜出望外的望着崔长歌踏出书房的背影,她连忙道:“属下记住了,往后定不再犯!”

    话罢,她便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书房,乍一见明晃晃的日光,只觉刺眼。

    崔长歌揉了揉眉心,随即沉声道:“稍后五处那两人应当会来,你且先晾一个时辰再前来禀告。”

    落雪低声应是。

    话罢,崔长歌径直朝着卧房走去,方才甫一用过午膳便生出了些许倦意,因而她便去了池塘边醒醒神,不料,去书房坐了半个时辰,那无边的睡意竟又涌了上来。

    许大夫辞官后倒是说起了实话,只说开的药方带了安神的作用,服下药便会昏昏欲睡。

    起初,她还想着是有意夸大,可这几日竟当真是一服下药便睡意横生,眼下她便困得不行了。

    未时三刻,这个时辰主院内的丫鬟也都下去休息了,昨日第二批驯鹰也已让亲卫带去了燕然关,院子里静悄悄的。

    说来也巧,那批驯鹰她本想着待回了青州城后在着手驯化,再让落雪将先前帮忙的小丫鬟带上,未曾想她一回青州城,便得知那小丫鬟竟是已经出师了。

    若不是她有意替边军留下一位驯鹰师,这小丫鬟她非得带回京都不可。

    正想着,崔长歌便见那小丫鬟从耳房内跑出来,她急切问道:“夫人,您可是身体不适。”

    崔长歌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乏了。”

    小丫鬟还未退下,面上犹豫不决,崔长歌便问,“可是有事?”

    “您是不是要走了?”小丫鬟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看您这几日已经让落雪姐姐收拾行李了。”

    “打了胜仗,自是要回一趟京都的,“崔长歌失笑,不知这小丫鬟为何因这事伤心,”沈岐也会回京,到时候我会随沈岐一同上路。“

    见那小丫鬟欲言又止,崔长歌忽地想起她的那兄长,便知晓她是替谁问的,遂只道:“驯鹰的本事不避着你,便是有意教你,你不好生琢磨驯鹰一事,为何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话落,崔长歌便越过她,进了内室,待会还需见客,她便只在美人塌上坐下,手支着头,缓缓的闭上眼。

    ……

    日渐西斜,住院内仍旧一片寂静,却见那窗户开着,偶有风起,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唯恐惊了那美人塌上闭目浅眠的人。

    “殿下,殿下?”落雪柔声道。

    “嗯?”崔长歌倦眼方苏,循着着声音瞧去,就见落雪端着一盏茶,半跪在地上。

    她伸手接过那盏凉茶,浅啜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乍一进口,那睡意便渐渐消散,她清了清嗓子问:“可是那两人来了?”

    “正是,眼下已在花厅候了一个时辰了,”落雪将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崔长歌的脸,轻声道:“属下瞧着,已是等得十分不耐了,方才一刻钟便问了三回,不知殿下何时可醒?”

    崔长歌淡淡颔首,慢悠悠的整了整衣冠,这才抬脚往花厅走去。

    不曾想,才走到门口,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

    “大人,我们何必在此受辱,吴渊那个惯会曲意逢迎的人凭什么当五处的监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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