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三妹很快就睡着了,每日的操劳唯一的好处就是睡得香。

    我看着两个瘦成排骨的妹妹,小手皱巴地像干红薯皮,心里不是滋味。

    即便是存在霸凌的孤儿院,最弱小的孩子都比这两姐妹胖,她们这样子怕是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我循着夜色看向正堂,那边也熄了灯。

    只是屋内似乎在私语林义、老二回家之类的。

    我心里愉悦,这两个老登若真寻来二叔,倒是帮我省了许多事了。

    次日一早,一个白净微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家中。

    他与祖父眉眼相似,手拿着锄头和汗巾,似乎是要下地干活。

    庄稼人,田地就是命根子。

    祖父母都觉得女子生来就干不了什么活,连嫁人还要出嫁妆,绝对是赔钱货,而二叔则在城里忙着做生意,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祖父兄弟家里的老四了。

    老四叫林义,和祖父下面的三个儿子姓名近似。

    二妹和三妹唤他堂伯。

    只是这林义,看着倒不像是能吃苦的,手指白净、茧子也没两个。

    二妹三妹老实,早早起来做好了饭食,大家一起吃了下地干活。

    庄稼人的早饭要吃的饱饱的,这样一天干活才有力气。

    二妹熬了一大碗稠粥,里面的杂粮豆谷熟练地盛给祖父、祖母还有堂伯。

    至于我们三个,只能喝汤,翻遍整碗都找不到几粒实在货。

    属于这身体的回忆如幻灯片一样播放,从原主记事开始,他们的祖父母就让她们这样分配,连过年也不例外,吃能啃啃二叔儿子吃剩的鸡骨头尝尝味。

    明明喂猪打扫猪圈的都是姐仨,洗衣做饭的也都是她们,下地干活林义单纯是做做样子。

    一看祖父祖母不在,林义都是甩下让原主干的,这也正是促成原主早亡的原因。

    今日的祖母看我像防贼,祖父也沉默不语,倒是林义笑得像个交际花似的拍祖父的马屁。

    祖父林老爷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好面子,为了表明他重视亲情,每年都会给林义银子,说是亲兄弟也明算账云云,给的银子比别家请帮工还要多一些。

    这林义鸡贼狡猾,每年都来帮忙,反正实际干活的也不是他,他不费劲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拍好林老爷子的马屁就行。

    昨夜我就在想,原主六岁时父母早亡,可家中明明是有银子铺面田产的。

    毕竟林殊的爹爹打小从军,在边境驻守多年,临死也是个边境副尉的官职,娘亲更是商人之女,家里的嫁妆丰厚,除了一个放满精致首饰的妆奁匣子还有不少银两和铺面,怎么日子就过成这样了?

    我看着二妹缩着脖子端来稠粥,连头都不敢抬,我直接拿着盛稠粥的碗给了三妹,将手里的粥水换给祖父母和林义。

    三妹笑嘻嘻地麻利拿着就喝,二妹愣了一下没敢动,祖父母黑着脸不敢言语,只有林义这个不长眼的啐了一口。

    “林殊你个小崽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快赶紧给你堂伯道歉,把粥拿过来。”

    祖父母眼中闪着微光,腰杆也挺直了几分,看来是期望林义能替他们出头。

    我微微一笑,向着林义的方向一脚踹飞了木桌,林义腹部吃痛摔了个重重的屁墩,脸上身上都是木桌碎屑,嘴里更是吃了土,糊了一口泥巴。

    这下祖母是老实了,祖父哆哆嗦嗦小声说。

    “林殊这孩子,还不快……”

    我只抬抬脚,祖父就吓得跌坐在地,后面的字都生生咽了。

    我欣赏了一会他们的丑态,笑笑说。

    “确实。是该道歉。”

    三妹早已美滋滋地喝粥,二妹也学着三妹从小口变成大口,我也吃完了粥,才转头对着呆愣的三人说。

    “堂伯,这稠粥本就是该干活人吃的,平日的活都是我们三姐妹做的,你该向我们道歉才对。

    再说了,你明明总在躲懒,可祖父母那边的工钱你也一点不少拿,这工钱你也应该是给我们姐三个才对吧?”

    我弯腰向着林义蹲下,他既不敢抬头看我,更不敢看气冒烟的祖母,他咽了咽口水不说话。

    祖母本就铁公鸡,把持着林家的财产,只在二叔和她孙儿回来时舍得出出血。

    她其实看每次祖父给林义的银子就生气,要不是祖父压她一头,她才不找林义呢,找个小工也比他便宜,心里的不满一直都憋着的。

    林义还不放弃,每半年帮工给三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帮了这几年,银子自然花了,哪能留下。

    “林殊,你这孩子。

    堂伯不跟你置气,你馋嘴没关系,不过别说这离心的话。

    咱们林家向来是祖上积德,世代父慈子孝,哪有你说的这个!

    快,扶堂伯起来,再端碗粥来,咱就当是翻篇了。”

    祖父阴沉着不说话,祖母倒是气得直跺脚。

    我笑着问林义,是不是记性不好,我可是好话不说二遍。

    “堂伯,你别想含混过去,这些年昧的银子我可帮你记着呢。

    明明是个手脚都全的人,就不能寻个好差事?

    限你三日给我,要是不给,到时候你手脚还全不全,那就说不好了。”

    我看了看二妹,又补充一句。

    “这些年我们姐仨在家做的活都不少,没得银子不说,连顿饱饭都没有,再黑心的也没你们这样的。

    从今开始,你们再想支使我妹妹干活,就看看这院墙。”

    几人同时看着院墙被我一脚轰倒,呆若木鸡。

    林义本想说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顿时吓得软了。

    祖父母也不敢帮腔,毕竟这盖房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看二妹三妹都吃得差不多了,拉着她们回了房。

    路上二妹还小声问我。

    “大姐,咱今日还干活不?”

    我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阿想,他们不结银子,你和阿念就好好歇着吧。”

    二妹犹豫不决,倒是三妹爽快,呲牙一笑扑在我怀里叫好。

    院子里安静如鸡,不用猜也知道,祖父母没给林义什么好脸。

    不光是知道他昧了这么许多银子,更是因为他没本事,没能管住我,这样他们只能求助于”顶梁柱”二叔林孝了。

    我才不管这许多,出门去给二妹三妹寻摸些好吃的。

    待我出门时,隔壁的李婶子赶忙凑头过来问,刚才林家是不是出事了,轰的一声,昨夜也是。

    整个村子不大,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除了张家长李家短没什么娱乐,一有什么事村里能说道好久。

    其实我本来不喜欢多说这些,可在原主的记忆中,隔壁李婶帮了好几次二妹她们。

    过年她家大郎进城帮工,还偶尔给我们两块糖甜甜嘴。

    一饭之恩不会忘,我对她笑笑说等城里二叔回来还有好戏看。

    李婶脸色一变,立刻担心起来。

    “林家婶子他们都是出了名的偏心眼,夭了一个老大之后,这老二是个孬种都捧在手心里养着。

    你这孩子真是可怜,这老二没什么出息还拿了家里不少银子,这大把银子都不知填什么去咯。

    每次回来还都空手,几个娃娃又吃又拿的,才是讨债鬼呢!”

    我的嘴尴尬一抿,这李婶话糙理不糙。

    庄家人哪有什么多余银子。

    农闲时打零工的散碎银子都用来糊口了,二叔做生意的本钱无外乎都是我爹的抚恤银和娘剩下的嫁妆罢了。

    李婶也是善心,爹娘的东西一分都没给自家孩子,反而让偏心的老两口做主给了不争气的兄弟,自己家孩子饿得都快成人干了,这不可气么!

    重生之后,我能感觉到这副身体虚弱至极,即便是有个练武的底子也被掏空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补好身体。

    边走边想,我慢慢走上了山。

    这清水峪村就是因为挨着清水峪而得名,只是这山中有野兽还有蛇虫,所以村里人少有进山的。

    整个山上没什么人,倒是深得我意,本来我就不太喜欢村里那种人多的地方,这山清水秀的景致还不错。

    一路上钟灵毓秀、空气清爽宜人,这样干净的环境在高度工业化的现代可太难得了,我不由得多吸了几口。

    胃部的绞痛还是打断了我和大自然的互动,为今之计是先找点吃的。

    深秋的山上漫山遍野的野果,我用溪水随便洗洗放进嘴里,清爽的甘甜在嘴里爆开,这也好吃了吧!

    只可惜今日只带了个小背篓,野果只能带一些。

    在边采边吃的时候,远处的响动让我不自觉地摸向脚踝。

    哦,没枪了。

    目光锁定方向,手抄起一块大小适合的石子、用力一掷。

    这些一气呵成,是毫不犹豫的本能反应。

    我走向那远处的闷响处,正是一只死状惨烈的山鸡。

    这山鸡尾羽很长,腹部很是肥硕,就是刚才的石子选的有点大,力气也用多了,一下爆了头。

    这山鸡脑袋本就不大,直接爆没了,想想带回去也不太好解释这事,接下来得注意力度才行。

    这清水峪真是个宝,在我弄死几条蛇后,竟猎到了一只山猪!

    我皱着眉头看向小竹篓,只能将舍不得的野果腾到自己肚子里,愈发后悔自己怎么不带个大背篓来。

    黄昏时分,村里人正家家户户忙着晚饭,自然没人留意我。

    只有隔壁李婶的儿子,匆匆忙忙看着模样像是要出门。

    李婶家大儿子叫李大郎,平时农闲会去城里当帮工,听李婶说和城里几个店铺掌柜关系处得还不错,有活总想着大郎。

    大郎惊讶地愣了好久,才迟迟开口,估计他也没想到,为何这瘦小的林殊能猎野猪。

    “阿殊,这是哪里来的野猪,这个头真大,太少见了!”

    我笑笑说是从山里打来的,大郎羡慕得不行,还说要是我们姐妹处理不了,可以唤他来帮忙。

    我笑着应下了。

    在现代,我从小就在队里学了不少医学知识,解剖和包扎更是必修课。这野猪虽然体型庞大,但只要有适合的工具,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我的胃在痉挛,在饥饿的驱使下,分解猪肉不是难事。

    这时候林义早就回家去了,院里只有祖父母还有二妹和三妹。

    看样子是还没用晚饭,二妹和三妹看我回来眼睛都亮了,看得出来她们很担心我。

    我微微一笑将野猪和小竹篓放回院子,祖父母应该是没为难她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多出的伤痕。

    三妹好奇地凑过来,二妹也问这野猪的来历。

    我照实说了,俩姑娘似乎对我越发崇拜了,此时都蹲在那野猪旁边、眼冒星光。

    “这肉比家猪好吃,你们等我切好了,咱们晚上吃肉!”

    三妹听闻蹦得老高,二妹笑了笑又皱起眉头。

    “那祖父祖母那边……”

    三妹见二姐愁眉苦脸,赶忙将背篓里的甜果子塞进林想嘴里。

    “二姐,咱们年年也不过能啃啃骨头、要不就是白水混肉汤尝尝味,家里的鸡和年猪都是堂哥他们的,可种地、喂猪、养鸡他们哪样管了?

    还不是你和大姐起早贪黑地忙活,就应该让你们吃肉才对!”

    三妹说完,头凑近我的胳臂撒娇,我向着两个姑娘微笑。

    二妹叹气不再言语。

    我这身体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而二妹她们也就十一二岁,可她们的身体还不如同村那些七八岁的孩子。

    李婶她们这些村里人眼睛不瞎,也都知道林家重男轻女、偏心二叔家的,只是外人不好插手,也只能说道说道罢了。

    野猪个头比家猪大多了,房中的柴刀根本不听使唤,还没喇破皮就钝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满屋子地找菜刀。

    二妹是个心细的,看我寻找,忙从厨房取来菜刀。

    祖父祖母那边估计是被我和林义气着了,今日也不下地,晚饭就免了,我正好用这菜刀切肉。

    野猪皮糙肉厚,这菜刀钝,三妹又帮我寻了一块磨刀石。

    祖母平日连油灯都不舍得让我们点,今日他们主屋却油灯燃到半夜,倒不是良心不安,估计是被我这磨刀声折磨得不敢睡觉,生怕一闭眼人就没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分好了肉给李婶家送去一块。

    李婶眼睛放光,这大块肉也就过年能奢侈一把。

    可她还是拎着这块肉非不收,说我们姐仨太瘦,让我们自己吃就行,我不喜欢和别人拉扯磨蹭,直接塞给李婶就走。

    没有李婶,原主怕是早就没了,这救命之恩必须报答。

    回房,二妹带着我和阿念来厨房做饭。

    白水煮肉,加盐而已,没有旁的作料,白嘴吃肥肉油香四溢,瘦肉紧实越嚼越香。

    野猪常年在山里奔跑,肉质比家猪好太多了,而且没有一点腥味,二妹和三妹嘴塞得满满的、吃得眼里噙满了泪。

    “太香了……肉,真好吃!”

    常年的饥饿让二妹和三妹吃了几块肉就撑坏了,我想了想,用盐腌上当腊肉,能保存得更久一些。

    祖父祖母那边,香味肯定是闻到了,可没人敢开门讨要。

    被我踹倒的墙,估计是白天祖父和林义给草草糊了糊,看样子是一推就倒。

    他们即便是饿,也不敢来惹我,生怕自己就像那墙一样。

    晚间,哄睡了二妹和三妹,我悄悄潜到主屋墙边。

    “老头子,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田里这庄稼可不等人!

    要不找短工吧,那林义我一直觉得猴精,咱可不能找他咯。”

    “妇人短见!

    明日你托人给老二带个信,让他快些回来,云明和云远读书忙,让老二自己回来就行。

    这事得让他拿个主意。”

    “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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