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是从下了列车之后开始发作的。

    ??尼柯丝把这种随时发作的头疼视为大脑记忆存储过量的表现,她愤恨地想,又不是不能处理这些事情,首先是路法斯·神罗,无论再怎么虚权他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很有可能在明天就因为左脚踏进神罗大楼被开除。然后是杰夫·卢德翰,杀他变成一件触手可及的事,这个想法让她急躁难耐,路法斯·神罗——最后还得绕回他——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这可能说明他暂时不会对她如何。

    ??头疼依然没有缓解,她决定直奔清路司巷,顺道购买她的洗衣液。

    ??当她提着两桶洗衣液从道具店出来的时候,幻听开始了。这倒是第一次,尼柯丝停在路上侧耳,周围没有一个人,她却听到了人的声音,那声音模模糊糊,质感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

    ??幸好今天选择去清路司……她走进巷子尽头一扇通体漆黑的门,背后的通道里灯光稀少,只有转角处有若隐若现的暗紫色光芒。随着尼柯丝越走越深,一些荧红色的线条渐渐出现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那些纹样爬满了她的半边脸颊,延伸到脖颈,再到胸前开叉的黑色作战服下,无法看清全貌。

    ??“清路司”是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酒吧——虽然这么说,但熟客都知道,这只是老板范茹得·林恩选址不慎又装修失误的借口而已,客人在外头根本看不到清路司巷尾的黑色大门,生意全是靠口耳相传来的,多亏了这独特的商法,清路司从开业起门可罗雀,安静得能让陆行鸟站一排乖乖吃饭。

    ??帕斯特已经等在吧台了,栗色的头发在紫色的灯光里中和出难以言喻的效果,他身上不知为何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旁边是他女朋友丽妮。丽妮是清路司唯一的打工仔服务员,每天的任务就是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视。此时电视也亮着,屏幕上是路法斯·神罗的脸。

    ??帕斯特看上去兴高采烈的,招呼道:“怎么才来?”

    ??“买东西。”尼柯丝说,把两桶洗衣液碰地放在吧台上。

    ??丽妮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又用完啦?”

    ??“贾斯汀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走了。”帕斯特乐不可支地对丽妮说。

    ??大眼睛再眨几下,“又分手啦?”

    ??“……”尼柯丝的幻听刚有所缓解,头就又隐隐痛起来,“我求你别说了。”

    ??“放轻松啦,至少人家把洗衣机和壳宝都给你留下来了。”帕斯特宽慰地说。

    ??“你喜欢给你,我是说那猫。”尼柯丝冷冷地说。

    ??“不要啦,我们有斯莱德了,而且壳宝不喜欢他,不是吗?”丽妮从吧台后拿了根皮筋把自己的头发绑起来,问,“要喝什么?”

    ??“冰茶。”尼柯丝虚弱地说,“说真的,猫会死的。”

    ??丽妮尖叫一声,“不要说啦,我不爱听!工作的事情到外面讲啦!”

    ??“没有啊,丽妮,尼柯丝没有要杀壳宝。”帕斯特温柔地伸手摸摸丽妮扎着两个小团子的头顶,小团子柔软地顺着他的手陷下去,“我有养猫大全,明天给你?”

    ??“不需要。我明天就把它送走。”尼柯丝说,“我连仙人掌都养不活……”说到这里,她又明显地萎靡下去。

    ??“那是多肉植物,不是仙人掌。仙人掌在沙漠里会跳起来攻击你,多肉只会可爱地呆在你的阳台。”帕斯特温柔地说。

    ??丽妮把冰茶放到尼柯丝面前,“扎克斯呢?”

    ??“小傻瓜,刚才还在直播上见到他呢?标题打错的那个访谈?”

    ??“记起来啦!”丽妮咯咯地笑,“让人根本没法注意访谈的内容!”

    ??“扎克斯上电视了?”

    ??“是啊,而且跟你说——”

    ??“是因为劫持事件吗?”

    ??“有一部分是啦,比起这个你听——”

    ??“一部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帕斯特瞪着她,重重地叹气,“他把一号魔晄炉里装着的炸弹给拆了!”

    ??“炸弹……”

    ??“劫持似乎只是个障眼法,那边真正的目的是想炸毁一号魔晄炉。”帕斯特又叹气,“这些人啊,除了给普通人添麻烦,还能做什么。”

    ??“要升职了呢!”丽妮高兴地拍了下手。

    ??“……”

    ??帕斯特看见尼柯丝的表情,顿了一下,和丽妮耳语:“是嫉妒呢……”

    ??“是寂寞呢……”

    ??“这样不好哦,尼柯丝。”酒吧老板范茹得,一名身高两米、衣着怪异的瘦弱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摸到她身后,作势要拍她的肩膀,没到半路就被抓住了手腕。

    ??“放过我吧。”尼柯丝干巴巴地说,“放过这个在同一天里被甩、被洗劫、被加班、被顶头上司威胁的可怜人吧。”

    ??“谁威胁你?海德格?”帕斯特皱眉。

    ??尼柯丝喝了口冰茶,摆摆手,示意不想再提。

    ??“笑一个吧,今晚有重要的客人。”范茹得走到吧台后,从冰箱里拿出盘子装的一小块蛋糕放到尼柯丝面前。

    ??“有丽妮不就够了?”

    ??“需要你的‘黑夜魅兽’啊。”范茹得装作可怜地双手合十,“客人喜欢喝朗姆基底的酒,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黑夜魅兽’啦!”

    ??尼柯丝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在跳,急躁感再一次袭来。每次都这样,好想给他一拳……但是范茹得是她来到米德加的第一个朋友,帮了初来乍到的她很多忙,甚至进入神罗的机会都是他和他弟弟帕斯特为她介绍的。无数个日子,都是在“清路司”找一个安稳的角落发呆。

    ??“我知道了。”尼柯丝无奈地说。

    ??范茹得瞬间笑容满面。“永烟花早就给你已经准备好了!”他高兴地说,“清路司能不能成为米德加最红的酒吧,就看今天!”

    ??“别给我徒增压力啊……”尼柯丝小声抱怨,但显然没人在听她说的话,帕斯特和丽妮一人一边,正垫着脚给范茹得拍肩的鼓励。

    ??尼柯丝有个癖好:在调酒的时候必须抽烟。但为了避免烟灰不慎掉入酒里,在引起一场小火灾之后她就改抽只会随着高温蒸发的永烟花,永烟花花体圆润,花蕊燃烧后蒸发形成烟,花瓣则形状尖锐,通常呈火红色。永烟花在米德加上层圆盘的富人社区极为流行,被视作时尚和风雅的代表,价格也通常较为昂贵。

    ??据说米德加唱片公司的老板家里就有成山的永烟花供派对使用,不过这个消息也从未见报过,只停留于都市传说的范围。

    ??以朗姆为基底的“黑夜魅兽”是尼柯丝最爱的自制特调,范茹得曾试图把它打造成清路司的招牌饮品,但除了尼柯丝之外没人会调这酒,神罗特种兵也没法随叫随到,最后只得作罢。然而范茹得还是想出了靠它赚钱的法子——贵宾预约制。只有满足了消费条件的尊贵客人才能在指定时间喝到这杯酒,听上去就能吸引大批消费怪兽的目光。

    ??范茹得换了身衣服出去迎接客人,丽妮和帕斯特坐在吧台边,一个盯着电视,一个悠闲地在数自己口袋里的秃鹰堡垒棋子。这俩人看上去全无紧张感,仿佛范茹得说的成败在此一举他们压根就没听见。

    ??尼柯丝擦了根火柴,凑到嘴边点燃了永烟花,门恰好在此刻打开,范茹得回来了。于是她一抬眼,看见了随着范茹得走进来的人——路法斯·神罗,和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长发男人。

    ??她瞪着路法斯。

    ??而路法斯也在十米远的地方看她,眼神里透着玩味的笑意。

    ??未来得及熄灭的火柴依然被她拿在指间,左手保持着拢火的姿势,火红的花瓣在静静燃烧的花蕊映照下闪出飘忽不定的影子。一种荧红色的符号纹样渐渐出现在她的右半边脸上。

    ??“这边请。”范茹得恭敬地伸手引路,两人在卡座落座。

    ??路法斯有心挑了个正对着尼柯丝的位置坐下,自得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直白地落在尼柯丝身上。一起来的西装男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抬起右手制止,依然看着尼柯丝。

    ??尼柯丝无计可施,只得低下头调酒,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旁的帕斯特看看尼柯丝,又看看卡座上的两位贵宾,若有所思。

    ??两杯“黑夜魅兽”很快地调制完毕,尼柯丝把燃尽的永烟花花瓣摘下来,洒进酒杯里。范茹得见状向客人们解释:“燃烧过后的永烟花花瓣具有特殊的香味,且易溶于酒,根据基酒的不同,能够为特调酒带来特别的风味。”

    ??路法斯抬起手,向着尼柯丝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意图很明显,尼柯丝把两杯酒转移到托盘上,给卡座送过去。

    ??她停在路法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黑夜魅兽,本店特调,请用。”

    ??路法斯的眼神这次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转向了范茹得:“调酒师,看着不像专业的。”

    ??“是本店特邀的调酒师,不常驻。”范茹得看上去有些困惑,“请放心,她的这杯‘黑夜魅兽’一定能令您满意。”

    ??“她的这身衣服……”路法斯依然没有看她,但右手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像是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黑西装男人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范茹得看起来更困惑了,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我自己的衣服。”尼柯丝说,把两杯酒分别放在两人的面前,目光落在路法斯身上,“和您品味相近,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路法斯终于看向了她,嘴角带笑,“看来确实如此。不仅衣服像是我的东西,你也很像我的人。”

    ??一旁范茹得后知后觉地瞪圆了眼睛。

    ??“既然这么有缘,那可以试试本店的特殊服务。”尼柯丝也笑了,荧红色的纹样像是在她的脸上流动,“只向点单黑夜魅兽特调的客人提供。”

    ??“哦?还有这样的服务?”看向范茹得。

    ??范茹得下意识地摇头,但动到一半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要改成点头,两个动作差异太大,他的脖颈关节发出咔嚓一声。

    ??“今天刚开始。”尼柯丝笑吟吟地说,“如有兴趣,请随我来。”

    ??范茹得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愣愣地问名叫曾的黑西装男人:“……您不一起去吗?”

    ??曾冷冷地扫他一眼,用眼神告诉这个清澈的酒吧老板,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尼柯丝带着路法斯走出黑色大门,刚踏出大门两步,尼柯丝怀里银光一闪,锋利的枪刃发出嗖嗖的破空声,却被一柄华丽的火枪挡住,铿的一声。

    ??在缩短到不超过十公分的枪柄端头,枪刃直指路法斯的下颌,而火枪岿然不动,枪口挨着尼柯丝的额头。而另一边,二人空余的另一只手则奇怪地握在一起,路法斯戴着手套的手在外,尼柯丝的手在内。

    ??“放轻松。”路法斯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尼柯丝没理他,挽了个手势,卸掉火枪上的力,枪刃削向路法斯的肩膀,成功迫使他放开了自己的手。

    ??“这就是你所说的特殊服务?”路法斯笑道,“黑店吧?”

    ??尼柯丝依然没理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枪柄展开,恢复了原来的长度。

    ??“有趣的武器。”路法斯点评道,“有名字吗?”

    ??尼柯丝挽了个枪花,朝他直冲过去。

    ??“我如果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你会相信吗?”路法斯开了一枪,精准地命中枪刃,令她失去了平衡。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尼柯丝就调整好了姿态。银枪在半空急坠而下,火枪艰难地格挡。

    ??金铁之声炸响,华丽的火枪飞到半空,银枪在要刺入对方脖子的瞬间停了下来。

    ??“就算塔克斯再怎么高效,才过去几个小时,也查不出你在这里。”路法斯像是从一开始就笃信尼柯丝会这么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相信我,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缘分。”

    ??他感受到夺人性命的枪刃所散发的刺骨的寒意,过了一会,金属结构碰撞的声音响起,银枪被尼柯丝收了回去。

    ??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红发女人,注意到她脸上荧色的纹样已经消失了。

    ??尼柯丝在寒风里站了一会,觉得发热的脑袋已经冷静,路法斯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很有道理的。

    ??而且她决不能在朋友的店门口杀了神罗太子。

    ??清路司巷是一年到头人迹罕至的地方,夜里,只有连着大路的那一端有一点白色的灯光。不远处有猫的叫声,让尼柯丝想起家里那只被前主人遗弃的猫。耳边有模模糊糊的人声,像是失真的广播,又是幻听……

    ??气温稍微有些低,寒意渗透了她的战斗服,她忍下打颤的冲动,对路法斯说——

    ??要说什么,她不记得了,要做什么,她也不记得了,最后的画面是路法斯睁大的眼睛,像是见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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