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溢满花香的小路而下,潺潺的流水声和集市的叫卖声相映和。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赶上这一百年一次的望神节,街上锣鼓震天,载歌载舞。

    绘影躲在小巷子下废弃的猪棚里,浑身脏污,面容憔悴,却掩不住那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一辆辆华丽的马车从她眼前穿过,透过逼仄的缝隙,她看得小心仔细且认真,目光不断探寻着什么。

    望神节到来时,仙界与人间的通道会打开,神会乘着仙泽下凡,降下福泽,而人间的百姓也会送上自己的供奉作为膜拜。

    百年一遇的节日,对于寿命不长的人来说,生的不巧,或许难赶上一回,是要好好准备着。而绘影不同,她既没有华服也没有供奉,而要与之一搏的是自己的运气和命。

    仙界一共六位上神,若是师祖没算错的话,今日来的那位大抵就是排名第二盛名在外的衡念上神了,也就是她要敲诈勒索的对象。

    街上的鼓声震得她的心肺仿佛要从嘴巴里吐出来,绘影不耐地挪了挪身子,不小心碰到了身边坐着的一个老乞丐。

    这样的节日,各形各色的人都多,连猪圈也挤。那老乞丐和他的同伙臭烘烘地往她身边一躺,掀开衣服摸出两个窝窝头开始分食,为首的那个长的贼眉鼠眼,被碰到了以后便斜眼瞅她,心中忽的恶念从生,伸手欲拽。

    绘影察觉,偏了一下身子躲了过去,转身狠狠剜了一眼那老头,另一只手摸进衣服里,抓紧锦袋,贴近心腹处。

    那老乞丐行事不成,气急败坏,一下子站起来,气势更凶。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红日散出一轮光圈,金色的光影神圣又不失傲洁。绘影抬头看了一眼,随之把锦袋捏得更紧,低头躲开老乞丐和他的同伙,身姿矫健翻出猪圈往外跑。

    那几个骂骂咧咧的老头自然不依,一瘸一拐跟上来。

    人越来越多,绘影朝小巷子外那一点光亮冲去。突然,一声炮响,一阵风动,人群骤静。

    绘影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来了。

    她一个猛扎从人群的空隙里窜出,像条灵活的蛇。边跑边喊:“救命啦!救命啦!”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多了些嘈杂的声音。因而要钻来钻去,绘影的速度并不快,跑了两步就被人逮住后领脖子,老乞丐得意至极,戳着她的脑袋恶狠狠道:“就凭你还想跑?”

    他抬手就要打,奈何本就在头肩接踵之地,分寸的动作都有些艰难。他的小弟又是些张扬的,气势汹汹地跑上来,生生叫让出条缝来。绘影心里冷哼一声,趁他愣神,冲破人群,往前重重一扑。

    那为首的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可小弟们被冲昏了头,也扑了上去。

    一瞬间扬起粉尘无数,所有人都呆傻了。

    “救命啊大人!”一声叫喊穿透半片天。绘影的脸急得通红,似有万般冤屈。

    那些小弟这才慌忙起身,站在人群旁,为首的老乞丐恨不能撕烂她的嘴,小声且快速道:“你乱喊些什么?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绘影不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可怜,观察人群前方那个少年,随后附身装作被打痛的样子,从衣里小心掏出锦袋攥在手里。

    那少年几乎是与这场闹剧同时出现。

    明明身量不高,面庞如同墙上的年画娃娃一般稚嫩喜人。但衣着华贵,通身有仙气缠绕,且神色定,不发一言而有打量,可见不是凡人,现下他青葱一般的眉头微皱,想来不太满意。

    无声地对峙着,人群中慌忙跑出一位老者,穿着考究,看上去像个管事的。他赶忙给身后的侍从使眼色,让他们把绘影拖下去,几步走上前,连连作揖陪笑:“管辖不周,惊扰了使者,可千万别误了上神的时辰才好。”

    侍从上前,一人摁住绘影一只手,这时绘影反而面如死灰状,任凭摆弄。在一旁的乞丐也难以幸免,未给予辩解的机会,就被套了头蒙面拖了下去。

    绘影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使者身上未曾离开,哀怨的,痛苦的,像黏腻的的蛛网一般,那使者也不免回视,多看她几眼。

    只见她像是得了回应一般,挣扎了几下,有个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领头的老者厉声道:“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带下去!”侍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料使者忽然开口:“且慢。”

    那少年朝前伸手,有灵力在他手里汇聚,掉在地上的东西就这样飞去了他手里。一个上好料子的锦袋,里头的东西还未打开便已感知到源源不断的仙气喷涌。

    只是,他摩挲了一下锦袋的表面,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凡人的身上?

    有蹊跷。

    他指了指绘影,沉声道:“你留下。”老者大惊,连忙上前又作揖:“使者,这恐怕不合规矩。”

    少年像是个性子躁的,他皱了皱眉:“你想误了上神的时辰不成?。”老者惶恐退下,将绘影带到少年面前,他打量打量,虽未言语,但眼神中只有二字:

    真丑。

    时辰差不多了,天空中出现异象,金光更甚,云雾完全消散,隐隐约约中,一辆轿辇好似凭空出现,又仿佛从天而降,由迷蒙中出,金光映衬,

    显得更加华丽而神秘,一眼不能窥见其真实的雄伟,不由得使人心生敬畏。

    金光照拂之时,所有百姓皆双膝跪地,虔诚磕头,或惊惧,或欢喜、敬重,一切的一切在这时都化为无声,空气中只弥漫着神圣的安详。

    忽然,整个轿身散发出清透的微光,上神的神音仿佛由天边来:“众生福苦,缘尽缘散,功德绵长,前报世安。”

    美好的祈愿,将百姓的一生融进祝福中,仿佛是灵魂深处的冲击,照见最虔敬的心。众人叩头三拜,一条街由远及近放起鞭炮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绘影难耐地挪了挪身子,等待着典礼结束。

    不知跪了多久,只感觉耳朵都快被震碎,那少年一拂袖挥过她的脸,提醒她站起来。

    四周的动静渐渐平息,百姓依然叩首,不敢多看一眼。绘影站起身,略缓了缓酸软的腿,紧紧跟上那少年的步伐。

    二人来到轿前,少年目视前方,语气毫无波澜:“进去后,不要左顾右盼,跟紧我。”

    绘影颔了颔首,往前一步,身子立马消失在结界之中,二人仿佛从未出现过。结界外的百姓等待一声钟响,才缓缓抬头,只瞧见仙气余晖,欢呼喝彩起来。

    一脚踏入结界之内,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结界外的车马已足够繁华瑰丽,而此刻眼前的景象却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壮观。轿辇呈五色交映,眼睛所及之地仿佛有琉璃光彩闪过,晶莹又透露着润泽。

    正面为流光溢彩的鲛纱遮覆,没有珠宝修饰,反而透露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尊贵,轿辇之后跟着小队人马,虽看不清具体,但仍可瞥见其中的衣着不俗,面容华贵。

    很难想象,人们在外顶礼膜拜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内里是如此的别有洞天。

    少年恭敬上前,把锦袋呈上去,并和那轿辇旁的女使说了几句话。绘影心中了然,理了理衣角,目视前方,这才忽然发现,那轻薄的鲛纱之中,有个人影端坐,忽隐忽现,风姿绰约。

    应该没错了。

    “不要东张西望,站直了回话。”少年回到绘影身旁,稚嫩如孩童一般的脸上写满严肃,“说实话,仔细交代就好。”

    绘影点点头,心里暗自盘算。

    “你这锦袋从何而来?”那女使和绘影离得有段距离,但声音却沉着有力,远远便知是个厉害角色。

    绘影闻言,低头行了个礼,小声道:“这是,这是师父遗物。”

    “哦?”那女使诧异,“你师父是?”

    绘影赶忙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楚道:“正是忆容师祖,忆慈师祖的同胞姐妹。”

    众人骇然,谁人不知亿慈师祖抚养三神成长,贤德闻名。现今轿中坐着的正是三神之一,三界中享有盛名的衡念上神,如此贸然开口,倒是把乞丐和上神扯成了亲戚,大逆不道。

    那少年大惊,忙开口:“你胡说些什么,你区区一个凡人——”

    “雏月。”轿中人开口,声线如同温润的玉,“让她说。”

    那样美的声音,像清风划过竹林时,响起的细碎之声,轻柔又锋利。

    绘影心念一动,她觉得棘手,抬起头来,眼神坚定了几分,不做过多思虑,直接开口:“锦袋上有我师傅的结印,除了我,谁也解不开。”

    轿内的人手挥了挥,那女使上前,把锦袋交还给她:“请吧。”

    绘影接过袋子,瞧了眼四周,起身站定,闭眼念咒,手中涌出一股灵力,锦袋上的花纹开始显现,逐渐转化为一个罗盘样式,开始转动,灵力回溯到罗盘中心,绘影手上动作不停。

    复杂的解印方式,众人都瞧花了眼,唯轿子里那位倒是颇感兴趣,隔着帘子看得津津有味。

    锦袋里的东西都是些忆容师祖生平的旧物,非亲近之人无法拿到。想她生平最爱浪迹天涯,行踪不定,行事古怪,多了个徒弟来倒也解释得通。

    可她为何会如此蓬头垢面,小心谨慎的模样,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师祖座下的门生。

    雏月在心里摇摇头,像老头似的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难成大器呀。

    “所以,忆容师祖已然逝世了?”雏月问道。

    绘影乖巧地点点头,回答道:“师父仙逝时,嘱托我要将她的遗物收好,可惜我修为太低,自身难保。”

    雏月了然,怪不得,今天还被几个老乞丐欺负来着。

    绘影低下头,可怜兮兮:“师父就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徒弟,还如此没用,可惜了她一世英名...”

    雏月心善,觉得她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绘影想着时机差不多了,又要开口,轿中传来一声轻笑:“姑娘,来我宫里可好?”

    这这这,绘影傻了,这主动送上门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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