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屋内很寂静，气氛严肃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李时昀窝在窗子旁，背对着众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只是不断耸动的肩膀和抑制不住的抽噎声，让他看起来很是可怜。
众人看看谢棠轻，又看看他，最后傻了吧唧问：“现在怎么办？”
莫魁低着头，硬邦邦说道：“我相信小昀，他绝对不会害人的。”
谢棠轻气笑了，李时昀不会害人，言外之意，害人的是她喽。
“教室有录像，我们去调查清楚。正好，我也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棠轻扔下话，就往保卫处走去。
江陸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莫魁恨恨瞪着她的背影，转头向江陸吩咐道：“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再受伤了。”
李时昀此刻正陷入癫狂里，谁都不理，江陸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莫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江陸纠结了半天，硬着头皮道：“要不，就算了吧。”
“江陸！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就这么不信任他？”
江陸摇摇头，认真道：“我和他是舍友。”
所以他更清楚李时昀是什么样的人，也远比别人更了解他一些。
莫魁却冷笑地甩开他的手，“果然，小昀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枉他平时对你这么好。”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突然很失望，“也对，你今天都倒戈欧嘉陵了。你不信他，我自己相信就好了。”
说完，他瞥到旁边看戏的同学，冷冰冰丢下一句话：“你看着小昀，我回来请你吃饭。”
说完，他转头就追着谢棠轻去了。
那个同学在后面“喂”了半天，不高兴地扁嘴，“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也很想去看戏啊。”
他转了转眼珠，侧头看江陸，刚想推卸责任，结果才一张口，江陸也跑了。
实验室里已经不剩几人了，他顿时唉声叹气，“算了，把病人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厚道，就当小爷我日行一善吧。”
每栋教学楼都有单独的监控系统，而要观看录像是需要提前申请的，这也是上次实验老师放弃翻录像的原因之一，太磨叽了，学生会的人当时本来就烦躁，未必愿意等。
虽然谢棠轻有无数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进环卫处，但当着大家的面，她还是守序地打起了教导主任的电话。
谢家在联盟里有一席之地，谢家如今的掌权人还是联盟议会的一员，对这所号称最自由、最开放、师资力量最强、由alpha创立的大学一直有监管作用。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教导主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一楼，环卫处大门半敞着，一群学生闹哄哄地凑了上来。
谢棠轻也被簇拥着走进去，尽管里边人不少，但她还是第一眼看到了陆忘言。
他靠坐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录像，但半磕着的眼睛和斜靠的姿势，无不显示他在心不在焉。
至少心情算不上好。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收起散漫冷淡的表情，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其他人也转过身，看着身后一群人，讶异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待谢棠轻开口，莫魁先抢着上前，挡住她，硬邦邦道：“我们想看一下今天下午的录像，解决一些误会。”
那几个学生也嘻嘻哈哈道，“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来查今天下午的录像。”
莫魁接着问：“那你们快好了没？”
“你们这么着急？那让你们先？”
莫魁看着他们胸口上的红色胸针，意识到他们是学生会的人，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先来后到 ，你们先。”
两边还在推让，谢棠轻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让环卫处的老师拖到她出门后的时间点。
陆忘言缓缓靠了上来，其他学生下意识给他让了位置，他很自然地站在谢棠轻身旁，微微俯身，和她平视，弯了弯唇角，“谢三小姐，好久不见。”
谢棠轻忍不住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她现在完全听不得他哑着嗓子喊“谢三小姐”这四个字。
她本来脸色还是冷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略带奚落的笑，“陆同学怎么这么快？是——”
她视线朝下转了两圈，语气意味深长，“不行了吗？”
“提前吃了解药而已。”他面不改色，语气云淡风轻，眼神清明澄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录像，完全看不出他话里的流氓行径，“至于我行不行，谢三小姐不是知道吗？”
他话说得暧昧，谢棠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后其他人，见他们沉浸在翻找录像中，心里松了一口气。
收回视线时，她像是不经意间踩了他一脚，他疼得低声“嘶”了一下，朝着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乖巧地当起了哑巴。
她这才放过他，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录像不时闪动，莫魁赶紧凑了上来，警惕地瞧了一眼谢棠轻，生怕她做手脚，强硬地把她挤到了后面去，时不时还瞥她一眼。
谢棠轻并不在意，态度十分配合。
其他学生倒看不惯他霸道的态度，小声安慰起她来，“他和李时昀走得很近，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去哪都不忘记把对方带上，关系特别好。这次李时昀出事，他估计是把脑子落在李时昀身上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谢棠轻手里绕着一只钢笔，点点头，“我知道。”
直到录像精准划到实验室，莫魁本来还暗戳戳监视着她，这下子马上就认真起来了，脸上一脸严肃。
而在画面中，当时实验室还在干架，莫魁和江陸打起来了。
他们家里离得近，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发小了，最后又一起考入莫里安大学，按理来说关系应当不错，然而实际上却一直平淡，甚至时不时会看彼此不顺眼打一架。
直到两人认识了李时昀，双方关系才有了改进，此时打起来也是开玩笑的意味，至少两边都不太认真，众人拉架也很容易。
就在这时，一片闹闹哄哄下，李时昀静悄悄地往后面的实验台走去。
他才对谢棠轻和欧嘉陵的事情发表了一番见解，并且很坚定地站在谢棠轻这边，因此谁也没怀疑过他，自然也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直到，他停在谢棠轻的实验台前，从实验服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此时目光奇异，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突然张嘴露出了一口锋利獠牙，让人不由心生忌惮。
莫魁紧紧地盯着屏幕，额头已经挂满了冷汗，因为紧张，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
江陸挤到他旁边，眼神复杂，低声细语道：“你刚刚应该听我的话。”
莫魁听到了他的声音，愣了一会，坚持道：“他在犹豫，说明心肠还是好的。”
旁边学生嗤笑道：“我看，他只是没找到下药的时机而已。”
他话音刚落，画面中，谢棠轻隔壁实验台的人也凑上去看莫魁他们的热闹了。
那块几乎没几个人了，只剩下李时昀一个闲着的，其他要么在专心致志调配试剂，要么伸着脖子观察加热后的溶剂变化。
李时昀打开了瓶盖，若无其事地往谢棠轻调配好的试剂里倒入了液体。
他脸上还挂着恶毒又期待的笑容，下一秒，装着试剂的容量瓶突然散发出大量蒸汽，“咔嚓”一声，爆炸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录像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似乎也没必要往下看了。
莫魁神情恍惚，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眼见其他学生唏嘘李时昀自作自受，他瞬间咬着牙反驳道：“谁知道这是不是谢同学教唆的，这个录像那样前因后果，又能说明什么。”
其他学生无语凝噎，“哥们，你嘴也太硬了吧。录像不能说明什么，那你还看录像干什么？这没后招了开始乱咬人了是吧。”
“要真是谢同学教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也不知道李时昀给你吃了什么耗子药，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就算小昀有错，难道谢同学就没错吗？”作为朋友，江陸实在见不得他们这么说莫魁，他转了转眼珠，总算找出了个漏洞，“小昀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如果不是那个溶剂本身就有问题，怎么会一加药品就爆炸？”
他振振有词，“总之，这件事小昀就算有错，谢同学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吧。”
这话听着奇怪，但似乎也很有道理，在场的其他学生一下子闭嘴了，他们本来就是墙头草，转过哪边都不奇怪。
“录像就在这里，想知道我调配什么试剂，看过程不就知道了吗？”
谢棠轻大大方方，耐着性子解释，“当然，不想看也没关系，我直接说吧，只是一些氢氧化钠加蒸馏水而已，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放热反应，但并没有任何危害。”
“至于李时昀同学手里的瓶子，标签没错的话，是双氧水吧。”
双氧水加热会爆炸，而这个实验过程中是需要酒精灯加热的。
如果不是谢棠轻留了个心眼，因为爆炸毁容的就是她了。
李时昀有害人的心思，且也相信了实验老师说的，摄像头坏了这件事。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害人终害己。
江陸垂下脑袋，终究是没话说了。
毕竟作为舍友，他最了解李时昀不过了。那人平时装得好好的，对谁都温声细语，好像没有半点脾气。
实际上，他嫉妒心极强，在人缘和学习上一向自得，根本见不得别人比他强。
尽管谢棠轻有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但因为古怪的性格和优越的成绩一度成为话题的谈论中心。
他表面上毫不在意，私下里却定制了谢棠轻等身沙包，吊在小房间里，每次受气了就砸几拳，气狠了就拿针扎，现在那个沙包已经千疮百孔了。
上次李时昀突然跳起来帮谢棠轻说话，他还以为他改了性了呢。
感情只是为了让谢棠轻不得不站起来吸引欧嘉陵那伙人的怒火，顺便放松大家的警惕。
江陸自认不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知道李时昀的真面目还和他混在一起，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表明了谢棠轻不好对付，他居然还铤而走险。
真是个蠢货。
江陸想到这里，瞥了一眼莫魁，咬咬牙，心里暗恨，那人做坏事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连累进来呢。
不过这个莫魁也是个蠢货，怪不得他们家离那么近，还一起上了那么多年学，自己都看不上他呢。
李时昀自作自受已成定论，现场叽叽喳喳，一度很热闹。
谢棠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倏地脖子一凉，她回头，发现陆忘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俯身，靠到她耳边，冰凉的发丝散落在她皮肤上，激起一旁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一下，陆忘言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含着笑，悄声遗憾道：“谢三小姐看起来人缘不太好啊，是个人都想害你呢。”
谢棠轻闻声，侧头看着他，“也包括你吗？”
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整个人显得冷漠又疏离，把所有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
通常这样的人一般因为太过强硬显得不够聪明，但事实上，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很出乎意料，想法让人捉摸不透。
无论是拿钢笔威胁人，或者是这次，谁都觉得她走出走廊的举动愚蠢而傲慢，猜测她最后的惨状。
但事实上，她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预想中的她被人针对得无能为力最后不得不向人求救的画面也没出现，反倒是她的敌人被狠狠惩治了一顿。
不过，她心肠还是太软了。
想到这里，他懒洋洋地露出一个笑容，不太走心地辩解道：“谢三小姐这是偏见，我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谢棠轻嗤笑，“他们眼睛都瞎了。”
他思考了一会，缓缓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
谢棠轻：“……”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她转过身，不想搭理他，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莫魁在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本就是下午了，实验结束就是饭点了，其他学生看了一场好戏，就急急忙忙赶着到处八卦去了。
环卫处里人数陆陆续续在减少，拥挤的空间也开阔起来了，但实验楼是一脉传承的穷和暗，即使开着灯也有一种阴冷晦涩的感觉。
莫魁此时的眼神混合着那股阴冷感，显得整个人邪邪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漠视人命的杀人魔。
他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只是弯起的笑容显得有些瘆人。
“你肯定早就知道小昀要动手了，所以才故意换了溶剂吧。”他魔怔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谢棠轻，半哭半笑一样喃喃自语。
“你家里明明不缺钱，出事了去修整脸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小昀受伤不可？他还那么年轻，本来还有光明的未来，你竟然就要毁了他！你这样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说完，一抹泪水，大步流星走出去了。
谢棠轻：“……”
别太荒谬了。
千错万错，最后都是她的错了，是吧。
她眯起眼睛，神色有些危险，抬步就要跟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江陸，警告道：“放手。”
他怯怯松开了手，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阿魁只是太过生气才口不择言，谢同学大人有大量，请别和他计较。”
眼见莫魁没了影了，谢棠轻忍不住冷了脸色，“你在这拉住我，不如想想怎么拦住他。”
江陸摸了摸鼻子，“我会的，请谢同学务必不要伤害他。”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只是有点蠢，其实人不坏。”
谢棠轻没应，放不放过他，取决于对方怎么做。她的道德底线，也取决于对方的道德底线。
江陸却很满足，离开前，特意朝谢棠轻鞠了个躬。
陆忘言靠在门框上，对她微笑，“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了？”
谢棠轻瞥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他微妙地觉得不对劲，这时，就听她说道：“比起这个，我记得，上次学生会那群人，还没给我道歉吧。”
陆忘言收敛起笑容，看着她，表情有些遗憾。
谢棠轻瞬间睁大瞳孔，“你做了什么？”
李时昀窝在窗子旁，背对着众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只是不断耸动的肩膀和抑制不住的抽噎声，让他看起来很是可怜。
众人看看谢棠轻，又看看他，最后傻了吧唧问：“现在怎么办？”
莫魁低着头，硬邦邦说道：“我相信小昀，他绝对不会害人的。”
谢棠轻气笑了，李时昀不会害人，言外之意，害人的是她喽。
“教室有录像，我们去调查清楚。正好，我也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棠轻扔下话，就往保卫处走去。
江陸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莫魁恨恨瞪着她的背影，转头向江陸吩咐道：“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再受伤了。”
李时昀此刻正陷入癫狂里，谁都不理，江陸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莫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江陸纠结了半天，硬着头皮道：“要不，就算了吧。”
“江陸！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就这么不信任他？”
江陸摇摇头，认真道：“我和他是舍友。”
所以他更清楚李时昀是什么样的人，也远比别人更了解他一些。
莫魁却冷笑地甩开他的手，“果然，小昀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枉他平时对你这么好。”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突然很失望，“也对，你今天都倒戈欧嘉陵了。你不信他，我自己相信就好了。”
说完，他瞥到旁边看戏的同学，冷冰冰丢下一句话：“你看着小昀，我回来请你吃饭。”
说完，他转头就追着谢棠轻去了。
那个同学在后面“喂”了半天，不高兴地扁嘴，“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也很想去看戏啊。”
他转了转眼珠，侧头看江陸，刚想推卸责任，结果才一张口，江陸也跑了。
实验室里已经不剩几人了，他顿时唉声叹气，“算了，把病人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厚道，就当小爷我日行一善吧。”
每栋教学楼都有单独的监控系统，而要观看录像是需要提前申请的，这也是上次实验老师放弃翻录像的原因之一，太磨叽了，学生会的人当时本来就烦躁，未必愿意等。
虽然谢棠轻有无数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进环卫处，但当着大家的面，她还是守序地打起了教导主任的电话。
谢家在联盟里有一席之地，谢家如今的掌权人还是联盟议会的一员，对这所号称最自由、最开放、师资力量最强、由alpha创立的大学一直有监管作用。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教导主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一楼，环卫处大门半敞着，一群学生闹哄哄地凑了上来。
谢棠轻也被簇拥着走进去，尽管里边人不少，但她还是第一眼看到了陆忘言。
他靠坐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录像，但半磕着的眼睛和斜靠的姿势，无不显示他在心不在焉。
至少心情算不上好。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收起散漫冷淡的表情，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其他人也转过身，看着身后一群人，讶异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待谢棠轻开口，莫魁先抢着上前，挡住她，硬邦邦道：“我们想看一下今天下午的录像，解决一些误会。”
那几个学生也嘻嘻哈哈道，“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来查今天下午的录像。”
莫魁接着问：“那你们快好了没？”
“你们这么着急？那让你们先？”
莫魁看着他们胸口上的红色胸针，意识到他们是学生会的人，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先来后到 ，你们先。”
两边还在推让，谢棠轻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让环卫处的老师拖到她出门后的时间点。
陆忘言缓缓靠了上来，其他学生下意识给他让了位置，他很自然地站在谢棠轻身旁，微微俯身，和她平视，弯了弯唇角，“谢三小姐，好久不见。”
谢棠轻忍不住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她现在完全听不得他哑着嗓子喊“谢三小姐”这四个字。
她本来脸色还是冷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略带奚落的笑，“陆同学怎么这么快？是——”
她视线朝下转了两圈，语气意味深长，“不行了吗？”
“提前吃了解药而已。”他面不改色，语气云淡风轻，眼神清明澄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录像，完全看不出他话里的流氓行径，“至于我行不行，谢三小姐不是知道吗？”
他话说得暧昧，谢棠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后其他人，见他们沉浸在翻找录像中，心里松了一口气。
收回视线时，她像是不经意间踩了他一脚，他疼得低声“嘶”了一下，朝着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乖巧地当起了哑巴。
她这才放过他，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录像不时闪动，莫魁赶紧凑了上来，警惕地瞧了一眼谢棠轻，生怕她做手脚，强硬地把她挤到了后面去，时不时还瞥她一眼。
谢棠轻并不在意，态度十分配合。
其他学生倒看不惯他霸道的态度，小声安慰起她来，“他和李时昀走得很近，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去哪都不忘记把对方带上，关系特别好。这次李时昀出事，他估计是把脑子落在李时昀身上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谢棠轻手里绕着一只钢笔，点点头，“我知道。”
直到录像精准划到实验室，莫魁本来还暗戳戳监视着她，这下子马上就认真起来了，脸上一脸严肃。
而在画面中，当时实验室还在干架，莫魁和江陸打起来了。
他们家里离得近，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发小了，最后又一起考入莫里安大学，按理来说关系应当不错，然而实际上却一直平淡，甚至时不时会看彼此不顺眼打一架。
直到两人认识了李时昀，双方关系才有了改进，此时打起来也是开玩笑的意味，至少两边都不太认真，众人拉架也很容易。
就在这时，一片闹闹哄哄下，李时昀静悄悄地往后面的实验台走去。
他才对谢棠轻和欧嘉陵的事情发表了一番见解，并且很坚定地站在谢棠轻这边，因此谁也没怀疑过他，自然也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直到，他停在谢棠轻的实验台前，从实验服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此时目光奇异，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突然张嘴露出了一口锋利獠牙，让人不由心生忌惮。
莫魁紧紧地盯着屏幕，额头已经挂满了冷汗，因为紧张，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
江陸挤到他旁边，眼神复杂，低声细语道：“你刚刚应该听我的话。”
莫魁听到了他的声音，愣了一会，坚持道：“他在犹豫，说明心肠还是好的。”
旁边学生嗤笑道：“我看，他只是没找到下药的时机而已。”
他话音刚落，画面中，谢棠轻隔壁实验台的人也凑上去看莫魁他们的热闹了。
那块几乎没几个人了，只剩下李时昀一个闲着的，其他要么在专心致志调配试剂，要么伸着脖子观察加热后的溶剂变化。
李时昀打开了瓶盖，若无其事地往谢棠轻调配好的试剂里倒入了液体。
他脸上还挂着恶毒又期待的笑容，下一秒，装着试剂的容量瓶突然散发出大量蒸汽，“咔嚓”一声，爆炸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录像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似乎也没必要往下看了。
莫魁神情恍惚，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眼见其他学生唏嘘李时昀自作自受，他瞬间咬着牙反驳道：“谁知道这是不是谢同学教唆的，这个录像那样前因后果，又能说明什么。”
其他学生无语凝噎，“哥们，你嘴也太硬了吧。录像不能说明什么，那你还看录像干什么？这没后招了开始乱咬人了是吧。”
“要真是谢同学教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也不知道李时昀给你吃了什么耗子药，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就算小昀有错，难道谢同学就没错吗？”作为朋友，江陸实在见不得他们这么说莫魁，他转了转眼珠，总算找出了个漏洞，“小昀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如果不是那个溶剂本身就有问题，怎么会一加药品就爆炸？”
他振振有词，“总之，这件事小昀就算有错，谢同学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吧。”
这话听着奇怪，但似乎也很有道理，在场的其他学生一下子闭嘴了，他们本来就是墙头草，转过哪边都不奇怪。
“录像就在这里，想知道我调配什么试剂，看过程不就知道了吗？”
谢棠轻大大方方，耐着性子解释，“当然，不想看也没关系，我直接说吧，只是一些氢氧化钠加蒸馏水而已，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放热反应，但并没有任何危害。”
“至于李时昀同学手里的瓶子，标签没错的话，是双氧水吧。”
双氧水加热会爆炸，而这个实验过程中是需要酒精灯加热的。
如果不是谢棠轻留了个心眼，因为爆炸毁容的就是她了。
李时昀有害人的心思，且也相信了实验老师说的，摄像头坏了这件事。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害人终害己。
江陸垂下脑袋，终究是没话说了。
毕竟作为舍友，他最了解李时昀不过了。那人平时装得好好的，对谁都温声细语，好像没有半点脾气。
实际上，他嫉妒心极强，在人缘和学习上一向自得，根本见不得别人比他强。
尽管谢棠轻有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但因为古怪的性格和优越的成绩一度成为话题的谈论中心。
他表面上毫不在意，私下里却定制了谢棠轻等身沙包，吊在小房间里，每次受气了就砸几拳，气狠了就拿针扎，现在那个沙包已经千疮百孔了。
上次李时昀突然跳起来帮谢棠轻说话，他还以为他改了性了呢。
感情只是为了让谢棠轻不得不站起来吸引欧嘉陵那伙人的怒火，顺便放松大家的警惕。
江陸自认不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知道李时昀的真面目还和他混在一起，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表明了谢棠轻不好对付，他居然还铤而走险。
真是个蠢货。
江陸想到这里，瞥了一眼莫魁，咬咬牙，心里暗恨，那人做坏事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连累进来呢。
不过这个莫魁也是个蠢货，怪不得他们家离那么近，还一起上了那么多年学，自己都看不上他呢。
李时昀自作自受已成定论，现场叽叽喳喳，一度很热闹。
谢棠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倏地脖子一凉，她回头，发现陆忘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俯身，靠到她耳边，冰凉的发丝散落在她皮肤上，激起一旁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一下，陆忘言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含着笑，悄声遗憾道：“谢三小姐看起来人缘不太好啊，是个人都想害你呢。”
谢棠轻闻声，侧头看着他，“也包括你吗？”
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整个人显得冷漠又疏离，把所有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
通常这样的人一般因为太过强硬显得不够聪明，但事实上，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很出乎意料，想法让人捉摸不透。
无论是拿钢笔威胁人，或者是这次，谁都觉得她走出走廊的举动愚蠢而傲慢，猜测她最后的惨状。
但事实上，她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预想中的她被人针对得无能为力最后不得不向人求救的画面也没出现，反倒是她的敌人被狠狠惩治了一顿。
不过，她心肠还是太软了。
想到这里，他懒洋洋地露出一个笑容，不太走心地辩解道：“谢三小姐这是偏见，我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谢棠轻嗤笑，“他们眼睛都瞎了。”
他思考了一会，缓缓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
谢棠轻：“……”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她转过身，不想搭理他，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莫魁在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本就是下午了，实验结束就是饭点了，其他学生看了一场好戏，就急急忙忙赶着到处八卦去了。
环卫处里人数陆陆续续在减少，拥挤的空间也开阔起来了，但实验楼是一脉传承的穷和暗，即使开着灯也有一种阴冷晦涩的感觉。
莫魁此时的眼神混合着那股阴冷感，显得整个人邪邪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漠视人命的杀人魔。
他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只是弯起的笑容显得有些瘆人。
“你肯定早就知道小昀要动手了，所以才故意换了溶剂吧。”他魔怔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谢棠轻，半哭半笑一样喃喃自语。
“你家里明明不缺钱，出事了去修整脸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小昀受伤不可？他还那么年轻，本来还有光明的未来，你竟然就要毁了他！你这样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说完，一抹泪水，大步流星走出去了。
谢棠轻：“……”
别太荒谬了。
千错万错，最后都是她的错了，是吧。
她眯起眼睛，神色有些危险，抬步就要跟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江陸，警告道：“放手。”
他怯怯松开了手，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阿魁只是太过生气才口不择言，谢同学大人有大量，请别和他计较。”
眼见莫魁没了影了，谢棠轻忍不住冷了脸色，“你在这拉住我，不如想想怎么拦住他。”
江陸摸了摸鼻子，“我会的，请谢同学务必不要伤害他。”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只是有点蠢，其实人不坏。”
谢棠轻没应，放不放过他，取决于对方怎么做。她的道德底线，也取决于对方的道德底线。
江陸却很满足，离开前，特意朝谢棠轻鞠了个躬。
陆忘言靠在门框上，对她微笑，“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了？”
谢棠轻瞥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他微妙地觉得不对劲，这时，就听她说道：“比起这个，我记得，上次学生会那群人，还没给我道歉吧。”
陆忘言收敛起笑容，看着她，表情有些遗憾。
谢棠轻瞬间睁大瞳孔，“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