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屏住呼吸,认真地听完了周循然的安排。

    杀掉李通,并灭他全家的口。

    周颐亲自动手,暗中进行,不可在府中引起波动。

    给曹仕鹏重重一击。

    他的声音冷静自持,像是平常说话一般,全程没有丝毫的波澜。

    小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只觉得那股冷意像是有意识一般,顺着肩膀和墙壁接触的皮肤,一点点浸入她的骨血之中。

    堂主曾说过,她是个失败又无能的杀手,永远都学不会无情。

    小鱼承认,尤其是在此刻,听着他们要对李通,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动手,哪怕知道李通的存在对周循然来说,是一个祸害,小鱼仍不忍心。

    她站起来,想提前去告诉李通,让他父亲带着他逃跑。

    可是双腿似有千斤重一般,压的她丝毫都移动不了。

    小鱼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听着里面动静消失,周颐打开门走出去,只剩下周循然一人,不知在安静地做些什么。

    她感到无比的懊恼。

    恨自己为了周循然,不去和李通报信。

    又恨自己都到如今的地步了,还有怜悯之心。

    等到房内连周循然的动静都没了,小鱼才扶着墙壁艰难地起身,失魂落魄地出了青梧院。

    刚出来没多久,迎面和周颐撞上。

    小鱼朝他点了点头,绕过他想直接回风荷院。

    周颐不明所以,“小鱼,你怎么了?”

    两人分别站在道路的一边,按理说离得并不近,周颐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净整洁,没有丝毫的污渍,但小鱼还是从他的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熟悉又陌生,好像她以前也在他身上闻见过。

    小鱼摇头:“没事,我有些累。”

    “哦,”周颐没有多想,“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王爷说一声。”

    “嗯。”

    两人身体交错的那一瞬,小鱼忽然想起了,周颐身上的这股味道,是在私牢里审问田小惠的时候,小鱼在他身上闻见过。

    那时候周颐正严刑逼问田小惠刺杀周循然的背后主谋,身上有血腥味并不奇怪。

    小鱼晃晃脑袋,总觉得自己想的太过于简单。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她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冥冥中她有种感觉,线索一定在自己的房间内。

    直到看到十六姐留下的那个白玉环,小鱼终于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线索:十六姐死前的白日里,小鱼曾去怡人院看过她。

    那时候她房间里的味道,和小鱼在青梧院书房时,在周颐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血腥中带着脂粉香。

    所以,和今日一样,十六姐也是周颐亲自动手解决的。

    周循然是解忧门的门主,周颐自然也是。他们定然知道自己和十六姐的关系,却还是不顾她的面子,解决了十六姐。

    她的面子?小鱼冷笑,自己能有什么面子。

    原以为和周循然是师姐弟的关系,师父不在了,他们师姐弟自然要相互关照,现在看来,师姐弟的关系也不是真的。

    她还能有什么面子。

    她现在的作用,也就是能为周循然做些药膳罢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小鱼打开自己来王府时的包袱,在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时,整个神情一愣。

    那是师父留给她的《杀人三十六计》。

    对,她下山是为了刺杀这京中最尊贵的人——摄政王周循然的。

    这是她的任务,作为杀手接的生平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的任务。

    她如果放弃,就是对不起那个唯一因为信任她才下单的客人。

    小鱼捏紧《杀人三十六计》的封面,翻开到上次未看到的地方,《杀人三十六计之第五计:犹豫的时候别犹豫,先杀再说》。

    小鱼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本书像是活了一般,能看到她的心底。

    犹豫的时候别犹豫,先杀再说。

    犹豫的时候,别犹豫。

    先杀再说。

    小鱼合上书,对,先杀再说。

    解忧门有门规,杀手可以不计所有来完成任务。对于杀手来说,这世间万物,都没有完成任务来的重要。

    可该从哪里入手呢。

    药膳肯定是不行,如果周循然吃出了问题,按照他的脾性,那大厨房的人一个都别想活。自己倒无所谓,可不能害了张大厨他们。

    亲自动手的话,周循然虽说体弱,但功力却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两次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可是丝毫都没有察觉。

    当时他身体弱,都已经能做到如此地步。

    更别提现在被她养的身强力壮的了。

    小鱼恼的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她在房间里徘徊了许久,直到明露过来敲门叫她,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快过年了,府里要准备清扫房屋。王爷的青梧院从前都是我娘和我两人做的,现在我娘去照顾晴雪小姐了,所以青梧院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临近过年和成婚,明露的心情很好,和小鱼说起话来,也没有往常的稳重,而是自在随意了很多。

    小鱼不想破坏她这份好心情,遂压下心中的事,和她一起去了青梧院。

    “你和赵嬷嬷见面了吗,晴雪小姐最近如何?”

    明露道:“恢复的很好,小楚大夫几乎都住到她院里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她能不好吗。”

    小鱼道:“毕竟是王爷的亲妹妹,多照看一些也是应该的。”

    明露的脸上难得露出不满的神情,“小楚大夫在,周颐自然也去的勤。晴雪小姐心情不好,经常找周颐的错,罚了他好几次。这事王爷不知道,为了小楚大夫,周颐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此事小鱼倒真的不知道,“周侍卫为何不和王爷说?”

    “他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提。晴雪小姐也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折磨他的。都这样了,我娘也不让我告诉王爷。”

    两人到了青梧院内,明露道:“我去书房吧,卧房就交给你了。”

    小鱼点头,随口问:“王爷不在府吗?”

    “是啊,和周颐还有我爹一起出去了,好像挺匆忙的。你不是他的随行婢女吗,他没和你说?”

    “没有,可能是走的着急吧。明露姐姐,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明露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爷的事,一向是不准我们议论猜测的。”

    “那不说这个了,我们分头行动,我先去卧房。”

    小鱼和她分开,直接去了周循然的房间。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往常夜深了,周循然不想去后院睡,就在这里留宿。里间屏风后的小木榻,小鱼也睡过几次,硬的她腰酸了好一阵。

    她手脚麻利地把桌椅板凳花瓶柜台都擦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周循然的书案上。

    事关朝政机密,一些奏折和来往书信密事,都是由周颐和林坤亲自整理封存。此时书案上,只放着一些普通的书册史论,和字画鉴赏。

    以及书案一角,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盒子很普通,没有上锁,表面连雕纹都没有,只乌漆漆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适。

    小鱼自觉不该打开,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左右现在房里只有她自己,她悄悄打开再合上,应该没有关系。

    盒子里装的是一沓书信,都是来自解忧门各个堂主的汇报。小鱼只简单看了两封,就准备把它放进去。

    平淡的目光在落到第三个信封上时,转为了好奇。

    那是她们十女堂的堂主寄来的信,日期正好是她下山之后,进王府的时间。

    小鱼拿出来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又忍不住一行一行地仔细看。

    信上的内容是堂主在解释她为何到了王府,刺杀周循然。

    原来那个找她下刺杀任务的客人,是堂主假扮的。只是嫌弃她功力不强,给十女堂拖后腿,才找一个由头,让她离开解忧门。

    至于刺杀的对象——京中最尊贵的人,堂主以为是当今圣上文景帝,自己这一入宫,想必是九死一生,肯定刺杀失败。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她把刺杀对象理解成了周循然,这才来到了王府。

    原来,她不是领任务下山的,而是被解忧门抛弃的。

    她是被解忧门抛弃的。

    小鱼颤抖着手,把信纸恢复成原样,又装回木盒子里。

    从卧房出来时,看到明露还在书房里忙活,小鱼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神情茫然地向外走。

    根本就没有刺杀任务。

    周循然也不是她的师弟。

    那她留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脚步一点点地往王府的大门口挪去,对,她应该去扬州找郑英,问清楚那个佛珠手串的由来,说不定就能找到师父收的徒弟,她的小师弟。

    说干就干。

    小鱼回房收好师父给她的《杀人三十六计》,又带了些这段时间存下的银票,趁着田小惠不再跟着她,小鱼从侧面顺利地骗过守卫,独自出了王府。

    府外的空气冰凉却新鲜,处处充满自由。小鱼深吸一口气,直接往城门的方向走。

    刚过一条街,临经过一个拐角时,小鱼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叫她。

    也不是叫她,而是在叫黎梅儿,梅儿。

    那个在黎满堂口中,母亲为她起的名字。

    小鱼转头看去,黎满堂鬼鬼祟祟地站在巷口的角落里,正笑呵呵地对她挥手:“梅儿,是爹。真巧,今日咱们父女又见面了。快过来,爹有话和你说。”

    小鱼对他本就没有耐心,直接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黎满堂急道:“你不想知道我和你娘是怎么认识的吗?”

    此话成功地让小鱼停下脚步,来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说了我不会和你回黎家的。”

    黎满堂嘻嘻道:“哎呀女儿,话不要说的太满嘛。”

    他正说着话,小鱼脑中还在想着反驳他的话,瞬间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迅速黑了下来。

    临近昏迷时,还听黎满堂着急的声音,“你们小心点,别弄出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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