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令人尴尬,又像是噩梦成真。

    ??审议室是一个灰色的房间,中心设有一张钢铁制的圆桌,七位高管围坐桌边,圆桌中央开了一个可供一人站立的豁口,配有项圈和铰链以限制行动。此时,带着那项圈的是杰夫·卢德翰,他面朝下趴在豁口前方的桌面上,浸在他自己的血泊里。

    ??路法斯正面对着这副情景,卢德翰喷出的第一口血还留在他的衣服上,他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士兵们的擦拭,因为黑帝斯没有动,所以他也没有动。

    ??他的心情相当不好。不仅仅因为卢德翰毁掉了他的一身衣服。

    ??他越过卢德翰的尸体,盯着黑帝斯的脸。对方慢条斯理地拿手绢擦着手,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卢德翰。其他五位高管也沉默着,似乎都在等黑帝斯擦完手,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路法斯注意到宇宙开发部长和城市开发部长看上去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黑帝斯擦完手,漠不关心地看了半跪在豁口里的那具尸体,说:“处理掉。”

    ??“请让科学部负责这一项环节。”身着白大褂的部长宝条用一种令人恶心的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尸体。

    ??于是科学部的白大褂们收走了杰夫·卢德翰,路法斯看着他们把它放在担架上抬出去,开口道:“恕我直言,父亲。”

    ??黑帝斯微微抬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不理解,您杀了他有什么好处。”

    ??黑帝斯看着他笑了笑,这是一种温和得不可思议的笑,几乎能让人联想到“父亲”。

    ??“一个很重要的道理,路法斯。”他说,“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被杀,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好是在我提出,把杰夫·卢德翰的处置权交给我之后吗?”路法斯哼笑几声。

    ??“或许我这几年疏于关心你了,路法斯。”黑帝斯说,“但我不曾想到,你对我的信任居然缺失到了如此地步。”

    ??“你不能怪罪一个父亲的悲伤欲绝,”他微微一笑,“在他的儿子试图谋杀他之后。”

    ??“我想,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路法斯轻声说,“而您还不愿意原谅我么,父亲?”

    ??黑帝斯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有三名高管也急忙跟着站起来,紧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审议室。

    ??剩下的两名部长——宝条嘴里念叨着“生命之流”慢吞吞地走了,里夫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安慰他几句,但最后他还是不发一言地走了。

    ??审议室里独留了路法斯一人。

    ??钢铁的圆桌发出巨响,桌面上的铁链震动着,路法斯弓着身体,颤抖着呼吸,紧紧抿着嘴。

    ??然后他迅速恢复了平静,整理了衣服,也离开了审议室。

    ??第二天,又一则新闻被电视台播报出来。

    ??“是,是,我知道。”神罗大厦三十层的餐厅里,帕斯特在看到扎克斯张嘴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说,“卢德翰的尸体被偷了,我昨晚被加班我也是亲历者所以你别再说了。”

    ??扎克斯同情地闭了嘴,帕斯特发型凌乱,白大褂上有几个明显是被人揪出来的痕迹,甚至连他的眼镜看上去也脏兮兮的。

    ??“看到尼柯丝了吗?昨晚清路司那边发生了爆炸,范茹得说店没事,但一直联系不上尼柯丝。”帕斯特说。

    ??“来的路上刚碰到她,说要去训练。”扎克斯回想着,“看上去没睡好的样子。她昨天头疼得厉害。”

    ??“丽妮也没睡好,昨晚贫民窟的住民一直担心会发生二次爆炸,所有人几乎都是整夜没睡。”帕斯特抱着头说,“每一年总有这么几个需要到处救火的时候……啊,我的头也好疼。”

    ??他拨开手里罐装啤酒的拉环,喝了一口,“世界爆炸吧。”

    ??路法斯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就察觉到房间里有人在。他昨晚几乎没睡,在塔克斯的办公区查阅资料,所有塔克斯都被派遣出去,连曾都不在,他就这么坐在终端机前过了一夜。

    ??他的办公室与神罗的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灰色的无机质表面、生铁色的桌子和书架,没什么私人物品,连衣服都没有几件。

    ??唯一和他本人沾点边的东西正被那不速之客拿在手里,那是一张年少时的他和父母的合照,他手上还抱着一只兔子。尼柯丝侧对着他,低着头正在看那张照片,眉眼之间的疲惫难以掩盖,但仍然遮不住眼睛里的光彩,她看上去对这张照片非常感兴趣。

    ??“我母亲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她留下的照片很少,这是照得最好的一张。”路法斯对尼柯丝说。

    ??尼柯丝似乎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特种兵多余的动作极少,就算刻意制造惊吓也几乎不会得到什么反应。她下意识地掩盖这样的反应——这是训练的经验——但那一点愣神还是被路法斯捕捉到了。

    ??房间里的尼柯丝精神十分放松,以至于没能及时注意到背后有人靠近。

    ??路法斯的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拿走了尼柯丝手里的相框,手指刻意地拂过尼柯丝的手。

    ??“我不经常待在这里。”路法斯说,“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布置都是我父亲的意思。”

    ??“包括那张照片?”

    ??“特别是那张照片。”路法斯笑了笑,转换了话题,“你和你父亲关系怎样?听帕斯特说,你从小是和父亲一起生活。”

    ??听到这句话,尼柯丝先是茫然地看着地面,接着转头看着路法斯,说:“普通父女的关系,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但他一直呆在家乡,我们不能经常见面。”

    ??“很久没见面了吗?”路法斯语调转冷,手指摩挲着相框。

    ??“自从我离开家乡,就再也没见过。”尼柯丝说,“只是偶尔写几封信。”

    ??她的神态轻松,说到写信时低下头,一副遗憾又悲伤的样子。

    ??“最近有写过吗?”

    ??“很在意吗,boss?”尼柯丝笑了几声,“最近没有,因为他去工作了,不在家里。他是魔晄炉的工人。”

    ??忽然,砰地一声,路法斯把相框重重按在办公桌面上,他冷冷地说:“你在说谎。”

    ??木制的相框断裂了,连带装裱用的玻璃覆面也出现了一道裂缝,正好横跨相片上路法斯的脸。

    ??尼柯丝看着他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回答我,尼柯丝。”路法斯轻声说,“你在撒谎,是吗?”

    ??那双魔晄照射后的淡色眼瞳里没有明显的情感波动,但尼柯丝最终还是把目光移开了,这才是最明显的妥协表示。

    ??“十五年前,米德加东部的花园小镇芙乐曾经是五台怖恐组织的据点之一。”路法斯说,“反神罗派在小镇里分发传单,宣传他们的思想,计划袭击刚刚建成的圆盘城市米德加。但就在计划即将执行的前夜,有人告发了这些纠集的怖恐分子,领导他们的就是杰夫·卢德翰。”

    ??“塔克斯的档案上记录了告发者的名字,她当时年仅七岁,名叫——尼柯丝·卢德翰。”

    ??“你好像曾经亲口告诉我,你做梦都想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尼柯丝。”路法斯说。

    ??高挑的女特种兵在原地抱着手臂放松地站着,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局促,更没有羞愧,甚至没有直面过去的猝不及防。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路法斯,坦然得仿佛在说,是的,然后呢?

    ??“我不能否认,因为这点,我更加爱你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笑容,手上依然拿着那个被他砸出裂痕的相框。

    ??“原来这是你的办公室。”尼柯丝说,她放下手臂,手指并到一起轻轻搓了搓,背到身后去,“那些塔克斯好像都不认识,认为这里只是个特别宽敞又豪华的训练室。”

    ??“别装了。”路法斯说,“你拿到卡的时候,就清楚这个房间一定和我有关系。”

    ??“而你结束训练之后,还留在了这里。二等特种兵尼柯丝·貚。”他看着面前姜红色头发的女人,语带笑意,“你对于我,还有什么另外的请求?”

    ??尼柯丝长久地凝视他,最后说:“你的性格还真是恶劣。”

    ??“不过这是我喜欢你的其中一项重要理由。”她接着说。

    ??她在路法斯面前慢条斯理地取下战术手套,光裸的手覆上路法斯的脸,接着是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喜欢我?”手掌下的路法斯笑着反问。

    ??他感受到尼柯丝触摸他的力度。和带着好奇的试探、表达爱意的接触都不一样。尼柯丝的手仿佛还带着武器上的冰冷,那只手拂过的地方,皮肉顺从地分开,骨血服从地让路,她在精准地顺着解剖位触摸路法斯。刀片在这里扎进去,再切开,才不会对刀刃产生伤痕。她曾做过无数次类似的工作,不过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在战场上。

    ??那触碰更深入、更笃定,就好像她能触摸到他的“灵魂”。

    ??尼柯丝仿佛在告诉他什么,这只是一个小菜,一个作为预告的前菜,一个预警,一个信号。

    ??“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她的指尖停留在路法斯的下颌,对他说,“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请求’。”

    ??-TBC-

    ??* I would like to have you for din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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