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云北市阴雨连绵,天空的蓝总是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灰,入眼的景物显得灰扑扑,李至安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回忆起来,她好像就没有见过几个好天气。

    就像没有好天气一样,李至安也没有什么好运气。

    项目组落地前安排好的宿舍,到她这里却出了问题,房间的水管坏了,地板墙皮被泡得一塌糊涂,短时间内无法入住,学校便又重新给她安排了一栋公寓的单人间,不过位置有点偏僻,去学校也没有直达的线路。

    项目组的其他两个同学同情地拍了拍李至安的肩,提出不然挤一挤一起住。李至安倒没觉得如何,她笑呵呵地说没关系,虽然位置偏远,但胜在清净,她可以更安心地写论文。

    第一周天气状况稳定时,李至安还有种自己疑似要转运的欣慰,因为一个人住,因为可以放松地待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即使通勤路途遥远周折她也只觉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从哪天起,云北市突然开始了三天一大雨两天一小雨的降水规律,这让李至安的通勤变得较为狼狈,而长时间的阴雨天气偶尔让她情绪低沉烦闷。

    她自以为的好运气似乎要消失了。

    导师最后简单总结了一下目前的项目进展和下一步计划,例会便结束了,满屋子的人走得稀稀拉拉,李至安盯着窗外淅沥的雨入神,直到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李至安抬头看到是邱洛,这时校园内傍晚六点的广播音乐响起,她下意识便道:“在想晚饭吃什么。”

    邱洛呆了一秒然后开始笑,又说:“别想了,你的晚饭已经有安排了。”

    李至安没说话,睁着双大眼睛看着她,流露出些不明显的困惑。

    邱洛跟她对视,李至安长得很漂亮,贼耐看地那种漂亮,邱洛又是个穷极颜控,手痒地在人脸上捏了一下,笑道:“我室友今天生日,晚上要举办个小party,你也来玩呗,当休息啦。”

    邱洛的室友是一位外国留学生,名叫贝蒂,十分热情,她们一起吃过几次饭,相处得挺愉快,李至安看着外面墨蓝色的天空和丝毫没有停缓趋势的雨有点犹豫,但想了想还是说好。

    收拾了东西,俩人一块儿往外走,邱洛闲聊着问她,“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上周例会我也见你盯着窗外发呆。”

    闻言,李至安撇撇嘴巴,很认真地控诉道:“这几天降水概率百分百,十分讨厌。”

    邱洛先是低头笑出声,随后表示自己也是,之后的路程中,俩人就讨厌下雨这件事惺惺相惜,从心理学方面剖析了许多下雨天的坏处,越说越振奋,最后决定要对其进一步研究分析并纳入论文之中。

    虽然贝蒂在邀请邱洛带朋友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时,说不要带礼物,但是二人还是决定要一起给国际友人挑选一分礼物,因天气恶劣,交通状况不甚良好,俩人到了的时候,贝蒂的几位好友已经到齐了。

    贝蒂看到李至安,很是欣喜,开心地同她拥抱,又与她贴贴面颊,相比第一次迎接贝蒂的亲昵而无措僵硬的李至安,这次倒是没再紧张地无所适从,只是微微缩了缩肩膀,嘴角渐渐漫延起轻浅的笑,跟贝蒂说祝她生日快乐。

    邱洛注意到这细小的进步,心中慰叹,朝她眨了眨眼,李至安偏圆的眼睛也弯起一点弧度。

    与贝蒂的三个朋友简单认识一番,大家便开始为派对做准备。

    李至安不善厨艺,但邱洛确是对烹饪展现出极浓厚的兴趣以及不小的天分,于是几人分成两个小组,李至安和另外两个女孩儿布置房间,邱洛和贝蒂以及她的一位男性友人负责准备晚餐。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地留下蜿蜒的水痕,天空黑的彻底,像是厚重的布沉沉盖下。但屋内的气氛火热,明亮的灯光温暖的落在每一处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贝蒂收到李至安和邱洛送给她的流苏发簪,设计精巧,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她很惊喜,邱洛帮她挽了头发插上簪子,贝蒂高兴地又抱了抱两人。

    她恰好看到离得最近的朋友,便叫他,“佐恩,帮我们拍照。”

    佐恩欣然应下,接过贝蒂的手机帮她们合照,并夸赞她们美丽。

    还回手机的同时,他又笑着看向李至安,用不太流畅的中文跟她说,“我调的酒好喝,待会你要尝一尝。”

    佐恩长得高大帅气,他笑起来,褐色的眼瞳更显朝气有神,看起来很是清爽,李至安反应慢半拍点头,对他说,“谢谢。”

    佐恩离开后,贝蒂笑道:“Zorn seems to like Ann.”

    李至安只当是玩笑,她礼貌地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邱洛见她反应平平,挑眉,故意要逗她,很惊讶地问:“Really?”

    贝蒂立即应和,并为自己的所想解释缘由。

    邱洛听罢,露出惋惜的表情,“That's really too bad.”

    贝蒂不解,摊开双手看看邱洛又看向李至安,“Why?”

    李至安看着她,没有立即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垂眸又重新看向贝蒂,黑亮的眼睛温润如秋水,流露出星点笑意,轻声道:“I have someone i admire for a long time.”

    这回惊讶地变成了贝蒂,她表情一时变得很快,一会儿为佐恩忧伤,一会儿又为李至安开心。

    李至安倒觉得不必替佐恩忧伤,排除贸然揣测别人心意这一说,就说仅一面之缘喜欢什么呢?会喜欢什么呢?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朝夕相处多年,都难能生出丝毫爱意。

    不过她感谢贝蒂为自己开心,因为难得的,她可以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又难得的没有因为表达这样的感情而倍感沉重。

    因为她现在距离那个人很远很远,距离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很远很远。

    晚餐准备好了,大家围着小茶几席地而坐,佐恩为大家调的酒味道确实很不错,几乎尝不到酒精的味道,酸酸甜甜很好入口,让李至安这个鲜少饮酒也不觉得酒好喝的人都变得有些贪杯,不过也或许有因天气并不敞亮的心情忽而畅快的原因。

    席间佐恩问李至安的联系方式,李至安咬住杯沿的动作顿了顿,晕晕乎乎地又想起刚才贝蒂和邱洛开的玩笑,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佐恩。

    她不说话,佐恩便又笑着向她询问一遍。

    李至安回神,先向他抱歉又说可以。

    李至安为刚才自己片刻的走神感到羞耻,也为那瞬间毫无根据的自以为是觉得冒犯佐恩,便又讲了一遍,“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佐恩笑容放大,眼睛明亮,又用中文,笨拙地夸奖李至安,“安,你是个好人。”

    听他这么说,李至安觉得奇怪又觉得好笑,于是突然地笑出声,佐恩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一起笑。

    贝蒂小声对邱洛说,“我觉得佐恩或许会有机会,安刚才也说她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邱洛点点头,“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我干了,我为佐恩加油,”说完,仰头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

    贝蒂被她惊到了,大呼她好酷,邱洛哈哈大笑,得意地向大家宣传中国的酒桌文化,贝蒂和几个女孩儿跃跃欲试,豪爽地碰杯。

    那酒喝的时候并不觉得多醉人,等李至安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能看到两个邱洛了。

    时间差不多了,其他人住的不远的结伴离开,除了李至安,第二个距离稍远一点的女孩儿被男朋友接走。

    邱洛送走最后一个人,回来听见窝在小沙发上的李至安小声嘟囔,“我要怎么走呢?”

    邱洛倒没怎么醉,她酒量一直都很好,严格来说今天在场的唯一醉了的就是李至安,佐恩调的酒确实没什么度数,她们几个又是饮酒如常的,只有李至安这个长这么大喝酒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醉的迷迷糊糊。

    她倒了两杯水,递给李至安一杯,随意道:“让你心上人来接呀。”

    邱洛知道李至安有个喜欢的人,但不知道是谁。她和李至安是在大学认识的,同专业但不同班,因为一次公开课相识,后来又慢慢变得相熟。

    她喜欢和李至安待在一起,觉得放松又宁静,是那种待在一起不用刻意找话题,即使谁都不说话也不觉尴尬的轻松舒适。

    李至安是一个随和淡然的人,也是公认的脾气好,邱洛就没见过她因为什么事着急忙慌,外露的情绪总是温和的。

    只不过邱洛有时觉得她简单轻快,有时又觉得她悲伤复杂。

    李至安接过玻璃杯,对邱洛说:“谢谢,”又低头解锁手机翻开了消息列表,似乎在思考邱洛建议的可行性。

    一直划到最下面,点开了一个聊天窗。

    李至安看着对方回复自己的最后一条消息,一个“嗯”,发呆。

    一声突兀地异响,在安静的空气里炸开,李至安手一抖,无知觉地误触了手机屏幕的一隅。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贝蒂从洗手间出来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她说着抱歉,扶起了凳子。

    因为酒精,李至安反应依旧迟钝,直到握着的手机突然传出不应该出现的声音——李至安缓缓转头,指尖轻颤。

    无意识间,她拨通的是视频通话。

    在铃声还未如何响起时就被对面接通。

    看着屏幕中依然英俊也依然冷漠的面容,李至安本就因酒精思维迟缓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她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就算是在平日李至安正常的状态下,面对许珩也,她也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听到对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和自己的名字。

    “李至安。”

    “我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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