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是一件烦琐的事情,除去一开始,迹部还能做一些清洗的工作,接下来就不是他能帮上忙的。

    虽然他本人看着清月做饭就十分满足,清月将模具放进烤箱中,看向静坐的少年:“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把电视打开。”

    迹部想了想,心思放到了一旁的浅羽宅:“我能出去转一转吗?”

    清月的调整时间的手指顿了一下:“可以。”

    “我等会儿回来。”

    迹部走出客厅,他先是围着花园转了一圈,明明有着不小的面积,却一株花卉也没有,只有些景观盆栽。忽地,他看到了一截白色的小尾巴。

    他想着等会儿就要吃饭了,要不把小白带进去,可是随着他的靠近,小白好像受到了惊吓,唰地一下从躲着的盆栽中钻了出来,灵巧地越上围墙,消失不见。

    迹部忧心小白的情况,立刻跑出正门。他刚跑出门不远,便撞上了从学校回返的浅羽双子。

    即便只见过一次面,这位华丽俊美的迹部同学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双子心中很是诧异,为何会在这里见到迹部?接着他们很快意识到,迹部是从今川宅出来的。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在空旷的路上对峙起来。

    最后还是迹部率先开口:“原来是你们啊,现在回来是部活结束了吗?”

    悠太礼貌回复:“迹部同学下午好。”只是心中还藏了问题没有问出口。

    迹部微微点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对于这位浅羽悠太,他一直是抱着某种警惕,尽管对方的情绪十分内敛,但他还是一眼看出对方克制的喜欢,加上他身为清月的邻居,具备先天优势,有更多和清月接触的机会。不过,现在他不用担心了,只是要怎么样告知对方才不会显得突兀呢?

    比起礼貌的悠太,祐希更为直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迹部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就听到祐希说的话,手指点在泪痣上,脸上露出一个得胜者的微笑:“本大爷送女朋友回家,怎么不能在这里了?”

    一言既出,无论是悠太还是祐希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语。缓过劲来,祐希才难以置信地发问:“你刚刚说什么?”

    迹部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本大爷说,我送女朋友回家。”他故意将女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这下即便是悠太想忽视都做不到。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清月与迹部交往了。

    拒绝自己,却选择了其他人吗?

    那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迹部呢?

    祐希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去看悠太的表情,双眼失去焦距,正处在某种恍惚之中。他忧心哥哥的情况,开口道:“悠太。”

    这一声呼唤使悠太回过神来,如梦初醒一般,他朝着迹部点了点头:“恭喜。”随即掏出钥匙,打开旁边的大门,钥匙好几次都没有对上锁孔。

    迹部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失魂落魄的暗黄发少年。刚才炫耀似的微笑淡去,他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与兴奋。大概是,他和悠太有相似的地方,喜欢上清月,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

    抱着百分之九十九失败的可能去告白,在获得了百分之一的幸运后,心中仍存在着不安定感。

    在那百分之一的可能里面,占据主导的是什么?

    他不再往更深处去想,此刻只需要知道,现在的赢家是他。

    迹部转身快速扫视起周围,他出门是为了将小白带回家,为了不让自己第二次惊吓到小白,所以他走得又轻又慢,声音也不敢太大声,最后在浅羽宅的矮墙上面发现了正主。

    迹部走到矮墙下,轻声唤了一声小白,那只小猫却是不搭理他的,往矮墙下面一跳进了浅羽宅中。他望着彻底消失不见的小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方才那番话对浅羽悠太而言有多重,自小接触的教育也让他做不出,现在跑去敲门,抱回清月的猫,这种事情。只能等会儿让清月自己去了。

    双子已经进入家门,祐希盯着自己的哥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悠太,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自顾自往前走,他不得不伸手抓住了悠太的手腕,后者这才停下步伐,木然地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了吗?”

    祐希仔细端详起哥哥的表情:“悠太,你没事儿吧?”

    悠太的表情抽动了一下,片刻后,他才轻声回应:“没事,我没事。”

    祐希欲言又止,你表现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没事。不过他知道自己无论现在说什么,都无益于在哥哥暴露出的伤口上面狠狠撒盐,于是也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悠太身后,进了里屋。

    只是他们进屋后,没来得及关上客厅的大门,身上的书包还没有放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声。

    双子两人寻声看过去,就发现,小白不知何时尾随在他们身后,跟着进了屋。

    望着这只熟悉的小猫,悠太的精神在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因为身体不适,穿着睡衣的少女,主动按响了浅羽家的门铃寻求帮助。

    自己骑着自行车送少女去宠物医院,抵在后背的重量,环抱过来的温暖手臂,被护士小姐误会两人是情侣关系……

    他们经常一同前去宠物医院看望小白,听少女谈论她的经历。

    旅游后,他看见少女笨拙而暴躁地清洗头发,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细致无比地替对方吹干长发。

    还有机缘巧合下,发现两人竟然用的是同一个狐狸玩偶……太多太多,他清楚记得,自己与少女经历过的每一个瞬间。

    因为恐慌,他没有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祐希的自主主张是意外,这次意外却也让他知道了少女的真实态度。

    “朋友……”悠太想起那个傍晚,清月说过的话。他那个时候也曾抱有某种幻想,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这份关系可以继续暧昧朦胧下去。

    他可以隐秘地向对方表达心意:“害怕可以和我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也想要成为少女依靠的对象。

    但是今天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清月有了伴侣,他不能仗着自己邻居和朋友的身份去说过线的话。

    真正能够在少女感到害怕时,陪在对方身边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悲伤如同汹涌的海潮,一波接着一波,不停地冲击心里防线。他明明不想哭的,即便是那一次从祐希嘴里听见少女的拒绝,他也没有哭。

    只是白色小猫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浓烈,眼睛涌出一抹涩意,再一眨眼,一滴泪水就已经溢出眼眶,顺着脸颊,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祐希注视着无声哭泣的悠太,双子间的密切联系,让他也好似领会到压抑到窒息的悲伤,他试图去安慰,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什么话也说不出。

    小白无法与悠太共情,它只是看见了熟悉而亲近的对象,下意识地凑近过去,紧紧贴着犹太的脚边,喵喵叫着。

    悠太蹲下身子,将小白抱了起来。

    小白很黏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它凑到悠太的脸庞,这一次悠太没有躲避,于是,小白的舌头就顺着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泪水全部舔舐干净。

    猫类的舌头伴有倒刺,舔在脸上很不舒服,悠太却任由小白在他的脸上胡乱的舔着。他完全没有克制,小白没来得及舔舐到的泪水,润湿了它白色的毛发。

    让他哭这一次,唯一一次。

    另一边清月也从迹部那里得知了小白进入浅羽宅的消息。她看了下烤箱的定时,还有不短的时间,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她才动身:“我先出去一下。”

    迹部出声叫住了她:“清月。”

    银发少女回过头,对上迹部深邃的眼睛:“我刚刚把我们两人交往的事情告诉了浅羽同学。”

    清月愣住,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有些抗拒,将这件事情告诉悠太。但她很快恢复理智,脱离了那种情绪。

    她点了点头,一如往常的风轻云淡:“嗯,我知道了。”说完就不急不缓地前往浅羽宅。

    迹部没有选择同去,凑到烤箱旁边,看着约克郡布丁缓缓膨胀。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醒了抱着小白的悠太,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他有一种直觉,此刻在门外的,绝对是清月。

    知道对方的来意,他将小白递到祐希怀里,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祐希没说什么,沉默地抱着小白走到大门口。

    从来都是悠太给她开门,冷不防见到祐希,清月微微一怔,心中没由来地生出失望。但她掩饰得很好,伸手接过对方怀里抱着的小白:“不好意思,小白又跑到你们家来了。我之后会看好它的。”

    “没事。我们也很喜欢小白。”祐希认真注视着少女的表情,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正在和某人交往。交往中的甜蜜、傻气、愉悦……这些情绪,他一丝一毫都寻不见。

    祐希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要求证,万一只是迹部的片面之词呢?不过最终他什么都没问。

    而在他迟疑的时间里,清月抱着小白,没有离开,但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小白出声,她才从恍惚中回神。

    “那我就先回去了,祐希再见。”

    “今川再见。“

    祐希合上门,看向贴着矮墙的悠太。尽管开门的不是悠太,可他还是选择一同跟了过来,隔着一层墙壁,虽然看不见清月的表情,但是却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清月的情绪管理一向做得很好,他并不能够从她和祐希两人间的简短对话听出什么。

    只是在方才,那几秒的无声的等待,是否也能说明一些东西?

    悠太直起身子,沉默着走回里屋,退一万步说,停顿中代表了某些不同寻常,可他也知道得太晚了。

    清月抱着小白,后者想要用脸来蹭蹭主人。少女自然不会让它得逞,手掌按在它的脸上,将它推远些。指尖却碰触到一股潮湿。

    少女止住脚步。

    她将小白举起来,仔细观察起猫脸来,虽然不甚明显,但是认真去看,能够看见,有不少猫毛沾在一块儿,清月用手指捻了捻,带着湿冷,像是被某种液体打湿了。

    清月将指尖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味道很淡,她却仿佛尝到了苦咸味儿。

    这是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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