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前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如果你发现自己没有选择,这样的理由还值得活下去吗?”女孩的声音异常平静。

    阿卡莎沉默了片刻,“命运的尽头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她说,“或许真相永远走在前面,一切发生的悄然无声。”

    女孩不再说话,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两声轻咳。她笑着,睫毛上沾上些水汽。

    “赫尔,他很特别。”女孩忽然开口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又完全不同,很神奇吧。”

    阿卡莎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有些傻乎乎的漂亮脸蛋,明明胆子不大,又努力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天真的小子——从那疯子身体里分裂出的第二个灵魂,就像影子拥有了生命,不过德恩似乎只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作品。

    “‘赫尔‘说他在等一个人,他是为那个人而来的。”女孩眼皮微阖,缓缓地说道。

    “你们守在门口,那女人很狡猾。”阿尔曼德捂着鼻子站在地下通道前。

    “是,主人。”克鲁普托说道。

    “喂,你们是谁。”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以及腰间银制配剑碰撞的清脆响声。几个圣骑士向入口处跑来,手上还捏着一沓牛皮纸。

    看清对方脸的瞬间,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克鲁普托身后的使徒们露出了尖牙,凶狠地瞪着那些身着白色长袍的骑士。

    尽管表面冷静地站在原地,实际上范特已经快将手中的通缉令捏成了团状。“好久不见。”声音从口中挤出。

    克鲁普托睨了眼身后躁动的手下,随后微微颔首,食指指节轻触额头,朝着白袍肩头的红色十字示意行礼。骑士头上的银盔被摘下,黄棕色的短发垂在肩头,略显杂乱。他叹了口气,向克鲁普托回礼。

    阿尔曼德这条毒虫,四处作恶不说,先前还整日缠着他们的圣子,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吗?范特面色不善,他抬起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吸血鬼们。

    这些身上银浓度过量的圣骑士们本就让他们过敏般难受,范特蔑视的眼神更是成为了导火索。虽然被要求不能和圣子的人动手,但动动嘴皮子的话嘛.......

    “一群装货。”

    “穿得像个银罐头的臭鱼。”

    ......

    “你说什么?”范特身后的骑士将腰间的剑拔出,指向对面的吸血鬼。实际上,圣骑士二团中曾经做过的血猎不少,他们深知这种生物的邪恶与高傲,并对此厌恶至极。

    “哼,连人话也听不懂吗?”吸血鬼脸上出现嘲讽的笑意。

    克鲁普托将手指比在唇边,表示噤声的指令。作为贵族手下第一顺位的使徒,面对这种情况,他一般默不作声,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维持秩序。这也是他没有在一开始阻止那些话的原因。

    “你是谁?”有人跪倒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按着脑袋,似乎在挣扎。身上的触须发了疯似地抽搐着,它们伸长又卷曲。

    医院里的光线很暗,烛火正急促地跳动着,动物都有着趋利避害的天性,当失控的克拉肯触须蔓延而来,野兽们变得不安地躁动起来。不过德恩请楚自己的杰作。疯狂的,原始的,敢于克服本能恐惧的野兽,才能突破食物链存活,成为新的强者,更何况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很不稳定。‘赫尔’就在这时候出现。

    科利切的脸在光影交错下变得模糊,空气中依稀传来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你没事吧?”他说,怪异的血液颜色落在那张冷峻的脸上,忽隐忽现。

    “别碰我。”赫尔忽然说道,他缩紧了身体,汗珠从额头冒出,又顺着鼻梁滑落。

    他试图从这片恶心可怖的地方离开,脑海中的钝痛让他狼狈地爬行。

    科利切蹲下身,温热的手掌一点点覆上触须。赫尔的动作停住,他浑身颤抖,止不住地喘气。水雾漫过他的眼,深埋的记忆开始侵蚀大脑。

    “别过来,不要,好痛,我好痛......”赫尔的背部抵到那些潮湿的笼子,他瞳孔紧缩,惊恐地大喊。

    仿佛有冰冷的钳子在身体里乱捅一通,出于对自身的防卫,触须上口器大张,锋利的锯齿形牙齿划破了科利切的手。

    “你想要吃了我?”好像有人在说话。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科利切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用力地朝那些利齿按了上去。

    面具滚落在地上,苍白且美丽的脸出现在眼前。“Eigentümer........my eigentümer(塞卡语,意为主人,物主)....”赫尔喃喃着,将脸埋进双手之间。

    科利切单膝跪地,看着眼前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Ich bin hier(塞卡语,我在)”

    他知道为什么赫尔不再认得他的气息,desdemona(凯希尔精灵语,意为由厄运与深渊寄生)的标记消失了两千年零一百八十天,但关于克拉肯的诅咒至今回响在灵魂深处。

    科利切的眼底翻动着浓烈的墨色,那里面埋着沉默的腐朽,深不见底。像一具浑浑噩噩的躯壳恍然梦醒,转眼又一脚踏空,跌入欲望的深渊。

    “看着我,Schatz.”他说。

    精灵的血液流入身体,赫尔打起些精神,他随着声音抬头,看见一张脸。

    这一抬头,他便不敢再眨眼。眼前人似乎是幻觉,他害怕,怕睫毛微微颤动,那人就会像水波纹一样荡开远去。

    赫尔伸出手,却又瞬间顿住,他的头再次剧烈地发痛,“别过去,他是个恶魔,疯子。”德恩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想再一次害死我们吗?蠢货。”

    赫尔弯下腰去,用一只手撑住地面,“你闭嘴,你才是疯子,是你骗我,是你把我变成怪物的。”他嘶吼着。

    “你以为自己还能回到过去?赫尔,看看这里,看看你自己,我们手上沾着几万条人命的血。”德恩说。

    “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活下去......”赫尔的眼底发红,“我们不一样。”

    “呵,不一样,你以为把那些丑陋恶心的欲望全推到我头上,自己就干净了?”德恩好像变成那张面具,逐渐在皮肉里扎根,撕扯着他的理智。“你猜猜看,他要是知道深渊刻印那些事,会怎么对你?”

    赫尔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他看着自己伸出手,抚上科利切的侧颈,他们的距离逐渐缩短,“不可以,不行.....”泪水溢出眼眶。

    后脑勺忽然被人按住,呼吸相接,科利切的唇停在距离他一个指节的距离,急促的呼吸落在脸上,让人浑身发烫。科利切的眼神向下撇去,看得德恩一愣,后颈传来的力度让他回过神来。“你想做什么?”科利切说。

    “你还不知道吧,当初那只克拉肯想对你做什么?”德恩说。触手开始缠上科利切的身躯,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露骨,在近在咫尺的柔软之地徘徊。“别碰他。”赫尔的声音再度出现,大脑再次陷入短暂的混沌。

    “别装了,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做。”德恩的额上冒出青筋,他控制着表情,脸上却露出恶劣的笑容。

    说完他整个身子忽地向前倾去,覆上了科利切的唇。

    ??!

    躲在暗中窥探时机的阿卡莎和循着味走出楼梯的阿尔曼德同时撞见这一幕,然后双双愣住。

    说是搅浑水,可这水未免也太浑了。阿卡莎扭过头,大脑不禁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什么发展,那个和加尔沙有的一拼的木头人副团长,跟个男人在这种地方拥吻。还有,对面那是人吗?阿尔曼德一个急刹,闪进了某个隐蔽的角落。

    “那不会就是赫尔等的人吧?”阿卡莎低声说。

    “赫尔是谁?”有人回答道。

    黑暗中,两双发着红光的瞳孔缓缓地碰到一起。一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乌鸦飞过,在头顶发出嘎嘎的叫声,

    可能德恩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对科利切意味着什么,等对方熟练地撬开他的唇关,吮吸他的舌头时,两人(这里指德恩与赫尔)还处于懵头昏脑的状态。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阿尔曼德则用杀气十足的眼神盯了阿卡莎十分钟。

    “你们认识吗?”女孩用气声说。“他身上有父亲的味道。”

    “‘父亲’是谁?”无视阿尔曼德的注视,阿卡莎低下头问。

    “他是创造‘我们’的人,不过‘我’早就被废弃了。”女孩回答。“我们用一样的名字,伴生的术法主要是是火系元素,在大陆各地以孤儿的身份被收养........”

    仿佛石子投入湖面,冒着气泡向底部沉去。阿卡莎听着女孩口中描述的故事,心底隐约传来诡异的坠感,她的心跳加快,如同重生后在nepethe见到自己的画像般浑身发麻,“你,不,你们叫什么名字。”

    “阿卡莎·莫温。”她听到女孩在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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