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玄……

    徐亦辉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一遍。

    这种差别……

    “这才对嘛,不是风良玹。”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加重读音重复道:“是风琅玄。你那种念法听着不习惯。”

    此话一出,徐亦辉却顾不得别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她的名字上了。

    风琅玄,风……

    这个姓氏在如今很是罕见。

    唯一兴盛,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能就是千年前,一个名叫“萧梁”的王朝。

    作为祛邪师,对历史史实极高的了解程度,是基本要求。

    即使相隔许久的国度,徐亦辉也能立刻想起与之相关的一切。

    而眼前的“风琅玄”,身份还是皇家的公主殿下。

    那这里,莫非是千年前的萧梁?

    那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良玹?

    如果不是,又会是谁?为什么长着和良玹一模一样的面容?

    池中尚且稚嫩的荷叶随水波轻轻摇曳,漾起更为纷乱的波纹。

    一旁的风琅玄并不知道她的错愕,问:“凌姐你今天好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喊我的名字?”

    徐亦辉心事重重,对于她的问题一时没有想出合理的借口。

    这样沉默了几息。

    琅玄理解错了她的不语,解释说:“别怕,我就是有些好奇,并不是想要追究什么。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你们拿我当朋友对待,我很开心。”

    她又叮嘱道:“只是千万不要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这么叫我。有些人可是很在乎那些规矩的。”

    徐亦辉木讷地点了点头,她有些呆不下去了,好在两个小丫头很快回来,她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院落坐落在半山腰,隐在山林里,占地却不小。

    徐亦辉现在的身份许凌,是风琅玄的贴身侍卫,比其他普通侍卫自由太多。

    她按照中午记下的地形,直接绕去了书阁,翻找起书来。

    这住所应该只是风琅玄偶尔居住的地方,里面的书籍却也不少,而且种类很齐全。

    各种民间话本子,天文地理,杂记史实……

    甚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术法相关的书籍,里边的内容极其晦涩难懂,就算是徐亦辉,想要真的看懂,恐怕也得静下心来钻研几个月。

    风琅玄,难道还是个修士?

    徐亦辉将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找了自己最关心的史书。

    一番寻找后,她终于确认,这里就是近千年前,风氏一族统治的王朝,萧梁。

    难怪衣着服饰与现世差别不小。

    而年份……似乎更为惊悚。

    历史上,萧梁的皇族充满着神秘色彩,传闻他们最初以巫术立国,一统河山,只不过后来逐渐不支,天下也群雄四起,七零八落。

    萧梁自身也走向了陨落,成了摇摇欲坠,即将被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大国吞并的地方。

    但离奇的是,在萧梁最为衰微的时期,却忽然出现了一段空白,其中整整几十年,一点史料记载都没有,只剩下各种揣测与极为模糊的传闻。

    三个大国,数个周边零散小国的天下布局,许多史官挥洒墨笔,居然无一例外,全都没留下一点相关记载。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中,各国都由哪几位君主在主导天下局势,又发生过什么,经历了怎样的争夺与纷争。

    只知道最后的最后,空白的历史结束之后,迎来了一个令人惊异的转折和结果——天下一统,式微的萧梁风氏竟然再一次君临天下。而另外曾经与萧梁同时存在的数个国家,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包括曾与其三足鼎立的夏衍、北燕。

    若说一个人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很好理解。

    而几个国家,甚至还有两个大国被如此形容,就显得格外离奇了,但事实确实如此。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落败,怎么被比自己更为弱势的萧梁吞并的,最后国民、皇室的下场又是如何。

    只剩下毫无悬念的结局,萧梁则在短短的几十年中,绝地反转,作为胜利者拥有了一切。

    像是被谁特地从所有记录中粗暴地撕扯掉数页,余下不连贯的书籍和碎裂的些许残留,以及一个与前情极不切合、出乎意料的怪异终局,昭示着那段历史确实真实存在过。

    在那之后,史料便恢复了正常的记载,只不过仍然有些部分人名、事迹出现奇怪的空缺。

    而再次成为天下唯一皇族的风氏,却也人丁衰落血脉稀疏。

    百姓也休养生息多年,才逐渐好转。

    虽然没有了记载,但不难看出,那空白的几十年是怎样惨烈的战乱时代。

    这诡异遗失的几十年,也同样是濯世阁内公认的,怪异之物开始出现的时间。

    因为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必定有怪异之物介入,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而眼下。

    徐亦辉翻遍了所有书阁的史料记载,得出一个惊悚的结论:这个地方的年份,正是那空白的几十年间。

    她所知萧梁的历史,断于平庸软弱的帝王风寅,重始于励精图治的风承贤,中间经历了几代皇帝,不得而知。

    大众为了方便区别讨论,便以史料断掉的这些年为界线,称之为“萧梁”和“后萧梁”。

    现在徐亦辉正翻看的书中,有一篇称颂现任君主美德的文章。

    里面歌颂的皇帝,她此前听都没听说过。

    名叫风峪,说是先帝风寅的儿子。

    如果这里的一切并非捏造的假象,那么这应该就是丢失的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而那个风琅玄……应该是风峪的女儿吧?

    她还太年轻,徐亦辉没有在这些书中翻到相关的记录。

    但是徐亦辉无意间翻到了,她收在柜子中的练习的字画。

    有些有落款,旧的那些字迹更为稚嫩,写着“衔枝”,后来从某一张开始,更换成了“风琅玄”。

    风琅玄。

    徐亦辉盯着那三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良玹、风琅玄……

    作为祛邪师,名字为除掉怪异之物的关键,对于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着重关注点。

    而眼下,这两个名字放一起,就算是寻常人来,也会产生疑惑。

    良玹的名字是阁主捡她回来时给她取的。

    如果眼前的一切是曾经的“真实”,过往真的存在过一个名叫风琅玄的公主,容貌举止莫非也真的和良玹一样?

    不,绝不可能如此巧合……

    一定是那狡猾的怪异之物做的局,投影出一个和现实中极为相像的良玹出来,混淆视听。

    可是,如果言行举止能投影得如此之像,又何必做出改动,露出那么大的破绽?

    直接造个一模一样的良玹出来骗她不是更好?

    徐亦辉理不清头绪,有种想要抱头哀嚎的冲动。

    ……

    之后的日子里,徐亦辉虽然依旧忧心忡忡,外加心急如焚,但没有一点进展和用处。

    她的法术在这里虽然可以使用,但效果失去了大半,根本找不到她在意的那些人的踪迹。

    她趁夜将整座山都翻了个遍。

    书上写着,这是萧梁皇家的避暑之地,但除了他们所在的宅院,其他的都是空闲的。

    而山上大概就是所谓的萧梁奉若至宝的辟邪灵泉了。

    外围的古老结界阵法格外复杂,连徐亦辉都解不开一点。

    风琅玄对下人管教的并不严苛,除了进出时守卫查得很严格。

    上山的活人总共就这院落里这些,徐亦辉只好去山下找,随便找了找借口,就顺利跟着下山采购的人离开了这里,轻松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山下再远一些的地方,是一个繁华的城池。

    后萧梁开始,所有的地名都进行了大改动。

    徐亦辉的地理还没有好到,让她可以看着地形,就将这里和现世的地方对上。

    但她可以确认一件恐怖的事,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超越了她的认知。

    要知道怪物创造的扭曲之地,是有限度的。

    就像絤镇里他们进入的那个,数百年的缓慢扩展,最大也不过是将絤镇复原,再往镇外一些就到了边界,直面虚无。

    而这里,她趁夜潜行都没能找到边界,大得远超出她的想象,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扭曲之地。

    城池之中人口众多,如常人般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有苦有乐,她停留了两日都没发现任何问题,真实得诡异。

    徐亦辉脾气都快磨没了。

    别说是找人、找离开的方法,或者如何除掉怪异之物了。

    这么多天,就连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没弄懂。

    如果不是那个与她看大的孩子极其相似的风琅玄,如果不是那个隐在身畔时刻守护自己的魂灯。

    她都要以为,自己就是许凌,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所谓的祛邪师徐亦辉,不过是她睡糊涂了,分不清虚实的一个梦而已。

    徐亦辉有些泄气地又跟着采购队伍回去了。

    那个风琅玄,或许是她唯一的线索和希望了。

    而且这个极符合常理的地方,她一个有着正规职位、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如果真的无缘无故消失,可能该被全国通缉了。

    回到院落时,风琅玄和两个小丫头正在逗她那只雪白可爱的兔子,见徐亦辉回来,笑着问她玩得开不开心。

    没等她回答,门外响起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风琅玄的笑意冷了下来,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时,抱起兔子就要往内院走。

    徐亦辉听到身后有人开口,语气听着很是阴沉不悦:“琅玄,你现在真是越发乖张逆反了。知道哥哥来了,都不打声招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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