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小道姑初入鬼王府，立二牌不知谁人也。】
踢起地上的红缨长枪，鬼王爷牵过无首白驹，一跃翻身上马，飘然留下一句“我去处理渣滓你们先回府”，便驰马离去，消失在幽冥无光的暗丛之间。
凶相傩面把我扶上驴背；笑相傩面则伸出两根手指，夹起长剑手柄，虚虚放回我身后的桃木剑盒合上，立马跳开远离。
跨乘在驴背上，才发现底下座席叠了好几层毡被，走起路来相当平缓稳当。我阖上眼，默默听着身边的傩面人谈话。
笑相傩面道：“你就让她骑驴啊？”
凶相傩面道：“事发突然，没叫马车过来。”
笑相傩面道：“万一王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凶相傩面道：“已经铺了三层锦被，应该没关系吧？”
催眠般的铃铛声徐徐钻入耳内，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搭理这两名奇怪小生。我浑身无力地趴在厚被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冥冥间，又逢旧魇——
“冷宫住妖妃，妖妃生妖怪！哎哟哟，我好怕呀，哈哈哈……”
“住手！别欺负他！”
“你这个臭道士，什么身份敢跟我叫板？”
……我又做了同样的梦。
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灼烧疼痛，玄鸟印痕止不住地发热，生生把我从梦境拽回现实。梦醒，一片暗红床幔映入眼帘。
十年里，我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但每次一醒过来，却丝毫记不起来梦中的画面。
我缓缓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净白衣裳，随即上下打量周围环境。
垂眸望去，一袭绣满凤翟彩蝶的红缎被褥，尽数繁丽；抬起眼来，床榻架上雕镂着各式的花鸟纹样，檀香四溢。
“醒了？”
一道声音从黑暗处传来，低沉略带些许沙哑。
我闻声侧目而视，鬼王爷果真坐在屋内，背靠桌沿而坐，长指慢慢剥开一枚橘子。
看来，此处便是鬼王府了。
虽然进展有些曲折迂回，但也算朝好的方向推进了一步……至少没有被他一刀封喉送往西天。
“咕噜——”
我正打算出声探问些底细，肚子却传来一阵腹鸣。
我：“……”
鬼王爷头也不抬：“醒了，就过来吃饭。从你昏过去的那日开始算起，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三夜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掀开被褥下床，徐步走近，坐在他身侧，眯着眼仔细检查桌上的饭菜。
鬼王爷终于抬起头来：“别看了，我没下毒，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用新鲜果蔬做的。”
我慎笑道：“甚好，甚好。谢谢王爷。”
鬼王爷道：“唤我秦彻。”
我不禁怔住，愣神看他。
鬼王爷轻叹一声，道：“秦氏，单字彻。”
他姓秦，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管他现下是多凶悍的厉鬼，鬼王爷仍然是当朝皇子。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让我直呼其名。换作是平日里，一名普通老百姓若敢直唤皇室的名讳，那可就是杀头的重罪。
我一时改不了口：“王爷啊……”
他蹙紧眉头瞥我一眼。
我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彻，秦彻。”
秦彻这才满意地点头，将手中的橘子掰成几瓣，放在盘子上整齐摆列。道：“待会儿，把这碟也吃了。”
我悻然道：“遵命……”
话音未落，秦彻靠近身来，双手不由分说地捧拢我的双颊，垂首俯身，缓缓贴近，迎着我诧异万分的眼神，以额抵住我的前额。
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他的容貌在我眼前骤然放大，剑眉紧蹙，红瞳蛊艳，恍惚间微闻异香，竟生出一股惑人心弦的迷魅感。
我不由得缩了下身子，惶恐不安地推开他。结巴道：“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安静。”
秦彻阖上眼，不知在感知什么。良久后才放开我，道：“退热了，你没事了。”
说罢，秦彻便起身离开。我仍然愣在原地，出神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不懂了。”
待平复下慌乱的心思，三两口填饱肚子，我决定立即出门，去探查一番鬼王府。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却被一层浓雾笼住。
碧瓦朱甍，雕饰精美，依稀能窥见鬼王府的昔日荣华。漫步于王府内青石小道，不见一人，除去几盏红灯笼外，沉木黑檐压下一路暗影，阴森可怖。
出乎意料，府内竟不像其他妖巢中的那般蛛网密布，倒是颇为整洁干净。除了没有阳光以外，好好捯饬一下，活人也不是不能居住。
左右探寻，终于在后院找到一处膳房。阔步迈进灶间，往炉里添上几根木柴点燃。
我朝火焰轻唤：“灶君，你在吗？”
一簇火焰腾地映出一张人脸，五官皱皱巴巴地看着我。
灶君叫喊道：“大弟子！这么些天都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灶君道：“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我道：“我已顺利潜入，现下正在鬼王府内。”
灶君称赞道：“真不愧是云山道长的首席弟子，竟能从如此凶悍的厉鬼手下逃脱！”
我道：“下一步得靠您来算一算，鬼王爷设下的灭生阵布在哪儿了。”
“没问题，交给我！”灶君掐指一算，“……不对。”
我疑惑：“哪里不对？”
灶君道：“灭生阵被藏起来了。”
我心里一惊。
灶君继续道：“看来，鬼王爷对你还是抱有疑心。大弟子，你再找找看，若是找不到……我建议，直接擒王！”
思忖片刻，我答道：“好，我明白了。”
灶君安慰道：“大弟子，你千万要小心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搭上自己的性命……”
“道仙姐姐？道仙姐姐？”
话音未落，灶间外忽然来人，高声叫唤。
我拿出身侧的一盆清水浇灭灶火，取来一碟点心，边吃边走出门外。
果不其然，两位傩面人在屋外四处寻我呢。
我装模假意道：“我方才没吃饱，便跑来膳房找些吃的。怎么，你俩在找我么？”
笑相傩面一看见我，拉着凶相傩面登时跪下，吓得我扔掉手中的点心，制止俩人的行为。
我惊恐万分：“这是在做什么？”
笑相傩面带着哭腔道：“道仙姐姐，薛明和薛影来向您致歉。”
我满脸不解：“你们做错什么了？”
凶相傩面徐徐道：“前几日，我们用驴子捎您回来，被王爷训了。”
啊？哦……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我说道：“没事，我一路上睡得挺好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笑相傩面叉腰：“我叫薛明！”
凶相傩面点头：“薛影。”
我笑道：“你们好。我新来乍到，能带我在府上转转吗？”顺便找一下灭生阵的踪迹。
“当然！随我来吧。”
于是，我跟在薛明薛影身后，把鬼王府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大致摸清楚此府的整体构造。
直至穿过后花园的一片缭绕烟雾，三人来到一座庙堂。
我孑身走进庙堂，后墙窗槛洒进尘埃之间，泛起零星银光。堂室内的正中央处，一张雕花紫檀长桌立于肃穆神像之前，长桌之上仅仅放置了两尊牌位。
我凑近去看，竟是两尊无名无姓的牌位——为何尚未刻字？此牌所奉谁人？
就在此时，后墙窗外响起两声鸦鸣。
冥冥之中，我又听见茶楼说书人的念叨声：“……只道那一位乌氏皇后，平日里自诩尊贵，实则是妒心毒妇，联结后宫嫁祸馨妃。馨妃不堪受辱，遂自刎于宫中，留下一子交由德妃抚养成人……”
由远及近，听不出真假来。走近窗边往外探，又不见说书人的踪影。不免心生困惑，我回过头去看二薛，发现他俩毕恭毕敬地站在堂外，歪着脑袋看我。
我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薛明歪了下头：“啥？”
我摇了摇头。又问：“这两尊牌位，是秦彻和馨妃吗？为何没有名字？”
薛影耸耸肩：“不知。”
罢了。
我叹了口气，在堂中漫步一圈，亦未闻见灭生阵的踪迹，只得怅惋离去。
此后数日，我时不时在府上闲逛，偶尔在王府门口撞见一身血污的秦彻，偶尔被秦彻提去一起共进饕餮盛宴，偶尔又去研究一下后堂的那两尊无字牌位，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异样。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来，灭生阵或许不在府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来到七月十五的这一天。
七月十五，是我向秦彻约定的最后期限，也是秦彻要拿我去献祭灭生阵的日子。
我从床榻底下翻出那一柄桃木剑盒，抱着“纵使一起魂飞魄散也要斩妖安良”的决心推开房门，却在下一秒撞进一个宽阔胸膛。
“嘶……”
我揉着鼻子抬起眼帘，秦彻正皱着眉头垂眸看我，袖下的手虚虚握着着一把书刀。
？书刀？
最厉害的鬼，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凶器？
用一把书刀来处理祭品？原来在他眼里，我竟有这么弱小吗？
心惊胆颤地后退几步，我正打算抽出长剑，秦彻却挑了挑眼眉，随手把书刀扔在一边。小刀掉落在地，震落刃尖的些许木屑。
秦彻乜眼道：“去换衣服。”
我：“啊？为什么？”
秦彻道：“待会儿，与我一起出门。”
我：“去哪里？”
秦彻道：“你不是想要去找，我布下的那道灭生阵在哪，然后借机毁掉阵法吗？”
我嘴硬：“……我没有啊，我哪有这么想。你别在这里胡诌污蔑我。”他整日不在府上，又是怎么知晓的？我明明藏得很好啊？
秦彻沉沉低笑，道：“那你这几日，在府里四处胡乱张贴黄符，不是为了寻阵，不是为了驱鬼，那还能是为了什么？替我的王府添上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我：“……”明明黄符都藏进犄角旮旯里，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我捏着自己的下颚陷入沉思时，秦彻哑然一笑，看上去好似心情不错。
“快去换一件衣服，挑你喜欢的就好。”说罢，秦彻转过身去负手离开，幽幽说道，“今生今世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罢，小游商。”
踢起地上的红缨长枪，鬼王爷牵过无首白驹，一跃翻身上马，飘然留下一句“我去处理渣滓你们先回府”，便驰马离去，消失在幽冥无光的暗丛之间。
凶相傩面把我扶上驴背；笑相傩面则伸出两根手指，夹起长剑手柄，虚虚放回我身后的桃木剑盒合上，立马跳开远离。
跨乘在驴背上，才发现底下座席叠了好几层毡被，走起路来相当平缓稳当。我阖上眼，默默听着身边的傩面人谈话。
笑相傩面道：“你就让她骑驴啊？”
凶相傩面道：“事发突然，没叫马车过来。”
笑相傩面道：“万一王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凶相傩面道：“已经铺了三层锦被，应该没关系吧？”
催眠般的铃铛声徐徐钻入耳内，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搭理这两名奇怪小生。我浑身无力地趴在厚被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冥冥间，又逢旧魇——
“冷宫住妖妃，妖妃生妖怪！哎哟哟，我好怕呀，哈哈哈……”
“住手！别欺负他！”
“你这个臭道士，什么身份敢跟我叫板？”
……我又做了同样的梦。
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灼烧疼痛，玄鸟印痕止不住地发热，生生把我从梦境拽回现实。梦醒，一片暗红床幔映入眼帘。
十年里，我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但每次一醒过来，却丝毫记不起来梦中的画面。
我缓缓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净白衣裳，随即上下打量周围环境。
垂眸望去，一袭绣满凤翟彩蝶的红缎被褥，尽数繁丽；抬起眼来，床榻架上雕镂着各式的花鸟纹样，檀香四溢。
“醒了？”
一道声音从黑暗处传来，低沉略带些许沙哑。
我闻声侧目而视，鬼王爷果真坐在屋内，背靠桌沿而坐，长指慢慢剥开一枚橘子。
看来，此处便是鬼王府了。
虽然进展有些曲折迂回，但也算朝好的方向推进了一步……至少没有被他一刀封喉送往西天。
“咕噜——”
我正打算出声探问些底细，肚子却传来一阵腹鸣。
我：“……”
鬼王爷头也不抬：“醒了，就过来吃饭。从你昏过去的那日开始算起，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三夜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掀开被褥下床，徐步走近，坐在他身侧，眯着眼仔细检查桌上的饭菜。
鬼王爷终于抬起头来：“别看了，我没下毒，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用新鲜果蔬做的。”
我慎笑道：“甚好，甚好。谢谢王爷。”
鬼王爷道：“唤我秦彻。”
我不禁怔住，愣神看他。
鬼王爷轻叹一声，道：“秦氏，单字彻。”
他姓秦，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管他现下是多凶悍的厉鬼，鬼王爷仍然是当朝皇子。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让我直呼其名。换作是平日里，一名普通老百姓若敢直唤皇室的名讳，那可就是杀头的重罪。
我一时改不了口：“王爷啊……”
他蹙紧眉头瞥我一眼。
我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彻，秦彻。”
秦彻这才满意地点头，将手中的橘子掰成几瓣，放在盘子上整齐摆列。道：“待会儿，把这碟也吃了。”
我悻然道：“遵命……”
话音未落，秦彻靠近身来，双手不由分说地捧拢我的双颊，垂首俯身，缓缓贴近，迎着我诧异万分的眼神，以额抵住我的前额。
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他的容貌在我眼前骤然放大，剑眉紧蹙，红瞳蛊艳，恍惚间微闻异香，竟生出一股惑人心弦的迷魅感。
我不由得缩了下身子，惶恐不安地推开他。结巴道：“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安静。”
秦彻阖上眼，不知在感知什么。良久后才放开我，道：“退热了，你没事了。”
说罢，秦彻便起身离开。我仍然愣在原地，出神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不懂了。”
待平复下慌乱的心思，三两口填饱肚子，我决定立即出门，去探查一番鬼王府。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却被一层浓雾笼住。
碧瓦朱甍，雕饰精美，依稀能窥见鬼王府的昔日荣华。漫步于王府内青石小道，不见一人，除去几盏红灯笼外，沉木黑檐压下一路暗影，阴森可怖。
出乎意料，府内竟不像其他妖巢中的那般蛛网密布，倒是颇为整洁干净。除了没有阳光以外，好好捯饬一下，活人也不是不能居住。
左右探寻，终于在后院找到一处膳房。阔步迈进灶间，往炉里添上几根木柴点燃。
我朝火焰轻唤：“灶君，你在吗？”
一簇火焰腾地映出一张人脸，五官皱皱巴巴地看着我。
灶君叫喊道：“大弟子！这么些天都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灶君道：“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我道：“我已顺利潜入，现下正在鬼王府内。”
灶君称赞道：“真不愧是云山道长的首席弟子，竟能从如此凶悍的厉鬼手下逃脱！”
我道：“下一步得靠您来算一算，鬼王爷设下的灭生阵布在哪儿了。”
“没问题，交给我！”灶君掐指一算，“……不对。”
我疑惑：“哪里不对？”
灶君道：“灭生阵被藏起来了。”
我心里一惊。
灶君继续道：“看来，鬼王爷对你还是抱有疑心。大弟子，你再找找看，若是找不到……我建议，直接擒王！”
思忖片刻，我答道：“好，我明白了。”
灶君安慰道：“大弟子，你千万要小心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搭上自己的性命……”
“道仙姐姐？道仙姐姐？”
话音未落，灶间外忽然来人，高声叫唤。
我拿出身侧的一盆清水浇灭灶火，取来一碟点心，边吃边走出门外。
果不其然，两位傩面人在屋外四处寻我呢。
我装模假意道：“我方才没吃饱，便跑来膳房找些吃的。怎么，你俩在找我么？”
笑相傩面一看见我，拉着凶相傩面登时跪下，吓得我扔掉手中的点心，制止俩人的行为。
我惊恐万分：“这是在做什么？”
笑相傩面带着哭腔道：“道仙姐姐，薛明和薛影来向您致歉。”
我满脸不解：“你们做错什么了？”
凶相傩面徐徐道：“前几日，我们用驴子捎您回来，被王爷训了。”
啊？哦……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我说道：“没事，我一路上睡得挺好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笑相傩面叉腰：“我叫薛明！”
凶相傩面点头：“薛影。”
我笑道：“你们好。我新来乍到，能带我在府上转转吗？”顺便找一下灭生阵的踪迹。
“当然！随我来吧。”
于是，我跟在薛明薛影身后，把鬼王府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大致摸清楚此府的整体构造。
直至穿过后花园的一片缭绕烟雾，三人来到一座庙堂。
我孑身走进庙堂，后墙窗槛洒进尘埃之间，泛起零星银光。堂室内的正中央处，一张雕花紫檀长桌立于肃穆神像之前，长桌之上仅仅放置了两尊牌位。
我凑近去看，竟是两尊无名无姓的牌位——为何尚未刻字？此牌所奉谁人？
就在此时，后墙窗外响起两声鸦鸣。
冥冥之中，我又听见茶楼说书人的念叨声：“……只道那一位乌氏皇后，平日里自诩尊贵，实则是妒心毒妇，联结后宫嫁祸馨妃。馨妃不堪受辱，遂自刎于宫中，留下一子交由德妃抚养成人……”
由远及近，听不出真假来。走近窗边往外探，又不见说书人的踪影。不免心生困惑，我回过头去看二薛，发现他俩毕恭毕敬地站在堂外，歪着脑袋看我。
我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薛明歪了下头：“啥？”
我摇了摇头。又问：“这两尊牌位，是秦彻和馨妃吗？为何没有名字？”
薛影耸耸肩：“不知。”
罢了。
我叹了口气，在堂中漫步一圈，亦未闻见灭生阵的踪迹，只得怅惋离去。
此后数日，我时不时在府上闲逛，偶尔在王府门口撞见一身血污的秦彻，偶尔被秦彻提去一起共进饕餮盛宴，偶尔又去研究一下后堂的那两尊无字牌位，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异样。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来，灭生阵或许不在府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来到七月十五的这一天。
七月十五，是我向秦彻约定的最后期限，也是秦彻要拿我去献祭灭生阵的日子。
我从床榻底下翻出那一柄桃木剑盒，抱着“纵使一起魂飞魄散也要斩妖安良”的决心推开房门，却在下一秒撞进一个宽阔胸膛。
“嘶……”
我揉着鼻子抬起眼帘，秦彻正皱着眉头垂眸看我，袖下的手虚虚握着着一把书刀。
？书刀？
最厉害的鬼，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凶器？
用一把书刀来处理祭品？原来在他眼里，我竟有这么弱小吗？
心惊胆颤地后退几步，我正打算抽出长剑，秦彻却挑了挑眼眉，随手把书刀扔在一边。小刀掉落在地，震落刃尖的些许木屑。
秦彻乜眼道：“去换衣服。”
我：“啊？为什么？”
秦彻道：“待会儿，与我一起出门。”
我：“去哪里？”
秦彻道：“你不是想要去找，我布下的那道灭生阵在哪，然后借机毁掉阵法吗？”
我嘴硬：“……我没有啊，我哪有这么想。你别在这里胡诌污蔑我。”他整日不在府上，又是怎么知晓的？我明明藏得很好啊？
秦彻沉沉低笑，道：“那你这几日，在府里四处胡乱张贴黄符，不是为了寻阵，不是为了驱鬼，那还能是为了什么？替我的王府添上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我：“……”明明黄符都藏进犄角旮旯里，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我捏着自己的下颚陷入沉思时，秦彻哑然一笑，看上去好似心情不错。
“快去换一件衣服，挑你喜欢的就好。”说罢，秦彻转过身去负手离开，幽幽说道，“今生今世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罢，小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