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本来还打算送完信之后,再好好地闲逛一番。

    现在被这奸诈的掌柜整的,是一点闲逛的心思都没有。

    出了铺子之后,她顺手买了串冰糖葫芦,准备边吃边走回王府。

    刚吃了两口,一个尖锐的东西磨到了小鱼的牙间,她捂着嘴把里面的东西吐在地上,一眼就看到了混在山楂碎屑和血沫里的小石子。

    嘿,这偷奸耍滑的事情,今日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鱼起身左右看着,正看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子走到街尾准备拐弯。

    她左手提着柚子糖,右手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气冲冲地追过去。

    路上行人多,要照顾着不让糖葫芦的木棍碰到旁人,等小鱼追到贩主时,已来到一片陌生的居民区。

    大多都是快要倒塌的老房子,每个拐角都坐着十多个头发枯白的老人在唠嗑。

    小鱼走到糖葫芦贩主面前,“大哥,你这冰糖葫芦不干净啊,我都咬到一颗小石子,把我的牙都硌痛了,还出血了呢!”

    贩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额头上有两道深深的皱纹,看到气势汹汹的小鱼,他也不害怕,反而还带了一种无谓的表情:“那怎么办,你打死我吧。”

    小鱼:“.....我让你赔钱!”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我这一路没看到你买东西,肯定藏身上了,快拿出来!”

    对方干脆破罐子破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小鱼气的要发火,一旁坐在一起聊天的老人群中,有个老头说了话:“小姐,你就放过他吧,他上有老下有小,赚点银子不容易。”

    他一开口,周围坐着的老头婆子们纷纷开口,帮贩主说话。

    小鱼心里的气变成一团火,噎在她的胸间盘旋,无法发出来。

    她忍了忍,讷讷道:“行吧,你下次注意些。”

    “谢谢小姐,小姐一看就是个好人,未来一定会有福报的。”

    “是啊是啊,瞅小姐这大圆脸盘子,就是享福脸。嫂子你说的准没错。”

    “那是,我在娘家的时候,跟着邻居家的大爷学过看相。之前我说前头二郎家的姑娘是个有造化的,这不就进宫享福去了。”

    脸蛋被夸又圆又大的小鱼正想离开,听到这里面可能有故事,便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块石头坐着。

    卖糖葫芦的大哥看她不说话了,估摸着没自己事了,也低着头离开。

    其中有个头上包着碎花巾的婆子叹口气:“那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前脚刚进宫享福,后脚就要拆咱们的家。”

    小鱼向前伸着脑袋:“她为什么要拆你们的家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和她诉苦:“还能是为什么,宫里要扩建,听说连地形图都画好了。现在官府正挨家挨户地协商,要我们搬离呢。”

    腿边一沉,小鱼转头看去,一个约莫三四岁,扎着双丫髻,胖嘟嘟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腿上,正流着哈喇子看小鱼手里的柚子糖。

    小鱼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把她抱着放到自己腿上,又捏出一颗糖放到她手心。

    “皇城扩建是好事啊,又给钱又给安置的房子。”

    那个碎花头巾的婆子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了,谁还愿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熟悉呢。”

    小鱼点头,这话说的也对。人都说落叶归根,归的不就是老家嘛。

    小鱼抖着腿,逗着怀里的小女孩,捏她肉肉的手指头。

    看她身上并没有那些世家小姐们高高在上的疏离,碎花头巾婆子继续说:“刚才卖你糖葫芦的,就是我们街上的。他老娘现在病在床上起不来,死活不愿意挪动,就怕死了之后魂魄找不到家。他正发愁呢,估计就是因这事,才让糖葫芦里掺了石子。你大人有大量,别给他一般见识。”

    “正是,我之前还给他想办法,先把老母亲骗去新房子那里,他死活不愿意,唉要我说,迟早就是死,还不如早些死,省的耽误孩子们。”

    小鱼感慨道:“确实是件麻烦事。”

    一边是官府给的银子和注定要搬去的新房,一边是自己年迈患病的老母亲,任谁都没法取舍。

    此事说完,他们又换了新话题,小鱼刚想再听听,眼睛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在不远处拐角一闪而过。

    她没有认错,是林坤。

    小鱼把小女孩放下,又给她捏了三颗柚子糖,然后起身朝着林坤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地虽属皇城根下,但距离皇门有段距离,也不在同一个方向,林坤身为师弟的近身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跑过去的时候,原地已没了林坤的身影。

    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小鱼向前,绕过拐角,一家系着五颜六色绸带的春楼出现在她眼前。

    春楼!

    林坤竟然在大白天的逛春楼!

    “他是不是忘了你们都快成婚了,竟然去寻欢!”回到王府之后,小鱼心里气不过,找到明露,把此事吐了个干净,临了还不忘骂上他两句。

    明露正捏着绣花针,绣着一个红底的鸳鸯,闻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的表情,声音一贯的温温柔柔:“你放心,他不会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鱼怒其不争,“明露姐姐,你别这么相信他,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明露但笑不语。

    小鱼不放心,坐在她面前喋喋不休:“明露姐姐,你可要认清他,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他...”

    话说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

    明露朝她笑道:“去开门。”

    小鱼干气,尤其是在看到门外人是林坤之后,她看向明露,气鼓鼓地控诉她:“明露姐姐,你故意的。”

    知道来人是林坤,故意让自己开门。

    明露这才放下绣绷,起身朝他们走来,笑道:“你不是好奇他去那里做什么吗,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她才不想知道!

    小鱼瞪了林坤一眼,绕过他离开。

    身后传来林坤不解的声音:“她又来干什么?”

    明露没回答这话,声音温柔:“哪里买的银丝酥糖?”

    接下来他们的话,小鱼已经听不到了。不听也能想到,林坤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买些酥糖来讨明露姐姐欢心。

    她和明露姐姐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能看出来明露是一个温柔娴雅处事又很周全的人,至于这个林坤,小鱼怎么都觉得他打心眼里配不上明露。

    不过细想想,师弟说的也对,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明露姐姐愿意,其他人作为外人,也不好说的太过分。

    小鱼心里郁闷,连在路上和王大总管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

    大总管叫住她,不解地问:“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怨念地看着我?”

    小鱼摇摇头:“不管你的事。大总管,王爷何时回来?”

    大总管道:“这个不好说,王爷经常进宫,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过夜,住个四五天也有过。”

    他说着,话音中带了些谴责的语气:“小鱼,你作为王爷的随行婢女,应该比我更知道内情吧。”

    小鱼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这是说她当师弟的随行婢女不够格呢。

    小鱼没有反驳他,认真地说:“大总管言之有理,是我的错。王爷身体弱,还整日东奔西跑的劳累,我作为随行婢女,是该时刻跟着他,照顾他的生活和一日三餐的。”

    难得看她有如此觉悟,还发自肺腑地和自己解释,大总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安排,送你进宫去陪王爷?”

    他的语气和方才的埋怨不同,太过于殷勤,小鱼眯着眼睛盯着他:“大总管,这里面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啊,我害谁也不会害王爷的。”大总管真诚的就差举手指发誓了。

    “谁信你,”小鱼依旧不肯相信他:“我去等王爷回来。”

    这一等,直到过了子时,小鱼趴在桌子上困的直打盹,才等到归来的周循然。

    他身边惯常跟了大批人,都是经年的练家子,又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在安静的深夜里,走起路来,声音咚咚作响。

    小鱼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抬头就看到周循然身披及地的大氅,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拥簇走进了院子。

    “王爷。”小鱼从椅子上起身,朝他走去。

    周循然挥退众人,压下眉间的疲色,“夜深了,怎么没休息?”

    小鱼随他一起进了房间:“你这一走就是一天,我不得等你回来啊。”

    周循然笑笑:“以后不用等我。”

    “行。”小鱼随口答应,反正她已经决定以后他去哪她就跟去哪,也不谈等不等的。

    周循然哪能听不出她的敷衍。

    “有夜宵吃吗?半日没用饭,还真有些饿了。”

    听他这么说,又看看他饿的发白的脸色,小鱼立刻自责地耷拉着头:“我只顾着等你,忘记做了。”

    “无事,大厨房备的有,你去端来就是。”

    小鱼点头,又把自己留的柚子糖放到他面前:“师弟你先吃点糖垫垫,夜宵马上就来。”

    她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就向外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周循然朝外看了一眼。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青年侍卫,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循然。

    “姑娘今日出府,去糖铺子送了信,是给解忧门的。出来又买了冰糖葫芦,不过糖葫芦不干净,她被硌了牙。在找摊贩算账的时候,到了皇城下,和那边的老人说了会话,聊的都是关于皇城扩建的事。后来姑娘看到了林侍卫的身影,以为他去了春楼,就回来找明露姑娘告状。”

    周循然几乎能想到她叭叭地和明露告状的样子。

    “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他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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